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會揚州

揚州比蘇無咎記憶中的更繁華,絲毫看不出曾經受過戰火的洗禮。

因為關飛渡的關係,附近的守兵都被調來防守,大伙兒只好易容改扮,在城外五十里的白雲觀會合。

此次出動的除了蘇無咎、唐渡阡、宮北路這些關飛渡的老朋友之外;還有關飛渡的部下「五丁手」劉和、「花生豆」花逢春這兩個就近的堂主;楊虹、唐北兩位少年英豪;「影子門」門主月中飛宋玉山、排教的「一聲雷」雷洪等二十多位江湖人士;聽說還有不少人正趕過來。

花逢春率先開口了。他長得有點滑稽,矮短身材,兩道八字眉分得開開的,但大家都知道,這個不起眼的「花生豆」曾經是李闖王的得力戰將,重創過清軍的鐵甲軍,是個有智有勇的好手!

他先四面作揖,才道:「各位英雄仗義相救,我代我家舵主謝過了!」唐渡阡道:「花堂主不必客氣。總舵主心懷天下,天下人當然儘力報之。就請花堂主說說現在的情形如何。」

本來在場最年長的是宋玉山,他在三十年前就上了武林榜,曾在當年圍攻柳傲松一役中出過大力,和蘇無咎、唐渡阡也算是忘年之交。此次該由他發號施令,不然就該是武功最好的蘇無咎。可是宋玉山為人老實,蘇無咎不善策劃,唐渡阡了解兩個朋友,所以就直接站出來說話了。

花逢春苦笑了下:「我們已經折損了三十幾個兄弟,卻連總舵主現在到底在不在揚州都沒打探到。」唐渡阡又問:「揚州兵力如何?」花逢春臉色更暗:「不下二十萬!」大家聽得倒吸一口冷氣。任他們武功蓋世,最多可敵百人。可是二十萬大軍,就算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死大家了。

唐北突然插言:「花堂主,揚州地方不大,這二十萬人駐紮在何處?」花逢春道:「在鹽城。鹽城背靠運河,東連泰州,進退得宜。此次帶兵的揚州將軍薩木多羅實在是個打仗的好手!」

唐北又道:「二十萬大軍供給所費不小,當官的一向虛報兵丁數目領餉,這樣迅速招集實數二十萬的部隊裝備齊全嗎?」

白雲觀的住持太玄介面了,別聽他法號氣派,其實只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人:「揚州是最富庶的地方,而且這次府尹吳士道也算花了血本。唐少俠大概有所不知,南四省商會孫會長就駐紮在揚州,他本是靠軍需起家。別說二十萬軍的裝備,就是百八十萬,也難不倒他陸上龍王。」

唐北默然,一會兒才道:「普通士兵可敵不過武功高強的好漢。我們可以來暗的。」花逢春道:「只是在二十萬軍中想要暗渡陳倉談何容易。鹽城靠河,河對岸的山上都站滿兵士,離十里就會被發覺。那些混到軍隊的弟兄也沒一個能活著回來,薩木多羅想必早起戒心了。」楊虹在一旁道:「鹽城緊靠運河,在下知道一條小路能穿過山洞。我們連夜穿山,山上的士兵必定不會察覺。」

唐北道:「此刻還不知關伯伯被困於何處,我們如果一次未成,打草驚蛇了更是麻煩。不如分為幾路,儘快搜尋。他那二十萬軍不是有很多人是臨時徵集的嗎?我們不如也當一回兵……」一旁他的伯父唐渡阡道:「怕是沒那麼多時間了。」

唐北道:「不是真的當兵,而是抓幾個人問問暗號,再混進去!但是要讓他們不知不覺才好。觀主!您知不知道這些兵油子和什麼人相熟?」太玄道:「應該是地面上的混混了。自打杜四爺當了揚州的頭,就讓手底下的和衙門裡的、兵營里的一起混。聽說揚州城破以後,最開始的錢都是杜四爺想辦法讓當兵的吐出來的。要不怎麼才打完仗沒多久,別的地方都還窮得底掉,被搶得最狠的揚州還能富成這樣?」

唐北道:「杜四爺的大名我是早聽過的。聽說當年揚州百姓可保無恙,是他花了一千萬兩買來的,這般膽色氣度當真令人心折!」

楊虹道:「那不是杜四乾的,是他的兄弟梅花老九梅九爺所為。杜四不過沾了做老大的光罷了。」這杜四有意無意地總喜歡找他家的彆扭,所以打完仗後楊家就中落了,還被迫遷走,這令楊虹打心眼裡討厭杜四。

唐北道:「我看,如果我們有辦法引得杜四爺相助,那成功的機會就大多了!觀主、楊兄弟,你們久居揚州,可知道什麼能打動杜四爺嗎?」這唐北年紀雖輕,但是思路縝密,眾人早不覺地聽了他的話。

