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盛京卿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暮青心中大定,她能猜想得出步惜歡和元修去了何處,他們在努力他們的,現在,她要努力屬於她的那部分。

「高氏,祥記的掌柜求納松春為妾,此事可有證人?」暮青問。

「有!此事有官媒,那掌柜的也知道他一介商賈,納將軍府里的一等丫頭為妾是高攀,因此曾請媒人來府里說親,請的還是官媒。妾身給推了,興許就是那回,他起了殺心。」

「那官媒是何人?」

「妾身記得那人自稱李氏,夫家是個綢緞莊的掌柜。」

綢緞莊?

暮青懂了,於是問步惜塵。

「世子,你與庶兄在祥記喝酒,此事可有證人?」

「有!祥記的掌柜和送酒菜的小二!」步惜塵言之鑿鑿,看起來像是那日從都督府離開後,真的與步惜晟去喝過酒。

他說的是真話,暮青看得出來,因而也更怒。前日從都督府離開時,她就看出步惜塵的神色有異,但沒想到那時他竟就想到這等惡毒的心思了,他把步惜晟灌醉之事應該是真的,目的如他所說,他想知道步惜晟是否與相府的案子有關,可是結果定然是讓他失望的,步惜晟根本就記不清當年的事了。但他為了自己的野心,還是把兄長逼死了,逼死了庶兄,還想害嫡兄!

「高氏!」暮青的聲音陡然凌厲,「你說祥記的掌柜給了你夫君一瓶杏仁露,松春拿去做了杏仁糕,你夫君便被毒死了。你的意思是,這毒是祥記的掌柜給你夫君的,是嗎?」

「正是。」

「世子!」暮青看向步惜塵,「你說你大哥是你逼死的,那這毒可是你給他的?」

「這毒我沒給大哥,是他自己的。」步惜塵不願跪暮青,前頭回話都是直著腰抬著下巴,答此話時卻明顯把頭低了低,目光避去一旁。

暮青一看便知他在說謊,毒閻羅果然是他給步惜晟的!但他不肯承認此事,當年盜毒之人是他?還是說,這毒是有人給他的,他因某些原因不能說?

「高氏,你說你夫君是被杏仁糕毒死的,他曾讓松春將那毒埋在杏樹下,即是說那毒現在在府中,那麼那盤杏仁糕何在?毒何在?松春何在?」

「來人!」高氏回身便吩咐跪在花廳門口的小廝,「去書房把那杏仁糕端上來,再去把松春抬上來!」

小廝應是便退下了,高氏從袖口裡拿出一隻玉瓶來呈給暮青,「毒在此,妾身收著。」

暮青接到手中,起身道:「近處掌燈!」

假皇帝身後立著宮人,宮人聞令,端著燭台便來到了近處,湊近那玉瓶一照。

暮青稟事道:「啟稟陛下,這瓶子的塞子上還可見到泥土,陛下請觀。」

暮青將毒閻羅遞給宮人,宮人哆哆嗦嗦地呈了上去,放在眼前給假皇帝看了看,那假皇帝興味地笑了笑,淡淡嗯了一聲,宮人又呈著毒閻羅給元相國和林鄭二人看,在花廳里走過一圈後,他才將毒閻羅呈還給暮青。

暮青接回毒閻羅,當眾將瓶塞一拔,聞了聞,「此毒聞之有濃郁的杏仁氣味,有誰要聞一下嗎?」

暮青拿著毒瓶子,遞給元相國,遞給林鄭二人,又遞給宋氏和步惜塵,人人臉色鐵青,死命後仰,恨不得拿袖子一拂,把那毒潑到暮青臉上!

這可是毒藥!誰知這氣味能否殺人,竟要人聞!

毒閻羅里含有氰化物,按說氰化物的氣體到了一定的的濃度,亦是會使人中毒的,可是巫瑾煉製毒閻羅時顯然並非用了一味毒草,這其中許有相生相剋之理,松春是接觸毒閻羅時間最長的人,她把毒和在面里做成了杏仁糕,又將點心上鍋蒸過,她和廚房裡的人卻都沒有中毒,因此暮青並不怕這氣味。

但她看到這些人怕死的樣子就忍不住惡意,惡劣地拿袖子呼啦呼啦地扇著瓶口,恨不得把杏仁味扇得滿花廳都是,然後在看到眾人以袖掩鼻怒目瞪她的時候,冷嘲道:「聖上在此,聖上都不怕,你們倒是把自己的命看得金貴!」

眾人聞言,紛紛睃了一眼上首,見皇帝好好的,且暮青也好好的,這才不自在地把袖子一放,燈火煌煌,晃得眾人臉色陰晴不定,從脖子到臉都是紅的。

暮青將瓶塞塞好,重新坐了下來,這時,一個小廝捧著那盤杏仁糕進了花廳,放到地上後便慌忙退下了。

暮青端起那盤杏仁糕就問眾人,「步惜晟今晚的宵夜——燕窩粥、杏仁糕、翠玉糕、金絲酥和奶香小豆糕,此毒有濃郁的杏仁氣味,只能下在杏仁糕里,有人懷疑嗎?有人想嘗嘗嗎?」

她端著杏仁糕挨個兒問:「有嗎?有嗎?」

人人把臉轉到一邊,他們算是看出來了,她恨不得毒死他們!

