第二十九章 船上好風光,坑你沒商量1

要說中國歷史上名聲最壞的皇帝,隋煬帝一定能排名前五,不過呢,他開鑿的這條貫通南北的大運河,卻當真給隋唐宋元明等等後世子孫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船在廣闊的河面上行駛十幾日,一直無風無浪,無驚無險。進入江浙一帶,河面上的風似乎都是軟的,兩岸綠柳依依,天藍水碧,加上鶯啼蝶舞,風光柔美的讓會友鏢局這些走鏢的粗人也迷醉。眼看揚州就快到了,大夥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氣終於鬆了,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因為要的急,他們沒雇著太合適的船,只僱到一艘中等偏小的半客船。這艘船前尖後方,尖頭鑲了生鐵,破水容易,速度比一般的兩頭方的船要快了不少。但是前頭做成尖的,當然會浪費一點地方,所以船艙里只有三間勉強能轉過身來的小單間,客鏢主僕和鏢頭張德茂各佔一間,其他人就只能在甲板下大倉里擠著了。

這艘船慣跑長路,也和他們鏢局一樣人貨都帶,底下的大倉兼備住人裝貨兩種功能。大概上一次裝了鹹魚,臭味瀰漫不散,加上地方又窄小,只熏得人頭昏腦漲,無處躲藏。所以每到白天,一眾鏢師夥計都會出來甲板上透氣看風景,不到深夜誰也不回去,二十幾人把甲板站的滿滿的。好在鏢局裡也沒有吃不了苦的金貴人,這麼多天熬下來,大夥還是站在甲板上有說有笑,也沒有人生病。

天色擦黑,船漸漸駛入一處平緩的水面,運河在這裡打了一個彎,水面寬了,水位就低了不少,船行的速度也慢下來。

好似憋了一路的熱鬧突然集中爆發出來一樣,只拐了一個彎,各種聲音就充斥整個河面,許多船隻變戲法一樣多了出來,懶懶的停在河中不動,大小船隻擠擠挨挨,人人臉上都露出喜氣。

此處地名叫淮口,是水路上私下裡一個很有名的貨物集散地,凡船到這多半都要歇息一晚再走。

說私下裡有名,是因為淮口本是一個很普通的河岸,能形成今天這種熱鬧局面全靠前方八十里外的水師關卡。

朝廷在河面上設置關卡,自然是為了收稅。對於商人來說,卻是交的越少越好。於是淮口的貨場就自發形成了。從北邊運貨過來的人放下些貨再過關卡,從南邊來的船過了關卡再裝貨,自然能省下不少錢,八十里在水路上大概就是半天的功夫,貨物買賣互換在淮口進行最方便不過。八十里外的關卡已經是買通了的,稅兵對此心照不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當然,這也只能小打小鬧,大宗的貨物還是要在原產地運輸更划算。不過,即便是運大宗貨物的大型貨船,也有不少會在淮口停一下,補充食水雜物,貪這裡東西便宜。水手們在船上漂了一個月,也願意上岸上逛逛玩玩。

於是各種行業就在淮口應運而生,都知道明天這些人就會拍拍屁股走路,大家做的是一次性買賣,所以推銷貨物更拼盡全力,殺價更乾脆利落,買賣做的如同打仗,透出殺伐決斷的氣勢來。雖然不能比大城市繁華,這種獨特的買賣方式卻讓淮口現出一種別樣的味道。

河面上到處能看見有小船在裝卸貨物,岸上嘈嘈雜雜,擺攤賣貨,竟然熱鬧非凡,同村鎮的集市沒什麼區別。更有許多掛著紅燈籠的竹蓬小艇貼著岸邊不遠來回穿梭,小艇上打扮花枝招展的婦人沖江中貨船亂拋媚眼,有回應的就談好價錢,接到艇上,她們是做什麼的連霍懷玉看了都能明白。

見這艘小船上滿滿的站了二十幾條漢子,好些掛著紅燈籠的小艇都划了過來,操著軟糯語言的婦人沖船上不停招手,鏢局出身的人自然精壯,個個身姿魁梧,也不像一般水手那樣臟臭,實在是不錯的目標,這些流鶯更賣力的招呼生意。

這裡不是風流秦淮河,淪落到沿河找水手做生意的也不會是高檔貨色,圍上來的女人離近了看實在有些慘不忍睹。如果是在天津街上遇到了,估計都要嚇一跳,絕不會有什麼色心。但是對於出鏢在外,已經一個月沒聞見女人味的小夥子們,卻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年輕些的趟子手們已經開始和女人不三不四的調笑起來。行鏢的規矩大家都明白,真正去嫖妓肯定是不行的,只能過過嘴癮,這些人也不明說不行,只是用言語不停挑動著,逗的那些小艇更貼近過來,言談之間已經說的頗為露骨。

霍懷玉也站在甲板上聽著,雖然不是調戲他,但他的臉遠比小艇上的流鶯還紅,只覺得沒處躲藏。緊挨著他身邊的陳二卻一點不害羞,他伸手接住一個半老徐娘扔過來的手絹,把那綉著金線的大紅帕子捧在鼻子上深深一嗅,大叫:「好香!好姐姐,你熏得什麼香?告訴我行不行?」

