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惜了

「從現在開始,你別再和我玩任何花樣!你活著,我帶你的人回去!你死了,我帶你的屍體回去!」

青瞳的心臟驟然收緊,無論她怎麼忍耐,一滴眼淚還是毫無辦法地流了下來。

這哪裡是什麼假死的藥物?而是真正的心疾發作,沒有藥物幫助,沒有外物壓制,她是真的到了瀕死的關頭。

然而早年,青瞳體內曾經被周夫人打進去一道寒冰真氣。玄冰真氣是很奇特的內功,它的練習方法和人自身生機帶來的血脈流轉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只有先停掉自身血脈流動,才能修鍊這門內功。

青瞳並不知道玄冰真氣的運轉方法,當然不可能主動停止血脈運轉,所以這些年過去,這一絲真氣一直在她丹田內隱藏,並沒有像其他修習內功的武林人士那般逐漸加深。

如果沒有意外,這縷真氣會逐漸衰弱最終消失,但是這次青瞳心疾發作,呼吸斷絕,血脈不流,玄冰真氣卻自動流轉起來,這是天下第一的保命功夫,雖然只是微弱的一點兒,一日一夜地流轉下來,卻也將青瞳的心疾壓制住了。

這一番折騰,身體不但沒有一點麻煩,她的病倒還好了少許。

等青瞳恢複心跳,血脈開始流動,那點微乎其微的玄冰真氣抵不過全身血脈的推動,又縮了回去。青瞳除了還全身冰涼,再也沒有一點用過真氣的跡象,就讓賽斯藏那樣的高手過來檢查,怕也只有假死藥物這種結論,怎麼能怪蕭圖南誤會?

可惜這個緣故連青瞳自己都不明白,又怎麼和他解釋?

出了晉陽再往北,平原地勢就走到頭了,前面都是複雜難行的丘陵和山地,丘陵地帶過後,便是大苑的關中地界。

到了關中,地勢漸漸拔高,山巒一重接著一重,平原地帶寬闊平坦的官道變成蜿蜿蜒蜒的山路,好在這山路也是用膠性很大的黃土夯實了鋪成的,看著雖說簡陋,跑起馬來並不比內陸那些平整的官道慢。

一條閃亮的小河就在官道不遠的地方,河水明亮清澈,一塵不染,靜靜地流淌,遠方青山巍峨,連綿逶迤,直通天邊,景色另有一番動人之處。

一隊人馬此刻正馳騁在黃土道上,大約五十人左右,這些人身穿青色皮甲,甲上飾以銅製虎首,腰間帶著一尺三寸長的綉春刀。熟悉軍旅的人不難判斷,這些人都是大苑的禁軍。

隊伍最前面兩人,一個人穿著軍官服飾,大約三十多歲,白面微須,長著一雙細長的鳳眼,乃是晉王手下的領軍張峰嵐。另一個比別人都生得高大不少,穿了一身便裝,但是由於身形魁梧,看著不比身邊軍士少了氣勢,正是天子近臣任平生。

他們兩個已經結伴走了好幾個月了,張峰嵐是晉王派遣整肅自己軍隊的大將,晉王大軍和物資一路北上關中,卻還需要一個朝廷的人居中協管。

這活並不好做,晉王那邊倒沒什麼,他已經決定交權,倒是當斷則斷,非常痛快。只是他手下的各級將領各有所求,難免有人心中忐忑拖延,有人陽奉陰違,還有人為了前程想方設法地巴結京官。這些晉王老先生都已經不管了,東西已經如數給你,如果朝廷連這些小事都擺不平,那就是扶不起來的阿斗,不值得幫助了。所以朝廷需要有個得力的人接手這件事,並且一定要做好。

加上一路北上調兵,晉王手下和北上沿途的軍隊難免摩擦,晉王手下的兵將是得了皇帝親口說出要重用的,加上攜帶了大量物資,以救世主的身份自視,一個個頗為驕橫。各地駐軍卻不願意讓他們佔了上風,零零碎碎沒少了刁難。

晉王的兵將要用,東北路的兵將一樣要用,儘管此時是要給晉王派系兵士的面子,讓他們安心的時候,卻也不能對地方將士壓制過緊,只能居中協調引導。在這個快要水到渠成的時候,若是因為態度手法之類的小問題引發大亂子可就不划算了。

這項工作最適合的人選是相國蕭瑟,錢糧上他夠細心,沒有人能騙得了他。官職上他夠大,沒有人敢不服他管理。他並無派系,無論是晉王手下還是東北路駐軍甚至關中世家,都和他沒有過度牽連,做事不須顧忌。且他又是絕對信得過的人,不用擔心有人收買。

可惜蕭瑟有更重要的任務,鐵林軍從青州一直打過來,所到之處一路燒殺,致使許多百姓和地主士紳變成赤貧,土地荒蕪,士兵潰散,工商不興,可謂百業俱廢。蕭瑟和青瞳都是眼睛一亮,有人燒荒有人播種,這正是實行新政的最好時機!於是他身體剛剛好轉,便急急奔赴西北,跟著鐵林軍身後就地調撥種子,安頓大量戰後的流民,整軍、募兵、分田、興商……大苑轟轟烈烈的播種活動就在敵軍剛剛撤出的地方展開了。

