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甜酒釀和人命案

自從方一勺和沈勇兩人結伴兒來酒樓里做飯後,酒樓吃飯就得排隊等位子了,老闆數銀子數得手都軟了。

沈勇看著他笑得一臉褶子,覺得挺可恨,這可是方一勺辛辛苦苦賺出來的銀子。

這一天,突然颳起了西北風,天氣冷了起來,方一勺做完了飯,見大家還要,就給眾人弄了一個熱的點心——鮮蝦甜酒釀。

江米糯米拌酒糟,

活蝦熱湯滾一遭。

金絲蜜棗蛋一個,

鮮蝦酒釀甜又香。

方一勺做完酒釀,自己留了一份後,讓夥計端出去上桌,正在擦手。就聽沈勇嘴裡嘀咕,「死財迷,有空非好好訛你一頓不可。」

「對啊!」方一勺立刻點頭,「是該訛他些銀子。」

沈勇轉臉,睜大了眼睛看著方一勺,「你……剛剛說訛他銀子?」

「嗯。」方一勺點點頭,舀起一勺綿軟香滑的甜酒釀,送到了沈勇嘴裡,道,「相公,你信不信,人一輩子運氣、福壽都是有個度的?掌柜的一下子掙太多了,這時候讓他落開些,對他是有好處的。」

沈勇嚼著嘴裡的酒釀,邊點頭贊好吃,張嘴示意還要,邊問,「什麼啊?」

方一勺又往他嘴裡塞了一勺,認真道,「我爹說的,人一輩子,順風順水的時候加起來也最多二十年,一個人不出意外,也能活他個六七十歲吧,如果好運氣省著些用,就會一生坦途,但要是大手大腳一下子用完了,以後就爬不起來了。」

沈勇笑得肚子都疼了,道,「你個傻丫頭,福氣怎麼省啊?」

方一勺看了看他,道,「當然可以省的!」

沈勇好奇,伸手接過碗里留下的那點酒釀都倒進了嘴裡,咂咂嘴問,「怎麼省啊?」

方一勺伸手,從脖子上拿下一條紅繩來,上頭掛著一個銀質的小鈴鐺,遞給了沈勇。

「這什麼?」沈勇接過來看了看,皺皺鼻子,道,「爛銀子做的怎麼掛在脖子上啊?別人都拿來做腳蹬子的,一會兒我給你買個金的戴。」

「真的呀?」方一勺湊過去笑眯眯問。

「那是。」沈勇道,「我沈勇的媳婦兒怎麼能戴銀的東西?」

方一勺笑了,道,「這個雖然是爛銀子,可是我爹親手做給我娘的。」

「哦?」沈勇看了看,道,「你爹手挺巧啊。」

「嗯。」方一勺得意,「那是。」

「不過怎麼送個爛銀的啊?」沈勇不解,問,「要送就送個金的么!你爹也是不靠譜。」

「本來,我爹是給我娘買金釵的。」方一勺笑了笑,「我娘可漂亮了,戴的用的,都喜歡最好的,人家都會買各種花式的銀飾,或者不怎麼純的金飾,換著戴,我娘呢,就只買一個好的,真金的……別人都換了好幾十個了,我娘戴的永遠是那一個。」

沈勇聽著笑了笑,道,「你娘挺特別啊。」

「我爹好賭又好酒,因此一直都沒什麼銀子。」方一勺笑道,「那日他贏了一把大的,就歡歡喜喜買了一支頂頂漂亮的金釵給我娘。只是回家的路上,又經過了賭坊,爹見身上還有些散碎銀子,就進去賭了。」

沈勇冷笑了一聲,道,「賭棍身上就不能有銀子。」

方一勺點點頭,道,「我娘經常跟我說,男人么,不壞不好,壞了也不好,要睜大眼睛挑清楚。」

沈勇就覺得脖頸後面涼風陣陣,趕緊回頭,心說……方一勺的娘不會來找他吧,他可不就是好賭又好酒么?!就趕緊將話題扯回來,問方一勺,「後來你爹把剩下的銀子和金釵都賭進去了?」

方一勺點點頭,「對啊。」

「然後呢?」沈勇問,「你娘生氣了沒有?」

方一勺笑了笑,道,「我爹其他沒什麼優點,就是嘴甜,手藝好。」

沈勇問,「也就是會哄人了?」

方一勺點頭,道,「所以說啊,男人嘴甜佔便宜。」

沈勇也贊同,心說,飄香院的晴兒就比較喜歡王家的公子,因為那小子會哄人。

方一勺眯起眼睛看他,問,「你想什麼呢?」

「沒……」沈勇趕緊搖頭。

方一勺瞄著他,沈勇接著問,「後來呢?你爹怎麼哄你娘的?」

「我爹全身上下摸了摸,就剩下一小塊散碎的爛銀子,他就找了個打鐵的鋪子,將爛銀子砸扁了,然後做成了一個小鈴鐺。」

「就這麼粗糙啊?」沈勇道,「拿回去你娘非罵人不可!」

方一勺卻搖搖頭,道,「我娘當寶貝一樣,一直戴著。」

「這是為什麼?」沈勇不解。

「我爹把這墜子給我娘的時候,對我娘說,『娘子啊,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的一輩子的運氣和福壽都是有個度的呀?」

