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盛京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潛入軍營

雖然已是後半夜,但五萬大軍一日的泔水和糞水不少,山路上仍有新兵趕著馬車在忙忙碌碌。

兩輛馬車進了林子,才一刻的時辰就出來了,馬車拉著空泔水桶停在林子里,兩個兵跑出來摘了面罩在山路上喘氣兒。

「太臭了!那泔水坑都快滿了,還不讓燒埋!」一個少年大口吸著山風,蹲在地上發牢騷。

「你小子懂啥?這才剛開春兒,山裡還生著不少枯草,燒起來把山給點了,殃及大軍營帳哪個擔待得起?」另一人三十來歲,身量壯實。

少年一聽就樂了,「可別提大軍了,都督到底啥時候回營啊?」

那壯漢道:「聽說還在盛京城裡查案呢,大案!」

「嘿!武將乾的都是練兵的活兒,咱們都督倒好,幹上衙門裡的活兒了。盛京城那是啥地兒?皇城!城裡的大官兒一窩一窩的,查個案子還得用咱們都督,欺負人吧?」

那壯漢被這話逗樂了,一腳尖子踢在少年屁股上,笑罵:「啥一窩一窩的,兔崽子才一窩一窩的!」

少年險些一頭栽倒,捂著屁股回頭惡狠狠道:「就是兔崽子!朝廷里的狗官、龍武衛驍騎營的兵痞,都他娘的是兔崽子!」

壯漢一聽,嘆了口氣,「行了,軍侯都尉他們都命咱忍著,咱就忍著吧。」

少年聞言,憤憤站起身來,「忍到啥時候?那群龍武衛欺人太甚,天天罵營兒,一天一個花樣兒,都罵到咱們都督頭上了!他們說咱都督是仵作出身,只會驗死人,不會練活人,除非咱們都變成死人。伍長,那群兔崽子都咒咱們去死了,還忍?」

「得了,你以為他們不憋火?他們是驍騎營的,愛馬如命,那匹野馬王偏偏跑到了咱們大營里,咱們關著營門,他們不敢硬闖,除了罵罵營圖個痛快,還能幹啥?」

「我呸!他們要不要臉?那野馬王本來就是跟著咱們從關外回來的,只是性子烈,咱們只得放它在軍營四周溜達,驍騎營的人眼饞咱們的馬,搶也就算了,搶不著還要罵營,欺人太甚!」

「都督回來了,興許他們就收斂了。」

「那都督啥時候回來?」

「聽說湖水冰融了就回來。」

「行!」少年轉身就往林子里走,「那明天咱就去刨大澤湖的冰!」

那伍長一聽又樂了,「你以為把冰刨開了都督就能回來?眼下湖水還冷著呢,咱們可是水師!水不暖練啥兵?我聽陌長他們說了,都督要回來少說還得一個來月。」

「啥?咱們還得忍一個來月?」少年回過身來,氣得直點頭,「那湖冰刨開後,咱們全軍都到水裡潛著得了!」

「幹啥到水裡潛著?」

「裝烏龜王八!」少年高聲一喊!

話音剛落,林中忽聞簌簌草動之聲,他以為是伍長跟進了林子,壓根就沒當回事兒,身後卻忽然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少年一驚,剛要反抗,頸側挨了一記手刀,翻著白眼就暈死了過去。

劉黑子就地將人放倒,抬眼時看見暮青的眼神,點頭便利落地將人扛起,和石大海一起將少年和他的伍長送進了山路對面的林子里,回來時手中提著兩個腰牌。

暮青接過來一看,南大營的。她將腰牌遞給劉黑子和石大海,剛剛那兩人與他倆身形相像,且劉黑子就是要去南大營的。她命令不動那輛空泔水車,四人只潛入林中隱蔽。

過了會兒,一輛糞車從林子深處趕了出來,看見有輛空車停在空地上,人卻不見了,不由納了悶。泔水車擋了路,兩個兵只得停下來到前頭察看,剛走到車旁,兩人的腳步便齊齊一僵——車轅上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

兩人齊驚,還沒回頭,頸側便一痛,雙雙仰面而倒。

劉黑子和石大海將兩人往泔水車上一放,趕著馬車便到了對面的林子里。

這兩個兵是北大營的,暮青和月殺拿了腰牌,劉黑子和石大海扒了四個兵的軍袍,四人便在林中速速換衣。這兩個北大營的兵身形都較為削瘦,月殺挑了個高的,暮青挑了個矮的,一接軍袍,就地寬衣解帶!

月殺一驚,眼神殺人,剛瞪向暮青便見她已麻利地寬了外袍,那殺人的目光一睃便慌忙轉開,急急往暮青身前一擋!

劉黑子正往身上套軍袍,見月殺負手不動,在林子里立得筆直,不由奇怪地看向他。

石大海也覺得古怪,探著頭就往月殺身後看了一眼。

月殺見了,眼神霎時化作一把剔骨刀!

