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盛京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如此巧合

當初對蕭芳最狂熱的便是戶曹尚書曹學的庶子曹子安,但曹家已在西北軍撫恤銀兩貪污案中被抄家,因此那人必定不是曹子安。

是誰?

「恆王府的庶子步惜逸。」魏卓之道。

「恆王府?」暮青皺眉,怎麼又是恆王府!

恆王府地位特殊,怪不得玉春樓的掌事不敢惹。

「即是說,可兒前日夜裡是要被抬去恆王府的?」

「恆王府的外宅。」魏卓之道,「恆王世子步惜塵是出了名的驕奢荒淫,恆王府里的庶子們也時常去那宅子里,有時會邀上盛京城裡幾個紈絝子弟賞春宮、同縱樂。」

暮青聽後眉頭皺得更緊,步惜塵容貌被毀,聽說在府中深居不出,越發陰鬱暴虐,前夜之事可有他的份兒?

猜測無果,暮青轉身對在院外守著的月殺道:「去問問我昨日讓盛京府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月殺領命而去,不到一刻的時辰就回來了,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鄭廣齊和一隊捕快。

暮青和巫瑾乘馬車來玉春樓時,鄭廣齊率人到了都督府,他聽說暮青已不在府中,問明了去處便率人趕來了。月殺在半路上遇見了他們,於是就早早回來了。

「都督,下官已查到兇手了!」一見面,鄭廣齊便迫不及待地說道。

蕭芳坐直了身子,索然蕭瑟的目光里忽見幽光。

魏卓之問:「查到兇手了?」

「正是!這都是都督之功。」

暮青看了月殺一眼,月殺會意,和捕快們一同守在了院外,嚴防隔牆有耳。

「何人?」她這才問。

「盛遠鏢局的二鏢頭!」鄭廣齊將昨日的事簡述了一番。

昨日晌午,盛京府接到查察和安堂的吩咐後便依令行事,從和安堂的東家口中問出與藥鋪來往的兩家鏢局——盛遠鏢局和武威鏢局。兩家鏢局裡輕功卓絕的鏢師有五人,其中剛好有一人身患隱疾,便是盛遠鏢局的二鏢頭。

盛遠鏢局的當家正在江南走鏢,二鏢頭留在鏢局看家。此人在楚香院里有個相好的青樓艷妓,花名紅兒,四起案子的案發當晚,他都去了楚香院,但半夜就走了,值夜的小廝稱其回去時都在凌晨,即是說案發時他既不在楚香院,也不在鏢局。鄭廣齊懷疑此人就是兇手,因知其輕功了得,怕拘捕時被他逃脫,因此按兵不動,待到夜裡,那人從楚香院里喝得醉醺醺出來時,盛京府和五城巡捕司一同將其合圍拿下,押入了盛京府的大牢里。

鄭廣齊稟事時面色複雜,既嘆且尷尬。

嘆的是連發了三樁案子,仵作都漏驗了轎夫,沒想到破案的關鍵竟在轎夫身上。英睿都督才接手案子一日,便只憑一點毒粉就破了讓盛京府頭疼了一個月的連環命案,此人若有不為武將那日,必可擔當刑獄大吏!

尷尬的是昨夜之事他也聽說了,此人雖有奇才,但不畏尊卑禮教,真乃狂人也!

「下官已審過了,此人已認罪!只是……」

「只是?」

「下官命其詳述犯案經過,其所述一樣一樣皆對得上,只有一事不同。」

「何事?」

「人犯說,此案是他親身所犯,未用器具。」鄭廣齊答話時偷偷瞄了暮青一眼,見其沒有怒意,這才放了心。昨天驗屍時,因女屍身上和轎子里未找到嫌犯的毛髮,都督曾推斷嫌犯可能借用器具犯案,但那毛髮如此細,興許查找時有所遺漏呢?

「下官以為,盛遠鏢局的二鏢頭輕功了得,身患隱疾,有作案時間,且又是能拿到那藥粉之人,巧合如此之多,定然不是巧合,因此此人必是兇手無疑!」鄭廣齊邊說邊留意暮青的神情。

暮青只問道:「你一審,他就招了?」

鄭廣齊笑了笑,「哪有一審就肯招的兇手?下官昨夜審他,他不肯招,今早再審,他才招了。」

「他昨夜在楚香院里喝得醉醺醺的,你夜審醉漢?」

「咳!他是喝了酒,卻還未爛醉。昨夜抓他時,他便嚇得醒了酒,回到府衙里,下官又命人給他灌了碗醒酒湯,隨即連夜審案。他初時暴怒,拒不肯招,下官責打了他二十大板,將其關入牢中,今晨再審,他便招了。下官想來,應是刑罰震懾之效。」