沈勇皺了皺鼻子,「就你剛剛說的那段?」

方一勺點點頭,接著道,「我娘也是不解啊,我爹就拿出這串爛銀的墜子來,遞給她,道,『我若是送你一個金的,那一年只能送你一個,所以我把金的變成銀的了,那樣我以後就能每天都送你一個,送一輩子,你說好不好啊?』」

沈勇聽完之後,震愣良久,半晌才道,「你爹真行啊,這話得記下,以後有用……」

話沒說完,又見方一勺瞄他,趕緊問,「那後來,你爹每天都送了么?」

方一勺搖搖頭,道,「自然是沒有了,就送了這一個。」

沈勇有些喪氣地撇撇嘴,「這男人,不帶勁。」

「對吧?」方一勺道,「不過,話也說回來,幸虧他當年送了這個東西。」

「嗯?」沈勇不解,問,「怎麼講?」

「後來,我家遭了難。」沈勇道,「我娘把所有值錢的首飾都當了,唯獨這個爛銀的墜子還留著,她經常說,『人呀,一輩子運氣和福壽都是有個度的,如果當年可以少要個金的,多留幾個爛銀的墜子,那就能給一勺多留幾樣傳家寶做個念想了。」

「呵。」沈勇聽著覺得挺難受不過又有些想笑,就道,「你爹娘真逗。」

方一勺將那串紅繩子掛著的墜子戴到沈勇的脖子上,道,「所以啊,相公,以後若是太順利得意的時候,就看看這墜子,太難受苦惱了,也看看,福壽只要在順利的時候省下一點來,總會留到困頓的時候的。」

沈勇傻呵呵地看著方一勺給自己帶上那墜子……本來,他沈勇的身份是肯定不能帶這種下等玩意兒的,這拿出來叫人笑話。可是方一勺這幾句話,讓他不止戴上了,還鬼使神差地將銀墜子塞進了裡衣裡頭,小心翼翼地貼肉收好。

再抬起眼,就見方一勺對他笑,沈勇突然意識到一點——呀,方一勺隨他爹啊,嘴也挺甜的。

「你等等我,我收一下東西咱們就走。」方一勺邊收拾東西,邊對沈勇道,「一會兒我們一起去訛那掌柜的,叫他再得意,你知不知道,他剛剛還在外頭叫高價錢呢,一份地三鮮炒海三鮮,竟然要了十兩銀子,那夠買一車的食材了啊,真過分!」

沈勇站在一旁盯著方一勺看了良久,突然問,「唉,我問你件事情。」

方一勺轉臉看他,「問。」

「你是堂堂才女,嫁給我這個惡霸小混混,不覺得糟踐自己?」沈勇不解地問,「連傳家寶都給我了?」

方一勺微微皺眉,道,「你又想挨打啊,都說了你不是惡霸了!」

沈勇又想起那天跪祠堂的事兒來了,道,「唉,你不準動手啊,我好好問你呢。」

方一勺想了想,道,「你挺好的啊。」

沈勇搖頭,道,「要不然一會兒我們別訛掌柜的了,抽個空,我帶你去找郎中看看。」

「去。」方一勺虎著臉踹沈勇,逗得他忍不住樂。

方一勺不理會他,繼續收拾起東西,沈勇拽著她袖子問,「唉,說呀。」

「說什麼呀?」方一勺看他。

「你喜歡我啥?」沈勇好奇地問,「給我做媳婦你不覺得委屈?」

「委屈什麼?」方一勺看沈勇,「我爹,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不會掙錢、無父無母沒有家業,好不容易有做飯的手藝,還惹來了一身的禍,娶了那麼好的媳婦兒都不珍惜,到頭來一無所有。我跟你說,最最最爛的男人我都見過。你這算什麼惡霸無賴啊?」

沈勇愣了良久,看方一勺,問,「你爹那麼差勁啊?」

方一勺點點頭,道,「可是再壞又能如何呢?」

沈勇聽得莫名其妙,問,「那……女怕嫁錯郎啊!我若是你,絕對不會要你爹那樣的混混啦!我也很壞啊,現在小,說不定到了你爹那樣的年紀,比他還沒譜呢。」

方一勺抬眼看沈勇,道,「相公你哭過沒?」

沈勇皺眉,道,「大老爺們沒事兒誰老哭啊,哭的是孬種!」

方一勺笑著點點頭,道,「我本來也覺得我爹壞透了,所以,絕對不能有這樣一個男人……不過,我娘下葬那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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