兩人忙低下頭去,心中更覺古怪——都督也沒啥啊,不就是穿了身神甲?他們都知道,隊長為啥還要擋著?

兩人只敢看不敢問,執行夜間任務的規矩時要當啞巴,都督和隊長都這麼說。

暮青換衣的間隙瞥了眼月殺的背影,這人迂腐至極,她裹了束胸帶,又穿著中衫和神甲,且林中的陰蔽處,劉黑子兩人能看見什麼?但月殺就是要擋著她,直到她換好了軍袍,且軍容齊整後,他才換衣。

待月殺也換好了軍袍,劉黑子和石大海已經解了那四個兵的褲帶,將人都給綁到離地有些距離的粗枝上。大澤山雖離盛京城只有三十里,但林中有狼,為防他們走後,人被狼給叼去,他們便將人綁上了樹。

隨後,四人各自查看了軍容,衣衫都還算合身,只是月殺的身量高,袖口褲腿有些短,幸好有袖甲和春靴在,倒也不顯得破綻太明顯。

暮青看了三人一眼,以眼神示意——走!

暮青和月殺推著糞車,劉黑子和石大海推著泔水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出了林子,順著崎嶇的山路走了小半個時辰便望見了軍營。

營里燈火煌煌,延綿如星子,自半山腰上遠眺而去,若星河落人間。

西大營的側門開著,門兩旁有守衛,兩側的木牆砌著洞,重弩架在其中對著營外,望樓上亦有人瞭望站崗。暮青四人推著車走到營門前時,正見著一隊巡邏哨走過,四人都戴著面罩,營火和月光照在身上,眉眼不易辨認,暮青和月殺推著糞車在前,到了門口便要解腰牌。

哪知道腰牌還沒解,一個守衛就捏著鼻子催促:「快走快走,熏死了!」

這是連腰牌都不看的意思。

可暮青已經將手放到了腰間,她心中生怒,卻也心知不妙。守門的今夜不看腰牌,想必以前也是如此,那她解腰牌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不懂規矩一樣,恐怕要惹人懷疑。

果然,守衛的目光落在她放在腰間的手上,頓時面露古怪神色。暮青面色不變,在那守衛看向她時,機警的將手在腰間擦了擦,那樣子就像是推糞車時手上沾了糞水,隨手往身上擦一樣。

「你小子也不嫌臭!」那守衛轉過臉去,活像暮青的手擦在了他身上,揮手趕蒼蠅似的道,「快走快走。」

暮青和月殺推著車就進了軍營,石大海和劉黑子跟在後頭,劉黑子的腿腳有些跛,過營門時卻咬牙忍著,走得筆直。

泔水車是南大營的,糞水車是北大營的,可暮青和石大海卻要一個往東大營去,一個留在西大營,因此四人將馬車往前趕了趕,石大海便嘶了一聲,抱著肚子道:「娘的,今夜吃壞啥東西了?老子先去趟茅房。」

暮青也道:「我也去。」

「你小子也拉肚子?」

「抖尿!」

暮青在西北軍營里待過半年,對軍中漢子們的粗話門兒清,因此說起來毫無違和感。

「行行行,那快走!」石大海一把勾住暮青的肩膀,倆人哥倆好的往茅房去了。

月殺盯了石大海的手一眼,但任務在身,他並未表露什麼。

「伍長!我回營了,你小心別掉茅坑裡!」劉黑子學著那少年的性子在背後喊了聲,便獨自推著泔水車往南大營走去。

月殺見暮青的身影消失後,便也推著糞車往北大營去了。

暮青和石大海勾肩搭背的到了西大營的茅房,一進茅房,石大海便趕緊把手放下了,順道瞥了眼暮青的臉色。

暮青戴著面罩,月光從茅房牆上的小窗外灑進來,照見一雙冷若寒星的眸。

石大海沉默不語,他知道,都督定非因為他勾肩的事生氣,而是西大營今夜守門的那倆守衛的屁股要倒霉了,不是鞭子就是軍棍!

石大海要留在西大營,他要等暮青等人先得手才能行動,因此只需裝著拉肚子蹲在茅房裡就行。暮青卻要往東大營去,她摘了面罩,對著月光無聲對石大海說了句見機行事,隨後便出了茅房。

她假裝回南大營,一路上卻留意著望樓上的崗哨和西大營的巡邏哨,走到二營附近時往一個營帳後頭一躲,躲進瞭望樓上崗哨的視線死角。以前,暮青從軍西北時,新軍營是五人一伍,一伍一帳,水師到了盛京後便改成了大帳,一什一帳,一個營帳里有十人。到了夜裡,除了有巡邏哨外,各營帳外還需有一人看守,以防營帳內有士兵隨意出帳。

一個營的編製是兩千五百人,兩百五十座營帳,一眼望去,營地甚廣。但正如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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