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柔腸九曲

蘇放、雲飛揚和三個兄弟站在木樨住的院落門口,蘇放回頭對雲飛揚說:「雲兄,你從後面繞過去,我先逗逗樨兒。」雲飛揚笑著答應。

蘇放從前門進,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走出來,木樨在裡面罵:「叫姓薛的小心點,蘇放不在姑娘我可還在這,別以為我看不出她的心思!讓她別做夢了!」蘇放大聲道:「樨兒又生氣了?」木樨高興地撲過來:「蘇放,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蘇放道:「臨走我讓薛成賈好好招待你,他真是膽子生毛,我都不敢惹,他敢惹我家三小姐?」木樨愕然:「薛成賈怎麼了?」蘇放奇怪:「你剛才不是說叫姓薛的小心點嗎?」蘇放壞笑,「難道不是他看上我們木姑娘了?」

木樨一個拳頭打來:「只知道胡說!不是他,是那個臭丫頭薛雪,小狐狸精!現在蘇放回來了,姑娘我看你猖狂到幾時!蘇放,你回來就好,快治治那狐狸精!」她氣得面紅耳赤。蘇放趕緊道:「消消氣,聽我先問你點事。」木樨大聲問:「什麼事?」蘇放道:「你說你大師兄死了,他傷在哪裡?」木樨瞪大眼睛:「傷?」蘇放道:「是啊,他是刀傷毒傷還是受了內傷?」木樨愣了一下:「我沒看見!只是看到他沒氣了,叫他也不答應。」蘇放問:「那他心還跳不跳?」木樨道:「我不知……我想該不跳了吧。」蘇放哭笑不得:「木姑娘,我真服了你!我看你大師兄活了也能叫你再氣死!」木樨整個跳起來:「你……什麼意思?」

雲飛揚從後堂走進來,也是一臉苦笑。木樨尖叫:「大師兄!」激動之下聲音尖得很有些難聽,蘇放、雲飛揚一起咧嘴。

雲飛揚道:「下次再把我推河裡不要緊,可千萬別拿我煙袋了,這麼些天沒有煙抽可真要了我老命!」木樨叫了聲:「大師兄!」然後大哭起來,她撲上去摟住雲飛揚的脖子,另一隻手摸他胸口,然後她回頭帶著哭聲對蘇放說:「他心是跳的,他是活的!」蘇放笑道:「我知道!樨兒,你們好好聊聊,我要去看雲帆了。」

木樨從雲飛揚身上下來,伸手胡亂擦了擦眼淚道:「蘇放,你先等等,剛才我正想給你說這件事呢。那薛雪整天和趙雲帆呆在一起,連晚上都不出來,你快去給她點顏色看看!」蘇放愣住:「不會的,你一定誤會了。」木樨道:「真的,薛雪故意把他從我身邊拉走,還叫趙雲帆『雲帆』,那聲音叫得我脖子直痒痒……」

蘇放臉上變色,雲飛揚使勁扯木樨:「你聽錯了……」木樨道:「我才沒聽錯呢!她眼睛就這樣飛過去,還說:『雲帆,你身子沒大好,快跟我回床上歇著吧。』趙雲帆就真跟她回去了。」雲飛揚喝道:「樨兒!別胡說。」木樨嚇一跳:「你那麼大聲幹什麼?是真的,她還靠在趙雲帆肩膀上,他現在就住在薛雪的小紅樓……」雲飛揚道:「樨兒!」

蘇放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關節都發白凸出。她強笑:「我去看看……」雲飛揚抓住她:「趙兄不是那樣的人,一定還有內情,先別難過。」木樨嘟囔:「那可不一定,男人最靠不住……」雲飛揚忍無可忍,大喝:「樨兒,你給我閉嘴!」蘇放深吸一口氣,眉宇間突然開朗:「雲兄,無論什麼情況,我相信雲帆!我是去看望他,不是要質問他什麼,你放心!」

她走出來,那三個兄弟都在外面等她,蘇放道:「你們先回去吧,明天我再介紹他給你們認識。」柳青道:「為什麼?」蘇俠、梅九已經一邊一個拉著他走:「因為老大想單獨見他,這也不知道?」

蘇放直奔小紅樓,路上遇到的家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她,她的心不住向下沉,到了地方,書雲正攔在樓梯口:「蘇姑娘,恭喜你打了勝仗回來啊!」蘇放面沉似水:「你讓開,我要上樓。」書雲道:「上面是小姐的閨房,怎麼可以隨便亂闖。」蘇放道:「就是皇帝老子的金鑾殿我也闖了,薛雪要是交代你講什麼廢話,你就快講!」書雲噎了一下才道:「你回來的時候不短,大概該知道發生什麼事吧,還用我多說嗎?」蘇放道:「說了我也不信!我去見雲帆,你立刻滾開!」書雲「哼」了一聲:「像你這樣又粗魯又野蠻的人,我家小姐一個指頭也比你強,你拿什麼和她爭?」蘇放斜眼看她道:「薛雪哪個指頭比我強,我就掰斷它!」

