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漠上行 第一百零四章 帝駕到

元修和月殺忽地回頭,見殿門閘落,緩緩降下,華殿、金翠、神甲、八柱台、暗河水,隨著殿門落下緩緩關了住。火光漸失,河床如雪的細沙沒入黑暗,元修和月殺卻望著殿門,久未動。

殿門關了!

他們剛出殿,殿門便關了,為何如此湊巧?

呼延昊離開後許久,他們才出殿來,一出來殿門便關了,為何呼延昊出殿時殿門未關?

元修不解,他以為殿門不會再關,因暮青此前開的太陽門便一直未關……

不對!

圓殿九門,只有一門是出路,而他們卻打開了兩門,一門是暮青打開的太陽門,一門是呼延昊打開的水門!

地宮乃暹蘭大帝挑選繼承者的試煉,既然出路只有一條,他不該允許他們開啟兩次殿門才是。暮青在殿內打開了太陽門,其他殿門應該再打不開才是。

可呼延昊為何能打開水門,殿門開後又為何沒關上,一直待他們都出來後才關?

疑團太多,元修想不明白,他轉頭看向月殺懷裡。或許,只有她能揭開這地宮最後的謎團。那少女昏睡著,臉上戴上了面具,眉眼融在黑暗裡,瞧不清,那人間清獨色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與那黑暗中的眉眼重合,似真似幻。

這地宮秘寶與她那匆匆一瞥的容顏一般,此一生不知還能否再見。

門主……

元修深望暮青一眼,轉開臉,深吸一口氣,濕涼的氣息入喉,心口卻堵著,意難紓。但他聞見那濕涼之氣時還是隱有所覺,細聽河床遠處,道:「有暗河?」

在三岔路時,暗道里便能聞見潮濕之氣,當時他推測地宮附近有暗河,鐵球機關道誤啟石門引了暗河水也證實了他的推測,只是被衝下機關坑,進了圓殿,再無法尋那暗河。而此時又聞濕涼潮氣,遠處隱有淺流聲!

「看看就知。」月殺抱著暮青便往前走,她說此路是出口,八成不會錯,順著走一定能走出去。

離開時,月殺瞥了眼已落的殿門。關上也好,省得神甲運出去成了元家之物,平白給陛下添阻。不過地宮已暴露,呼延昊出去後必會派人來探,與其留給胡人或者西北軍,不如他回去讓刺部來摻一腳,得不到便毀了地宮,誰也別想把神甲帶走。

元修也瞥了殿門一眼,也好,如此秘寶就永遠留在地宮也不錯,否則神甲軍一建,天下局勢必變。

天下,局勢……

元修望向河床遠方,似望見大漠邊塞,關城日落,西北的風他總想吹得久一些,天下局勢若一直都能不變,這一生就葬在西北,想來也不負此生。

兩人各有心思,不知行出多遠,直到腳下乾涸的河床踏著有些軟,濕氣越發重,兩人在前方不遠處發現了淺淺的暗河水。水邊有腳印一路向遠,應是呼延昊留下的,元修和月殺順著走了一陣兒,河水漸深,暗道卻窄了起來。

暗道盡頭,只見一潭深水,再無去路。

「地宮離桑卓神湖近,神湖連著窟達暗河,支流頗多,此水許通著窟達暗河,需潛下去才知。」元修將孟三放在地上,對月殺道,「你留在此處看著他們,我下水瞧瞧。」

呼延昊的腳印也在此處,像是從水裡走了,但此人狡詐不能輕信。孟三和她都昏迷著,他需先下水探探出路,也探探有無險招。

月殺沒意見,他也可以去探,但把這女人留下和元修獨處,他寧可留下看著她。

元修衣衫未解,穿著神甲便下了暗河,他身上有傷,動作卻頗利索,水聲幽幽,只稍片刻,人便潛了下去。月殺在潭水邊坐著,絲刃繞在指間,警戒。呼延昊傷了一臂,又被他傷了數處,他若聰明就該知道留下也搶不到人,不如離開。從他的腳印看,他也像是走了,但到了此時,他不想再生險,還是小心些好。

黑暗裡時辰難計,不知等了多久,水裡傳來聲音,月殺手中絲刃緊了些,幽光不見,殺機卻現。

水裡冒出一人來,元修上了岸,剛從水裡出來,他尚未適應黑暗,目光卻循著殺氣精準地往月殺處一落,道:「有出路!上頭是草原邊線,離大漠不遠,窟達暗河的支流孜牧河。」

出路,竟真被她說中了。

「水裡無險,只有些暗流,需潛一陣子,約莫三百數。」元修道,他尋路出去時只留意水中情形和出路,回來時數過,三百來數的潛程,將她和孟三的大穴封了,帶兩人閉氣潛出去應可一試。

「帶人潛游,三百數可潛不出去,需更久些。他們兩人閉氣不可太久,大將軍確定呼延昊沒在水裡下暗招?」月殺問。若無暗招倒可施全力一試,若在水裡遇險,拖上那麼一時半刻,她可就險了。

「不曾見到。若有,你帶他們二人走,我留下斷後就是!她一日是英睿中郎將,一日便是西北軍的人,我元修從不棄自己人!」元修沉聲道,負手立於潭邊,一身男兒英雄氣。

不是只有刺月門才在乎她的命!

