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蔘雞和家務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公婆難解床幃亂,這天下最麻煩的,就是家裡頭的瑣碎事情。

如今府衙門口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路人,而公堂之上就更熱鬧了,書生的娘躺在門板上面,已然歸西了。

書生趴在他娘屍體上,放聲痛哭,嘴裡喊,「娘啊,兒不孝。」

書生的媳婦兒嗓門本來就大,也跟著哭,「娘,是孩兒不對啊……要怪就怪這不長進的東西和那狐媚子啊!」

窯姐兒也哭,「娘啊,孩兒命苦,沒過門您就死了。」

兩旁鄰里埋怨那男的,「人說養兒防老啊,沒想到活生生讓兒子氣死了!」

還有個鄰居還把那媳婦兒的娃娃也抱來了,才三歲,扯著嗓子哭。

沈一博在公堂上坐著,就聽到下面那個亂啊,大人哭孩子叫,雞鴨蹦貓狗跳,吵得他腦仁兒都一陣陣往外疼。喘著氣,沈一博問一旁都快喘不上氣來的沈傑,指指,「怎麼回事?」

沈傑搖頭,他寧可對著一個窮凶極惡的歹徒,也不想對著這一大家子老弱病殘。

「都靜一靜!」沈一博對著眾人擺手。

眾人接著哭。

「都別吵啦!」沈一博受不了了,一驚堂木拍在了桌子上,兩旁衙役杵著水火無情棍喊上了威武,那一家子人才不鬧了。

「說吧,怎麼回事!」沈一博問。

那幾人就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沈一博一擺手,「一個個說!」

於是,幾人就一一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沈一博聽得皺眉,這事情不太好斷啊,又聽了幾個鄰里的證言,證明這夫妻倆平時對老太太還是很孝順的,只是不知道這書生怎麼就去了煙翠樓,鬼迷心竅弄了個窯姐出來。因為贖身費很貴,所以他將家裡田地的地契給賣了,於是老太太氣了第一回就病倒了。後來媳婦兒追著出來罵,一下子把事情鬧大了,老太太覺得家醜不可外揚,因此就趕了出來,沒想到讓氣死了。

沈一博聽完,對這書生挺反感,一來,有了妻室還要去窯子,這本來就是不對。二來,你若是與那窯姐兒有了真情想要贖人家,也不是說不行,怎麼不回家好好商量呢?要賣家裡地契,那也跟娘和妻子好好說說么。不過沈一博又一看那媳婦兒,也有些無奈,如此兇悍,估計那書生也是不敢說。

這案子還不好判,這幾人都是喪母之痛,最多就判那兒子一個不孝,打他個十幾板子關他幾天……

沈一博本想就那麼判吧,但是他又看了一眼,發現那老太太頭髮都是黑色的,樣子似乎還挺年輕,就問,「這位婦人,多大年歲?」

「我娘四十六歲。」書生回答。

沈一博有些意外,四十六歲,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非常瘦弱,怎麼這麼容易便被氣死了呢?就又問,「可有什麼疾病?」

書生搖頭,「我娘平時身體很好……都怪我啊……」

沈一博皺眉,覺得古怪,就道,「這樣吧,屍體先收入府衙查明死因,你們三個,暫時收監。」

「大人。」那胖媳婦著急地道,「我的孩兒……」

沈一博點點頭,道,「不用擔心,我會找乳母幫你照顧,你們幾個先入獄好好反思,待查明了你娘的死因再做定奪。」說完,拍驚堂木,「退堂!」

隨後,衙役們將那三人押入大牢,沈一博找了個乳母照顧小娃娃,眾看熱鬧的人也散去,而此事,也變成了東巷府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沈一博退堂後,派人找來了劉大方,讓他驗屍。