「世子要嘗嘗嗎?」暮青走了一圈兒坐回來,把杏仁糕往步惜塵鼻尖兒底下一送!

步惜塵呼啦一聲仰倒,陰沉地盯著暮青,嘴閉得死緊。

宋氏慌忙將步惜塵擋住,怒問暮青:「都督是要問案,還是要殺人?」

「閉嘴!我問的是恆王世子,你是嗎?」暮青把杏仁糕收回來,往地上重重一放,青瓷碗碟撞上青磚,翠音刺耳,「松春呢?」

一個小廝在花廳門口聽見,忙轉出來回道:「稟都督,瑾王爺正在給松春施針,以便她的身子撐得住來花廳問話,王爺說人一會兒就會送來。」

松春今夜先是挨了宋氏的杖責,後又一心尋死,身心受創頗重,若非巫瑾施針施藥,她早該昏死過去了,此時還能聽候傳問,的確是巫瑾的醫術精湛。

等了有兩刻的時辰,松春才被抬進了花廳,她已穿戴好,也重新梳了髮髻,卻還是掩不住蒼白的臉色。

暮青和松春之前已經見過了,該問的她也都問了,但當著花廳里眾人的面,她還是要再問一遍。

「你是何人?」

「奴婢松春。」松春的聲音比之前暮青見她時虛弱了些,但答話還算清晰。

「你在府里是做何差事的?」

「回都督,奴婢專司點心。」

「步惜晟今夜所用的點心可是你做的?」

「是,但奴婢只做了杏仁糕。」

「你家主子要了四份點心,為何你只做這一樣?」

「因為主子給了奴婢一瓶杏仁露,說此物甚是難得,奴婢為了辦好差事便只專心做了這一樣,其他的點心是松夏妹妹做的。」

「那瓶杏仁露,你今夜用完了嗎?」

「沒有。」

「那事後你是如何處置這瓶杏仁露的?」

「奴婢送點心到書房時,一併呈還給了將軍,將軍說此物難得,閑置著會散味兒,要奴婢將其埋在書房外的杏樹下,待日後用時再取出來。」

兩人一問一答,事情一會兒就清楚了。

暮青掃了眾人一眼,問:「有沒聽明白的嗎?」

沒人出聲,暮青等了一會兒,道:「既然沒有,那我就問了。」

她問步惜塵道:「世子,高氏說她的夫君是被人毒殺的,而你說你大哥是服毒自盡的。她府上,丫頭、點心、毒藥三者俱在,事情聽起來也合理。現在輪到你來解釋了,我有兩個疑問——其一,既是服毒,你大哥為何不直接把毒服下,反而要讓丫鬟下進吃食里?其二,他事後為何要吩咐丫鬟把毒埋了?」

眾人都看向步惜塵,步惜塵卻答不出。

他當然答不出,因為步惜晟根本就不想死,他被逼自盡,卻深知宣武將軍府滿門都是步惜塵的棄子,所以他在臨死前做了諸多不合常理之事,為的就是留下線索,揭露步惜塵的野心,以保老母妻兒。

暮青冷冷望著步惜塵,今夜不見恆王前來,只怕是他知道二子相爭,借故躲了出去。恆王府里的其他人她沒有見過,只覺得難得有步惜晟這麼一個孝子,竟被逼死了!

「他既是自盡,為何會有這種種他殺之相?」暮青一腔怒意難發,不待步惜塵便出言相逼。

步惜塵原本想不明白,但聽聞此言後,心頭忽然便生出一道閃念!

步惜晟……

步惜晟!

你竟敢!

「你解釋不了,那就說明你在說謊!」

「我大哥就是自盡!」

「你說是就是?證據呢!」

「我……」

暮青逼得太緊,步惜塵剛想通步惜晟的用心,還沒來得及從震驚憤怒中回過神來,便聽見暮青說他撒謊,他急切之下衝口而出的話,怎麼聽都像是嘴硬罷了。

步惜塵掃了眼花廳里眾人的目光,不由臉色漲紅,他想都沒想到,這世間向來是有罪的死賴著不肯認罪,可到了他這兒,竟是想認罪,人家偏說他撒謊!

「將死之人做些反常之事也不是不可能,我怎知道我大哥為何如此?」步惜塵只能如此說。

「說的也是,我也不明白。」暮青竟贊成了他的說法,但話風一轉,她的語氣陡然凌厲,「我不明白的是,若按世子所言,你大哥勾結外族通敵賣國,且謀划了十幾年,那麼他的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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