手絹上劣質香味濃的要命,霍懷玉在他身邊還差點被熏一個跟頭,不由躲開了一步。那老妓笑的咯咯亂顫,臉上口口撲簌簌下雨一般掉下來,她用極嬌嗲的聲音沖著陳二道:「想知道就跟著姐姐來,還有更香給你呢!」順便向旁邊的霍懷玉拋了個大大的媚眼:「小夥子!你臉紅什麼?你也想聞姐姐的香味?那你就過來呀——」說著捏著蘭花指一招。

霍懷玉只覺唰的一下頭髮都豎起來了,結結巴巴的道:「不、不用了,我不想聞香味。」

他的回答讓妓女和鏢師們一起鬨笑起來,還有人正經回答這個問題,本身就很可笑,霍懷玉臉色更加紅的通透,一個眼睛小的似有若無、鼻子卻大的藐視四鄰的妓女笑道:「不想聞香味兒,那想不想吃香味?」

霍懷玉狼狽不堪,連連搖頭,眾妓女一起大笑,咯咯咯嘻嘻嘻之聲混在一起,都道:「這小夥子莫不是個雛?」有人就互相打趣:「接了雛鳥可是能好運氣三年,要不你倒貼一點錢,買個吉利吧!」更多的人沖他拋過媚眼來。

一片鬨笑中,霍懷玉結結巴巴的道:「鏢、鏢頭吩咐,我們不能離船的。」

人們頓時安靜下來,先前扔手絹的老妓遲疑問:「你們是走鏢的達官?不是運貨的?」

霍懷玉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我們是走鏢的,你們圍著也沒用,去和別人做生意吧。」陳二不滿的叫了聲:「少東家!就是不做她們的生意,說會話也好,這些人勢力的很,你這麼一說破,她們就走了。」

霍懷玉小聲道:「陳二哥,她們也都不容易,我就想著,咱們不能做她們的生意,就不要耽誤人家的時間了……」

陳二悻悻的一跺腳:「你心好,人家可未必領情。」

果然,他話音未落,那老妓驟然變了臉色,張開罵道:「毛都沒張齊的小王八蛋,耍你娘來著!走鏢的怎麼不著說,害老娘白白和你磨蹭,黑心爛肚腸的臭王八蛋,讓你頭頂生個膿瘡,爛透你的下水!」剛剛嬌嗲的聲音完全不在,吐沫星子從一張血盆大口裡不住噴出,越罵越是惡毒無比,霍懷玉覺得比起這妓女來,田凡脾氣一點也不大,簡直可以算溫柔可親之極了。

鏢局的趟子手當然是幫著自己人,聽不過去了就和妓女們對罵兩句,結果趟子手們與這些河妓動嘴就和與霍懷玉動手一樣,完全不是對手,氣急了威脅這些女人小心拳頭,久經風塵的妓女們都不怕這個,換來是一頓更惡毒的謾罵,終於把這些會友英雄們罵的灰頭土臉逃回船艙,再也不敢出來才罷。

顯然是聽見了外面的故事,船主和幾個夥計與他們打招呼下船的時候都憋著一臉笑。船要在淮口停一個晚上,他們要順便上岸去採購食水。

這是昨天就和張德茂商量好的,因前面歇過很多次了,張德茂並不介意,點頭答應了。

會友鏢局人多,為了騰出地方來給人住,船上帶的食物清水就很少,加上吃飯的人又多,最多兩日就要靠岸採買補充一次。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鏢局眾人加上船主夥計就是三十幾口,一頓不吃飯也不行。

第一次靠岸時大家還緊張的很,想著點子如果沒有放棄,一直跟來的話,就會趁著船靠岸的當口出手了,但是一番緊張下來,並沒有發生任何事,幾次之後也就放鬆警惕了。隨後這麼多天的船程觀察下來,並沒有人跟著他們,雖然張德茂仍然要求有人守夜戒備,不過大家都認為點子應該是見他們坐船,沒機會出手,所以放棄了,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淮口雖然名氣不小,卻只是一段普通的河岸,沒有碼頭。會友鏢局包的是跑遠途的船,雖然只有中等大小,卻也沒辦法在岸邊水太淺的地方停靠,只能和許多大船一樣停在江心近岸處。不過這難不倒精明的生意人,早有撐著竹筏的村民在一邊預備著了,見到船主一打招呼,立即笑容滿面的划了過來。

田凡從船艙里出來,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陳二道:「他們是要在岸上過夜的,你去幹什麼?」

田凡道:「在水上晃了半個月,我現在看什麼都是晃的,實在受不了了,一定得上岸走走!岸上那麼熱鬧,我去看看有什麼稀罕東西。」

陳德勸她道:「岸上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都是些粗劣貨物,姑娘是大地方出來的人,看不上眼這些的。再說岸上人多手雜的,也不安全!」

「不安全怕什麼,不是有你們鏢局的人在嘛!」說罷轉身向著霍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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