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再戰華山

孟飛沒像崽兒說的那樣正在睡覺,而是仍然在奔跑著。他和蘇放一樣有那種奇異的直覺,發現自己不對就開始咬舌頭抵抗睡魔,同時放信號召集自己的手下。舌頭已經全是血,任他不斷用力,咬疼的感覺卻越來越輕微。

孟飛想:我一定要撐到自己人來,讓他把消息傳出去。可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勸他睡覺。眼前的樹木先是雙影,漸漸樹和路已經分不清了,現在打開牙齒去咬舌頭這動作做起來都如此困難,全身上下每動一絲一毫俱要付出無比的努力。這裡不是他北七省的地盤,最近的兄弟趕來也還要三個時辰,可他現在簡直半時半刻都無法支持!

腳下早已沒有感覺,也不知偏了方向沒有。孟飛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全身像飛起來一樣快樂地往地下飄,身體的每一寸都在說:終於可以睡覺了!孟飛知道,這次要是倒下便絕沒有力氣爬起來了。他大喝一聲往後猛仰,身子撞到一個軟的東西後一起倒下。

那東西一直驚呼:「孟大哥!你這是怎麼了?」孟飛眼是花的,看不清楚,他用力在自己鼻子上打了一拳,酸痛到心裡的感覺終於讓他精神一振,眼前的十幾個人影疊成三四個,勉強認出是蘇放的弟弟蘇非獨。

蘇非獨叫了起來:「孟大哥,你鼻子流血了!你這是幹什麼呀?我在後面一直叫,你還拚命往樹林里跑……你中邪了!」孟飛完全不理,只是使勁道:「是非獨嗎?」蘇非獨道:「是我,我離開家一直在打探姐姐的消息,可沒遇上認識的人。孟大哥,你知道姐姐的消息嗎?」

孟飛撲上去狠狠抓住非獨的胳膊:「快去薛成賈家告訴蘇放別打……柳隨風是……是小六子。」非獨嚇一跳:「什麼柳啊六的?我姐姐在薛成賈家?」孟飛把頭「咚」地撞到樹上,又清醒一點:「去說蘇放就是你老大,和柳隨風說!」非獨大急:「我說我說……你別打自己了,我去說就是了……我到底和誰說去啊?」孟飛往下滑,嘴裡反覆重複:「快去!蘇放就是你老大……柳隨風……蘇放就是你的老大……」

非獨拉住他:「你這樣怎麼辦呢?」孟飛的聲音輕得就像在呢喃:「你快去,我已發出信號,兄弟馬上會來接我。」蘇非獨手足無措地往外走:「好,我去我去……」孟飛的話他一點兒都聽不懂:「我……到底該找誰?我……還是先找姐姐商量吧。姐姐在薛家,我去薛家好了。」

他是騎著馬來的,見到孟飛就把馬拴起來跟著追,現在回頭解下馬兒一路向薛家方向奔。

跑了一會兒,他嘴裡叨咕:「柳隨風,蘇放就是你老大!柳隨風小六子?柳隨風什麼小六子來著,還是說柳隨風是二流子?我還是回頭問清楚。」他掉轉馬頭往回跑。前面就是和孟飛分手的地方,老遠看見孟飛還躺著,身邊卻多了一人背對著不知在幹什麼。

那人卻是韓伏,他正在說:「孟飛,上頭讓我把你帶回去,可你長這麼高帶起來多麻煩,不如我只帶你的腦袋回去吧。」他對孟飛十分懷恨,只想自作主張殺了他,刀子正舉起要往下落。突然身後一個聲音:「你幹什麼!」韓伏一哆嗦,刀子扎自己手上了。

他一回頭那個聲音又叫起來:「蘇福,是你啊!」韓伏大驚道:「少爺?」蘇非獨十分歡快地道:「這麼多天沒遇上認識人,今天一下遇上兩個!咦?你拿著刀幹什麼?」韓伏下意識把刀藏在身後:「我……我看見一條蛇要咬孟公子!」非獨驚叫起來,一把推開韓伏:「蛇!在哪裡?」韓伏身後抵著樹,被他一推刀子,正好扎到屁股,頓時跳起來:「哎喲!」

非獨道:「你怎麼了?」韓伏臉通紅:「沒事!蛇已經跑了。」非獨拍著胸口道:「還好跑了,我找孟大哥有事,他怎麼睡著了?對了蘇福,你怎麼會在這裡?」韓伏道:「我……我是來找你的啊,少爺你好端端地留書出走,知不知道家裡人多著急!夫人都病了,快點回去吧!」蘇非獨叫起來:「我娘病了?嚴重嗎?」韓伏道:「很嚴重,少爺你快點回去!」非獨急起來:「可孟大哥讓我帶一句話給姐姐,好像很急。」

韓伏道:「我幫你送信,你快回去!」非獨道:「可孟大哥睡在這裡也不行啊,我得送他回去。」韓伏道:「我送他回去。」蘇非獨道:「你一個人怎麼能幹兩件事。要不你送孟大哥回去,我去送信,反正路不遠。」韓伏道:「不,你別去送信!」非獨道:「那我送孟大哥回去,你去送信!」韓伏道:「孟飛還是交給我……」蘇非獨奇怪起來:「蘇福,你沒病吧。那我們就帶上孟大哥一起去送信,快走吧!」