劉大方聽說一位四十多歲一貫健朗的婦人活活被氣死了,也覺得生疑,便抬著屍體進仵作房驗屍去了。

沈一博抽了一個空擋,去沈勇他們的院子,想看看他兒媳婦兒的病怎麼樣了。

走到院子門口,就見小結巴正在門口捧著一本書看著。

沈一博微微一笑,知道看書就好。他悄悄走到門口,往裡一瞧,就見方一勺和沈勇一起靠在床頭聊天呢。沈一博沒打擾小兩口,就又退了出來。

小結巴見沈一博出來了,就含了顆糖,湊上去問,「老爺,那家人怎麼樣了?」

沈一博微微一愣,「哪家人?」

小結巴就說了沈勇去學做鴿子,然後正好遇上那家人的事情。

沈一博聽後吃驚不已,倒不是吃驚他們也遇到了那家人,而是沈勇親自跑去酒樓學做雪梨鴿子這事兒。

見小結巴對案子好奇,沈一博想了想,這孩子機靈,不如讓他去打聽打聽,就將大致的情況都跟他說了說。

小結巴聽後點頭,往外送沈一博。

回到院子里,小結巴就看到房間裡頭,沈勇對他招手,趕緊屁顛顛跑進去,「少爺。」見方一勺醒著,小結巴問,「少奶奶好些沒?」

「嗯。」方一勺點頭。

沈勇問他,「剛剛爹是不是把案情告訴你了?」

「可不是。」小結巴搬了把凳子來,坐下,將剛剛從沈一博那裡聽到的案情都說了一遍。

說完後,沈勇問,「爹的意思是,他也覺得這婦人死的蹊蹺?」

「據說劉大人正驗屍呢。」小結巴道,「不過你說啊少爺,好端端的一個老婦人,四十多歲,生氣活活氣死了,平時還一貫健朗,有這個可能么?」

沈勇回頭看了看方一勺,方一勺也搖頭,的確聽著古怪。

沈勇拍拍小結巴,道,「唉,你去仵作房門口打聽打聽,看是個什麼結果,然後來告訴我。」

「好嘞。」小結巴趕緊往仵作房去了。

沈勇端著下巴在床上坐著發獃,方一勺問,「相公很在意這個案子?」

沈勇皺了皺眉頭,道,「嗯……也不是說很在意,不過查案子挺有意思的,比那念書背詩經有趣多了。」

方一勺想了想,點頭, 「嗯,我也喜歡查案子,相公有查案子的天賦。」

「是么?」沈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方一勺。

「嗯。」方一勺認真點頭,「等我好些了,我們查查這案子吧。」

沈勇自然笑著點頭,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輕輕嘆了口氣,「不過么……如果書生他娘真是氣死的,那這就沒得查了。」

「也對。」方一勺湊近問沈勇,「相公,如果人不是氣死的,那你覺得,會是怎麼死的啊?」

沈勇微微一愣,道,「瞎猜啊?」

「對。」方一勺點點頭。

沈勇道,「不是被氣死那就是被害死的咯……你說呢?」

方一勺想了想,「我覺得,他兒子不太可能。」

「這倒是。」沈勇點頭,「做兒子的,不會殺自己的娘吧。」

「他媳婦兒,好像也不太可能。」方一勺道,「嗯……她性子好像挺直的,不像那麼陰險。」

「是倒是……不過只是表面。」沈勇盤起腿,「知人知面不知心么。」

方一勺又點頭,「那相公覺得呢?」

沈勇嘆了口氣,雙手托著下巴,「這個么……難說。」

兩人正說話間,就看到小結巴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道,「少爺少爺,不是氣死的!」

「啊?」沈勇和方一勺雖然有些準備,但還是吃驚地抬起頭來看他,「當真?」

「嗯。」小結巴點頭,「劉大人說了,被毒死的,肯定是毒死的!」

「毒死的?」沈勇霍地蹦了起來。

「對呀。」小結巴道,「老爺已經連夜提審犯人了!」

沈勇和方一勺對視了一眼——果然有玄機。

沈勇打發小結巴繼續去聽審,但是小結巴去了沒一會兒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少爺,老爺說了,這事情先不要宣揚,因此是密審,我進不去。」

沈勇皺眉。

「還有啊。」小結巴說,「老爺讓您少管,好好照顧少奶奶。」

沈勇沮喪。

當晚,方一勺吃了葯後,覺得差不多好了,連嗓子都不疼了。

沈勇還挺吃驚,「娘子,你好得挺快啊!」

方一勺笑眯眯,「那是,我這叫好養活。」

沈勇聽後,淡淡地笑了笑,幫她整理整理頭髮,「誰說的,還是挺金貴的。」

等方一勺睡熟了,沈勇仰天躺在床上,看著雕花的床頂發起了呆來。

也不知道發獃發到了什麼時辰,沈勇聽到外頭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了?沈勇轉眼看向外頭。

忽然……沈勇一個激靈。

就見門口,似乎扒著一個人。那人樣子極奇怪,頭特別大,下面細窄。

沈勇下意識地看了看身旁的方一勺,幸好睡著了。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不動彈,靜靜地盯著門口那人影看了起來。

隨後,就看到那人影動了起來,左右晃動,似乎是想要從縫隙里往裡面看。

沈勇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他也個有些狠勁的主,輕輕掀開被子下床,將床帘子撩下,隨手操起了桌邊的一張板凳,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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