他下水時已查探過了,呼延昊像是就這麼走了,並未在水裡留下暗招,如此行事雖不像他,但他傷得不輕,無暇他顧也有可能。這一路得她相救,他絕不會在此時拖累她的性命,若他探查有遺漏,他留下這條命擋著便是!

月殺挑眉,有些詫異,沒暗招?那可真不像呼延昊的行事之風!

元修既說沒有,月殺也只能暫且信他,出地宮要緊,他們幾日不曾進食了,他和元修有內力撐著,她能撐到如今卻算得上頑強了。

要下水得先點暮青的穴道,要點穴道還是得先脫神甲。幸虧月殺身為影衛,夜裡視物之能頗強,不必四處摸索便能瞧見神甲的衣帶。元修見了將目光轉開,只是轉開的工夫,月殺解了神甲,點了穴,又將衣帶重新系好。他抱著暮青站起來時,元修帶著孟三下了水,暗河水冰涼,以兩人的內力來說,如此寒氣並無妨,但孟三傷重,暮青乃女子之身,寒氣必不可久受。

月殺跟在元修身後,一入水便見一道地下暗窟,暗流吞人,四處涌動,月殺跟著元修避開,閉氣全力潛游。水聲汩汩,對耳力影響頗大,月殺警戒提防著四周,一路除了暗流外,果然未遇暗招。

數到三百多時,頭頂有亮光射來,金紅染了暗河水,艷麗如血。

元修攬著孟三上浮,月殺跟上,浮了一陣兒,冒出水時,見夕陽斜照大漠,青草連綿,孜牧河蜿蜒如帶,河塞遼闊,一目萬里,金紅照人。

傍晚的荒漠草原,初見以為荒涼,再見忽覺壯美如畫。

兩人上岸,月殺匆匆解了暮青的神甲,穴道一解,卻久不見暮青呼吸。月殺一驚,待要動作,身旁忽來一道霸力,元修沉著臉將暮青扶起,孟三被他點住穴道盤膝坐在草地上,不待月殺出聲,元修便以掌撫上兩人後心。

河畔忽有烈風起,風卷著草屑飛落入金河,順流而遠,河面有霧色漸起,夕陽殘照,透霧色成縷,映若蜃樓。待那蜃樓淡去,岸上暮青和孟三衣衫已干,氣息勻暢,只是未醒。

「衣甲系好。」元修起身,負手遠望。

月殺面冷,正待說話,忽然轉頭望遠。

漠色黃風起,有馬蹄聲遠來,不一會兒上了大漠山丘,馳逐如黑龍。

那黑甲……西北軍!

月殺瞥一眼元修,又瞥一眼暮青幹了的衣衫。怪不得元修為她通行經脈百穴,還要以內力散了她衣衫的濕氣,原來西北軍就在附近!他先行探路,上來後應發了訊號出去。

元修身上帶著響箭,孜牧河離桑卓神湖不遠,他不知落下地宮幾日,但西北軍定在大漠尋他,草原上戰事定緊,他發了響箭出去,十有八九軍中將領會見到,只是他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西北軍的將領元修都識得,領頭那將領是戍守石關城的右將軍趙良義,身後所率有四五千騎,遠遠見元修立在河邊,趙良義不待馳來河邊便躍馬而下,「大將軍!」

大將軍沒死!

「大將軍!」黑黝黝的精瘦青年,奔來元修身邊,未開口眼圈已紅。

「良義,騎兵在外,不下戰馬,你違了軍紀,還不如你的兵。」元修將趙良義扶起,笑比夕陽燦。

趙良義愣住,回頭看那大漠沙丘,五千鐵騎如龍,望河岸,軍容似星河,兒郎們面色激動,卻無一人下馬。趙良義傻眼一笑,一指眾兵將,罵道:「你們坑爺爺!下戰馬要挨多少軍棍來著?你們伍長、陌長是哪些?回去替爺爺挨!」

「有你這等將軍!」元修笑罵,一拳砸向趙良義胸口。

趙良義捂著胸口嗷地一叫,罵了句粗話,道:「還真疼!真是大將軍!您沒折在那地宮裡?」

「地宮?」元修笑意斂去,「你們見著地宮了?」

「見著了!那裡面的機關可真難搞!死了不少兄弟!」趙良義道。

「派人去,要他們撤出來!」元修道,回頭看一眼暮青和孟三,「可有軍醫在?先回關城!」

「軍醫!」趙良義回頭一喊,這才發現元修胳膊和腿上都綁著布條,襯著他身上黃金顏色的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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