韓伏無奈,只得和他一起走。路上非獨不住催他快一點兒。

眼看前面有個小茶寮,韓伏喘氣道:「少爺,還有差不多一天路程到薛家,我們喝口茶再走吧!」蘇非獨依言坐下,店主人拿了茶壺茶碗上前招呼。韓伏搶上前用一個帕子擦乾淨茶碗,一些粉末就隨著帕子落在碗里。韓伏斟上一碗茶捧給非獨:「少爺,你喝吧!」

蘇放道:「一笑魔君說明早在華山迎戰,這麼快!」薛成賈道:「是啊,蘇姑娘……你有把握嗎?」蘇放道:「我沒有,火槍有。」薛成賈驚道:「你……打算用火槍?」蘇放看著他:「你真以為我要迎戰一笑魔君?我吃飽了撐的,誰能打過他啊!對了薛先生,雲帆現在怎麼樣了?」薛成賈臉現古怪:「他……好!很好。」蘇放站起來,盯著他問:「你怎麼吞吞吐吐?他傷勢不是起什麼變化了吧?」薛成賈趕緊搖頭:「沒,趙公子身體恢複得很好。」蘇放道:「那我要去看看他!」薛成賈道:「等等!你不能去……」蘇放道:「為什麼!」薛成賈咳一下才道:「他……經脈受損,氣脈凝固……現在剛打通一定要靜養,最怕是激動。所以在他好上五分前萬萬不可打擾,你不會希望這時功虧一簣吧?」蘇放又坐回去:「你可別耍花樣!女兒是還給你了,但你要是不下心思,我可就撒手不理這裡的事,看你怎麼和上頭交代!」薛成賈道:「是……趙公子一定沒問題。蘇姑娘說話可要算話!」蘇放道:「放心,收拾一下現在就去華山吧,這次我有絕對的把握!」

同一時間柳傲松也對柳青說:「那一刀是我武功的極致,這次我有絕對的把握!」

蘇放的人馬浩浩蕩蕩上了華山觀日台。那是位於華山中峰絕頂的一塊大石頭,石面平整,可容百人,山下只有一條窄窄的小路通上來,路的兩邊有一人半高的石頭擋著,從這裡繞到右邊去就是有名的長空棧道!好好的山峰在這裡像是被利刃猛然劈成兩半,直上直下的峭壁一直插進雲霧深處,兩邊懸崖的距離尚不足兩丈。

峭壁上鑿了一條能勉強走一人的小路,危險自然不用講。可是今天,那小道上卻閑閑走來一人,直如閑庭信步。風兒吹動他的衣角,瀟洒如仙。臉上扣著一個紅木雕刻的妖魔面具,腰間是一把僅一尺長的連鞘腰刀。他就在眾人的吸氣聲中瀟洒地直走到觀日台前,未見他提腰抬腿,卻已一步就上到兩丈多高的石頭上。

這人其實是柳青,他向下瞥那些人,很多大風幫的弟子都夾雜在人群里。一身青衣、帶著面具的「大風堂副堂主柳隨風」才是爹爹。最妙的是二哥不在,他可以放手對付這些人了。而那個細高個子的蘇放還站在最前面全沒發覺,她身後跟了咋咋呼呼的一百多人,打著好些面大旗,上面全寫著「一笑魔君,磕頭就饒你不死」。

蘇放在對柳青叫:「柳傲松,你肯磕頭求饒今天就放你走!」她身後那些拿旗的分成一個扇形包圍住那塊大石,一齊把手裡旗杆指著柳青叫:「一笑魔君,磕頭就放你走!」聲勢倒是浩大。柳青笑起來:「你們這樣唱戲似的練了多少天?龍套跑得倒整齊,那你就來試試能不能讓我磕頭啊!」蘇放沒有跳上石頭,她看著周圍一圈拿旗杆的,滿意地笑起來:「你現在磕頭也來不及了……」她把手一揮:「放!」

非獨接過那碗茶瞥一眼:「這茶的顏色怎麼這麼渾呢?」韓伏道:「山野小地方,少爺就將就喝吧,喝完還要趕路呢!」非獨伸舌頭舔舔:「味道還有點兒甜。連一點兒茶香味都沒有,這算什麼啊……」他猛然覺得這些話好耳熟,似乎聽過……對,大姐說過,迎著日頭看,茶的顏色渾濁,味道有點兒甜,還有,聞起來沒有茶葉香味的就是——「蒙汗藥」!

石頭上的柳青還沒察覺,他笑:「放什麼……」突然,一個青衣人影飛上來把他撲倒在地,耳邊砰砰聲不斷,觸鼻都是火藥味。柳青認得是爹爹,忙問:「怎麼了?」老爹不答,兩個人站起身來,老爹右肩膀上流出一片血跡。百多桿黑黝黝的火槍從旗杆上伸下對著他們。

蘇放在下面高聲道:「柳幫主,你何必姑息這人?」人群也一片嘩然。蘇放走近用很低的聲音對柳青說:「柳傲松,看柳隨風對你多好!冒死也救你,可惜沒用了。」她把兩個人弄錯了,老爹也低聲道:「蘇放,我還是大風幫副幫主,你的話前後矛盾,那些人不懷疑嗎?」

蘇放退後,後面人群里站出一個和柳傲松一樣打扮的年輕人,卻是梅九!他高聲道:「蘇放別信他!我才是柳隨風。這人一直躲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