楊虹道:「杜四看起來什麼都喜歡,還真不好說他最看中什麼。」太玄道:「但四爺什麼都有啊,不然就對他曉以大義吧。」楊虹冷笑:「可以和官府鷹犬稱兄道弟;為了個美女玲瓏玉挑了南京三大幫派;有人罵他句『黃皮猴子』,就把人腿折了。這樣的人會懂什麼大義?他不過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流氓混混!」太玄不悅地看著他:「楊少俠,你這些話要是敢站在揚州城裡說,算我太玄佩服你!」

唐北道:「不管怎樣,我們現在十分需要他的幫助。我們可以依足江湖規矩,大大地給他一個面子,看看他有什麼條件。為了關伯伯,什麼辦法都要試一試。」楊虹道:「可他並不是江湖人士,又認識官府,萬一他出賣了我們,豈不是後悔莫及?」

唐北道:「不怕,我們有這麼多有分量的江湖前輩拜訪他一個後輩,他怎麼也得給些面子,同時風聲也傳出去了。我們隆重地找他救人,他不救也就罷了,若是還把我們送給官府,他辛辛苦苦經營這麼多年的好名聲可就全完了。到時候刺殺他的好漢,只怕比刺殺吳三桂的還多。」

大家紛紛點頭稱是,於是正式備了些禮物,在一張拜帖上順序寫上宋玉山、蘇無咎、唐渡阡、宮北路等人的名字,又在揚州最有名的魁元樓內備了一桌酒席。

魁元樓依水而立,有半個樓身都建在湖中。一樓大堂正中留著一大片湖水,因為設計極為巧妙,只能看到流動的水,卻看不到入口出口。包間酒桌皆在臨水修建的小亭子里,曲曲折折都是迴廊小橋。

大堂的桌子臨窗面水,風景也很不錯,蘇無咎一行人此刻就坐在桌子旁,叫了點冷盤點心等著他們的客人。

魁元樓的點心小巧精緻。宮北路是北方人,夾了個豆腐皮包子看也不看就咬,結果一口湯口口而出,噴了他一臉。他禁不住驚道:「哎呀,這點心有鬼!」看得臨桌一個二十上下的少年嘻嘻笑了起來。

楊虹在一旁不悅道:「有什麼好笑的?」那少年生得十分漂亮,一臉笑意:「嘻嘻,對不住了。至於有什麼好笑的,我可也說不上來啦。」他嘴裡雖然道歉,可眼裡還滿是揶揄。

楊虹就要發作,蘇無咎忙伸手攔下。臨別時楊劍聲寫信將兒子托他管教,楊虹見姑父阻止,也就忍下來,但心裡不忿,抬手叫了小二過來。

店小二以為他要點菜。卻聽楊虹道:「你這是什麼點心?少爺小時也在揚州呆過,又不是湯包幹嗎灌湯。肯定是你上錯了,快給少爺換換。」店小二面有得色:「這是本店的特色點心玉燕歸巢。一般的湯包都是直接灌湯,可這個是在包的時候就放進一塊高湯熬成的凍子,所以才能包在豆腐里,火候可難掌握了。幾位看看,是不是很像一隻歸巢的燕子?」

楊虹冷然道:「這算什麼狗屁解釋……」一直微笑的少年突然道:「可不能這麼說。這點心可是杜四爺身邊的玉姑娘所創,杜四爺親自取的名字。幾位爺來揚州找大酒樓主廚挨個問問,可有哪個不服玉姑娘的手藝?」

楊虹失了面子,硬聲道:「難怪這名字裡帶著土氣。」

那少年冷然道:「這位少爺,你該多喝點水了。」楊虹奇道:「什麼?」少年道:「加上水,你這土包子也變湯包子。既然都成自家人,那湯包子以後不就不會噴你了?」

見旁邊的食客都哄然大笑起來,楊虹頓時大怒,劈手一個醬油碟子打過去。少年的手向下一引,再順勢往懷裡一帶,油碟子被他穩穩接住了:「土包子吐的水果然顏色不同。」

這邊蘇無咎他們都吃了一驚。楊虹雖然年少狂傲,但他出身名門,功夫也很紮實,要不也不會這麼有名。可這少年小小年紀竟然隨手接下他一招,手法純熟不說,還完全是借著楊虹的發力,那是深刻領悟了「力」的精髓才能做到的。這已不是武功高下,而是悟性的範疇了。

蘇無咎也是最近幾年才對「力」有了這般感悟,這揚州卻哪來這樣的少年英雄?他攔住要繼續動手的楊虹:「別生事,我們還是早點去會杜四爺吧。」

少年一亮眼:「你們找杜四爺何事?」楊虹道:「我們自找我們的杜四,關你屁事!」少年臉色一沉:「你小心,以後杜四後面記得跟個爺字!」

唐渡阡突然想到,在揚州有這樣好的身手……忙道:「我這侄子少年莽撞,不知少俠可就是四爺?」楊虹道:「唐叔叔,他不是!杜四外號『杜黃皮』,長著張焦黃臉,最好認不過。」話音剛落,他臉上便吃了一記耳光。就聽那少年道:「不長記性,說了要記得加『爺』的!」

這下突如其來,楊虹未及防備下居然中招。他頓時火冒三丈,衝上去就打。兩人堪堪打個平手,蘇無咎卻越看越佩服。

那少年的武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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