她推開書雲就往樓上走。書雲在後面扯她的袖子,蘇放袖子在她手裡猛地一跳,她手心一下劇痛放開了。蘇放已蹬蹬地上了樓。

突然她停住腳步,薛雪蒙著輕紗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看著她:「書雲真沒用。」蘇放道:「你也一樣沒用!」薛雪道:「我也許沒用,可是趙雲帆總有用了吧?是他托我們攔住你,他不想見到你!」蘇放走上去,直逼她的臉:「我不信!」薛雪道:「我也挺為你遺憾,雲帆好歹應該出來和你講清楚啊!可是他說太麻煩,還說你離了他也能萬古長存。」蘇放臉色蒼白:「我不聽你說,我要聽他自己說!」

她推開薛雪上了走廊,薛雪在後面惡聲道:「人家不要你了,你還死皮賴臉,不要臉嗎?」蘇放回手掐住她脖子,惡狠狠道:「聰明的就閉嘴!」薛雪毫不畏懼地瞪著她:「你的志氣哪裡去了?難道非走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過程才高興?」蘇放對著她的臉:「你要看我的志氣?那我最想做的就是掐死你!你還要看嗎?」說罷她把薛雪摜到一邊,大踏步往卧房裡走。樓板「咚咚」地響,蘇放覺得自己心都快跳出來了。

隨著她走近,門「吱嘎」一聲從裡面閂住了,蘇放不知該撞門還是敲門,只是用手緊抓著門上的隔花,心抽成一團。她和薛雪剛才說的話在這屋子裡全能聽到,他為什麼不反駁?蘇放不在乎薛雪的嘲諷,她只怕這些話都是真的!她的委屈、憤怒、焦慮都蓄滿了,無論如何,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她咬著牙開始拍門。

窗欞紙現出一個黑影,雲帆清楚地說:「你別進來。」蘇放有幾千幾萬句話要對他說,想板著臉說:「你給我解釋一下。」又想若無其事說:「啊,那天那仗打得挺有意思,我講給你聽……」又想……又想……可是所有的話在喉嚨里都卡住了,只發出些乾澀的聲音,話終於掙扎著衝到嘴邊,卻變成這一句長長的——「雲帆,我們回家吧!」

窗子里的黑影明顯震動了一下,半晌才道:「不,我現在不能回去。」蘇放緊咬著下唇:「那讓我進去。」趙雲帆道:「我不能見你。」蘇放道:「你……你說的是不能而是不想……你,你是不是有苦衷的?是不是有些事不方便我知道?是不是你的臉你的身體……」

薛雪突然冷笑:「當真是自欺欺人。」她甜甜地對著門喊:「雲帆,我是阿雪,讓我進來。」門裡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打開門閂,趙雲帆就在門後面好好的。薛雪進去挽住他胳膊:「雲帆,快點關上門吧,還等什麼呢?」雲帆凝視了蘇放一下,然後就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咚」的一下,蘇放這次雖然看見了,可心神恍惚之下又在門口那個凸起上撞了頭。趙雲帆在裡面霍然起身,緊張地往外看。薛雪低聲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十四天才過了一天你就忍不住了?」

趙雲帆握著拳頭坐回來一言不發。過了好久,書雲從外面走進來,只聽她道:「你怎麼還沒走?」蘇放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堅定又開朗:「雲帆!你敢直視我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沒有問題!你現在不能和我回去,那我就明天再來,你自己保重身體啊。既然薛雪喜歡伺候你,不妨就讓她給你捶捶腿什麼的吧,咱現成的丫頭,不用白不用!」

趙雲帆在裡面笑了,想像蘇放說話時眉宇間的開朗,心頭都是一片溫暖。他懶洋洋往後一靠:「說得是,給我捶捶腿吧!」薛雪氣得渾身發抖,可是她忍住了,真的走到他身邊彎下身就要捶。

雲帆趕緊坐直身子:「不敢當。」他誠摯地道,「阿雪,我們做朋友不好嗎?」薛雪道:「我要你知道,我不但比她溫柔美麗,也比她對你好!」雲帆道:「我和她認識很久,衣是新衣美,人卻是故人暖。」薛雪道:「你認識我十四年,認識她才多久?」雲帆道:「那是小時的事了。你一直活得太過寂寞!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們融入你的寂寞,而你不能融入我們的快樂呢?」薛雪咬牙道:「憑什麼我等待這麼久的人是她的,我決不、決不放手!」雲帆道:「阿雪,蘇放不會那麼容易放棄,你的伎倆怕是沒用。」薛雪道:「這你別管,遵守十四天約定就行!我就不信,十四天還不能讓她死心。」

當晚蘇放就來了,她拿了支竹簫在外面慢慢吹,聲音又柔又輕。雲帆在裡面聽,臉上的表情也是一片溫柔。他手指虛虛地做撥弦的樣子,輕輕和著簫聲念:「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薛雪氣得沖著門外喊:「書雲,看看半夜誰在那鬼叫!」簫聲一直沒斷,書雲一會兒回來了,臉上清清楚楚一個手印。

如此一連很多天,簫聲一直傳來。每聽到簫聲,雲帆就一臉愜意,他和著簫聲虛彈著琴,就像回到他們初戀的時候,眉梢眼角寫滿笑意。薛雪越看越怒,「啪」的一拍桌子。雲帆也不生氣,繼續聽簫。

蘇放還靠在石頭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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