皇帝還沒離開晉陽,相國已經先走了,還把他一手帶出來的幾個得力官員,如戶部侍郎孫嘉等人一併帶走。青瞳手下本來就缺乏能處理錢糧瑣事的人才,和各個派系都沒有牽連又絕對可信的人就更少,如今竟然無人可用。

青瞳思慮再三,從晉陽回京的時候,決定留下任平生來督管此事,她給了任平生一個許可權很大的督軍職位,讓各路人馬有什麼問題都去找他。

憋足了勁想整點事出來的各級將官和任大督軍一打交道就全傻了眼,原想皇上派來的人必是熟悉錢糧庶務的文官。誰知任督軍舉止做派酷似剛剛被招安的土匪,文官的絕對不是!庶務的絕對不懂!喝酒吃肉騎馬射獵他就很有一套。無論是晉王派系還是當地駐軍,他見了誰都稱兄道弟,一不留神還能把軍官叫成大當家的。

剛出晉陽不久,晉王軍就和當地軍有了衝突,張峰嵐故意不管,說此刻晉王屬下已經歸了國家,讓屬下找任督軍評理。當地駐軍將領怕晉王手下告偏狀,兩隊人劍拔弩張地到督軍行轅,一起找長官評理。誰知任平生聽了幾句,便興高采烈地要求兩邊軍官拉開隊伍干仗。

以下是老任原話:「兄弟是皇上派來的,你們說的老子聽著都有道理,不過還是皇上說的最有道理。你們是什麼?軍隊啊!軍隊要緊的是什麼?不知道了吧!是本事!打仗的本事!皇上說了,私下裡掐架的本事不叫本事!要是比掐架的本事,你們誰也比不過老子我,哪個兔崽子不信,這就來試試!但是我沒本事領兵,為什麼你們知道嗎?」

離他最近的親兵悄悄退後一步,抹去滿臉的唾沫星子。

老任將袖子挽了起來,大呼小叫道:「因為軍隊要比的是摽膀子往一處使勁的本事,明白嗎?所以大夥必須一起上,你們這些新上跳板的行子,老子本官教教你們,別的山頭勢大也不要緊,和他們對盤的時候,一定要鼓起這股氣勢!光讓你們當家的上,咱丟不起那人!是和字上的朋友,就併肩子上啊!哪怕就殺剩你們幾個歪瓜裂棗了,也不興孬種,這叫爭的一口氣!懂了吧,老子合計多久才想明白的事,今兒就告訴你們了,咱是軍隊啊,就要有這種氣勢!所謂同甘共苦,同舟共濟,肝腦塗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心一意、一往無前、一瀉千里、一塌糊塗……咳咳……總之說別的都沒用,誰贏誰有理!你們儘管放心打,本官在這看著,贏了輸了咱都不會告你們黑狀,要是偏向了誰,你們掐了我的秧子!」

聽得將士們大眼望小眼。讓他們兩隊人劍拔弩張對峙,小範圍摩擦還可以,真的拉起隊伍互打卻不敢,鬧那麼大就如同造反。這些人只想看朝廷對自己的態度和信任度,不想真的造反,折騰了一陣,只好草草收尾。

晉王手下不滿,故意將糧冊明細給他看,這些糧餉軍需的明細只一個衛所的就足足有五個大箱子,全抬過來給任大督軍過目,料想他查清楚就要半月。任平生第一本就倒著拿起來,磕磕絆絆跳著讀,大概認得三分之一的字,顯然是不用指望他能看懂的。

他呵呵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認糧冊上的字認得他,他卻不認得字。稱兄道弟推心置腹地將糧冊推給當地駐軍官員,連說多次皇上說了,要群策群力嘛。駐軍得了命令,擦亮眼睛檢查,揪出好些不符之處。駐軍兵將的調動事宜又被老任丟給晉王手下負責,一樣監督得如同獵犬,滴水不漏。

老任時不時到晉王派系那裡說上一句:「那邊糧草都點明白了,你們整軍還不行啊?」或者到駐軍那裡說一句:「到底是晉陽來的,處理這些毛事硬是有一套!」憋得雙方都打點精神,本來瑣碎複雜之極的事情,處理得全都大刀闊斧起來。人人嘴裡都不自覺帶上老子二字,看著竟然全像老任帶出來的兵。

當然老任處理方式讓沿途文官十分看不上眼,青瞳還沒有從晉陽回京都,彈劾他的摺子就堆滿了南書房,可這又和老任有什麼相干?老任因為處置不當最終被撤職,這是沒出晉陽之前青瞳就想好了的退路。這裡有個不牽戀權勢的滾刀肉,文臣罵不過他,武將打不過他,又能如何?

自然還是有錯漏的,但任平生並不深究,他自己言行中小錯誤不怕,錢糧中的小錯誤不追究,不知不覺中,時間硬是被他擠出了一少半來,只幾個月時間,整理好的物資和軍隊便源源不斷地給元修送過去了。

直到關中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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