「刑罰震懾之效?」暮青挑了挑眉,轉身便往院外走,「好啊,那就去會會這位走南闖北押鏢無數,殺人手段血腥殘忍,卻被二十大板的刑罰震懾住的變態兇手。」

暮青說要會會兇手,到了府衙後卻沒有去大牢,而是要來了審問的口供,坐在公堂里細細看了一遍。

看過之後,她還是沒去大牢,而是命捕快將楚香院的艷妓紅兒傳來了大堂。

昨夜盛京府和五城巡捕司在楚香院外擒人時,紅兒便得知了此事,但鏢局之人常年走江湖,紅兒也不知二鏢頭犯了哪條王法,被傳喚到府衙公堂時,她有心探知,卻不敢多問。

在青樓里迎來送往,時日久了,紅兒早已是八面玲瓏的性子,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見官便跪,瞧見公堂上坐著的不是盛京府尹鄭廣齊,而是個身穿銀白將袍的少年郎,心中猜測應是名滿盛京的英睿都督,不由多瞧了一眼,這一眼瞥見暮青身側端坐的巫瑾,眼中頓見驚艷神采,不由得含了幾分媚意,勾人心神。

暮青看見那媚眼,目光冷著,問:「你就是名滿京師的艷妓紅兒?」

紅兒跪而頷首,聲音甜膩,「大人過譽了,正是妾身。」

「我也覺得是過譽,世人眼光多媚俗。」暮青淡淡地道,這媚眼拋得真不賞心悅目,離步惜歡差遠了。

紅兒頓時呆怔。

巫瑾低著頭,唇角揚起,眸中笑意濃郁。

她這張嘴喲……

「本官問你,盛遠鏢局的二鏢頭可是你的恩客?」暮青言歸正傳,問案。

「是。」紅兒垂首而答,不敢再勾人。

「他有隱疾,你可知?」

「妾身知道,鏢頭年少時走鏢遇匪,打殺時傷了身子,有難射之症。」

「既如此,為何常去你那兒?」

紅兒聽聞此話才又露出笑顏,垂首而答,含嬌帶怯,「因為妾身修得房中術,鏢頭是來妾身處求治隱疾的。」

暮青這才懂了,怪不得如此媚俗姿色也能成為名滿京師的艷妓,原來是修得房中術,「那他到你那兒多久,治得如何?」

「回大人,約莫半年時日,但……鏢頭的身子傷了有十年了,因此尚無起色。」紅兒邊回話邊猜測暮青為何問這些。

「你可記得清這一個月來,他有幾日未在你那兒留宿?」

紅兒怔了怔,搖頭道:「鏢頭從未在妾身處留宿過。」

這話讓暮青也愣了,她沉默了片刻,問道:「為何?」

紅兒嘆道:「鏢頭心急,妾身雖已說了短日內難見奇效,他每試不成,沮喪躁怒,便無心留宿在妾身屋裡,通常是三四更天走,半年來都是如此。」

暮青揚了揚眉,半晌沒再問,只將紅兒遣出府去,吩咐人將盛遠鏢局的守門小廝傳喚來,只問了一事。

「你們鏢頭這半年來夜裡何時回府?」

「凌晨。鏢頭回來時總是喝得醉醺醺的,小的問他去哪兒了,他也不說。」

小廝回罷,暮青便讓他走了。鄭廣齊聽了半上午也沒聽出門道來,剛要問,暮青起身便出了公堂,「走,去大牢!」

暮青在地牢深處見到了盛遠鏢局的二鏢頭。

此人姓萬,身居二鏢頭的高位卻只有二十五六歲,一身草莽氣,身形魁梧。他昨夜挨了二十大板,此刻正伏在草鋪上,面朝牢門。見到鄭廣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人是草民殺的,還有何可問的?」

「你連殺人都認了,不妨再多答一事。」暮青真的只問了一事,「你說說看,那四名女子被害時是何穿戴?」

「這……這如何記得清?」

「前三人記不清了,前夜之人呢?那可是兩夜前的事。」

「草民是粗人,不留心女子的穿戴。」

鄭廣齊愣了愣。

暮青點頭,「好!你記不清了,我來替你說。你身患癮疾,久治不愈,甚至連艷名滿京師修得房中術的艷妓也無能為力。你心灰意冷,又惱房中術無用,一日從楚香院離開後,路遇青樓雛倌兒的轎子便生了報復之心,你不能人道,便想讓別人花了銀兩也不能行房。你入轎將那少女殺死,隨後見那少女安靜乖巧,忽然便覺得她很美,覺得她是這世上唯一任你擺布,還不會嘲笑你有隱疾亦或將此事傳揚出去的人。你看著她,忽然便生了慾念,多年行房無力,那夜卻生猛如虎,隱疾不治而愈,竟似無疾一般。從那以後,你便一發不可收拾,接連犯下四起大案!可是如此?」

啊?

鄭廣齊張著嘴,萬鏢頭還沒答,他先愣了。

這不對吧?

不射之症不治而愈豈不是說……可那四具屍體和轎子里分明沒有找到男子的精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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