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漠上行 第六十三章 古怪老村

全都沒有回來?

「被馬匪殺了?」章同沉聲問。

那些馬匪,敢殺西北軍的兵?

韓其初皺眉沉吟,「未必不敢,總有些亡命之徒。」

西北軍與馬匪有舊怨,既然殺過一批人,定有些懷恨在心的。

不成想,魯大搖了搖頭,「人不知道死了沒,也不知道活著沒。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老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馬匪幹的!」

案上燭台火光如豆,襯得西北漢子眉宇陰沉,眼裡有火在跳。這也是今晚他將暮青等人叫來的原因,這小子擅長查案,或許能幫幫忙。那些派出去的兵都是西北軍的精軍,他手下的老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絕不容許他們連屍體都找不到!

韓其初和章同互望一眼,面色凝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即是說……人都失蹤了!

「老子派出去的人都是軍中斥候探馬,西北土生土長的漢子,喬裝個個是好手!邊關一遇戰事,百姓出門大多結伴,他們就扮作結伴去葛州城的百姓。他們跟老子定下的是百里一暗號,一日一聯絡,可是三撥派出去的人都在進入葛州城前三天失去的聯絡。此處離葛州城有八百里,那十三座馬匪寨子就在前頭方圓五百里內。」

百里一暗號,進入葛州城前三天失去聯絡,即是說,人是在離葛州城前方圓三百里的內失蹤的!

西北廣袤荒涼,馬匪猖獗,狼群環伺,人若死了,黃岩下一丟,或被野狼叼去,或被風沙埋了,失蹤幾個人太容易了。人是失蹤在匪寨附近的,馬匪打家劫舍,搶掠過路商隊,幾個百姓他們許瞧不上,但未必會放過。西北軍的漢子身手都不差,若遇打劫,馬匪有殺人之心,他們勢必反抗。這一反抗,身份必定暴露,他們要麼被殺了,要麼被抓了。

若被殺,馬匪與西北軍有舊怨,曝屍的可能性比較高。

若被抓,總該會派人下帖,商議放人的條件。

可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是怎麼回事?

「將軍可否告知,這些馬匪有多少馬匹?」章同問,他想不通,西北軍主帥元修有戰神之稱,馬匪既然被他剿平過一次,為何還敢為禍?即便邊關起了戰事,西北軍折損了些,需從江南征新兵,可這些馬匪怎敢保證戰事必敗?難道不怕西北軍戰後回頭再剿匪,他們便再無活路?就算如其初所言,這些人已成亡命徒,不在乎日後生死,那從江南來的五萬新軍呢?西北軍身陷邊關戰事無暇他顧,從江南行軍而來的五萬新軍卻可以拿他們磨刀。這些人傻了?難道想不到新軍想拿他們磨刀?

十三個馬匪寨子,五萬大軍,他們何以為抗?

若不能相抗,何以敢動西北軍的兵?

他總覺得,這些馬匪重聚為禍之事,有些蹊蹺……

韓其初聞言,眸底忽有亮色,望著章同笑了笑。章同心驕氣傲,區區馬匪,若是往日,他定不會放在眼裡,今夜問出此話來說明他心中已有幾分謹慎,已肯用腦子,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的。

行軍兩個月,與他一同從家鄉報名從軍的人,已見成長。

而這成長……

韓其初轉眸瞧了眼暮青,這成長與這少年分不開,若非她這一路一次次的撼舉,章同的稜角絕不會如此被打磨。

暮青未說話,只低頭瞧案上地圖。月殺依舊那張冷峻的臉,瞧不出情緒波動。

聽魯大道:「現在這些馬匪有多少人,老子也不知,不然也不會派人去探查。但當初老子隨大將軍剿匪時,這十三座寨子,馬匹足有一萬多數!」

「一萬?」章同和韓其初齊驚。

一萬多馬匹,便是一萬多騎兵!

不知這些馬匪寨中如今有多少騎兵,若還有這麼多人,再踞山寨險要之勢,確實可與西北新軍一抗。新軍雖有五萬大軍,但都是步兵,自古步兵對陣騎兵便有先天劣勢。野外戰爭,騎兵的衝擊力向來都是戰場上的王者,只要兵法戰術不失,一般都會勝利,就算失利也可全身而退。步兵卻無此優勢,面對騎兵,步兵只能以陣型阻止騎兵的衝鋒,否則只有被屠戮的命運。

那麼,如今這些馬匪寨中的騎兵是否也有此數?

「這便是老子想要查的!老子在江南徵兵之時就收到大將軍的傳信,大將軍也覺得馬匪重聚為禍之事有異,要新軍進葛州城前,定要將此事查清!」魯大道。前線有戰事,後方不能生亂,新軍到達邊關前,匪禍必須要剿平!

「別查那些馬匪寨了。」暮青忽然開口。

她一開口,帳中人都愣了。她自從進帳就問過一句話,接著便只聽不言了,大家都商討完了,正準備討論從何處下手查呢,她竟說不查馬匪寨?

那查啥?

暮青忽然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在地圖上葛州城外三百里的範圍內一划,她手指划過之處,一處寨子也沒有,反倒是在地圖上標示出來的村莊上圈了一遍,「有問題的,是這些村子!」

魯大、老熊、韓其初、章同和月殺的目光都落在那些村莊上,抬頭齊望暮青。

暮青道,「人是在離葛州城三天路程的範圍內失蹤的,不要考慮他們失蹤前有沒有遇到馬匪,身份有沒有被識破,被抓了還是被殺了,這些想法毫無幫助!失蹤前他們遇到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失蹤前他們在做什麼!他們的目的是探馬寨的虛實,想想他們一路上會做的事,除了每日一聯絡,百里一留暗號和每天的趕路,他們要做的便是四處打探搜集消息。不同於呼查草原沿路來的數百里無人煙,葛州城乃西北首邑大城,三百里外有不少村莊!村莊是借宿和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如果是我們,我們會過這些村子而不入嗎?」

除了月殺依舊冷著張臉外,其餘人皆目露亮色。

「既然他們會進村中借宿,伺機探馬寨的消息,而他們正好是在這段時間內失蹤的,那麼這些村子我們就該去查一查。重走他們走過的路,重做他們做過的事,真相或許就會在我們眼前出現。」暮青的手再次來到地圖上,在一處落下,「葛州城外三百里,離官道最近、最大的村莊——上俞村!」

她抬眼望向那幾雙激動的眼睛,「目的地有了,何時出發?」

黎明時分,一行人才出發。

魯大喬裝成一名歸鄉的員外,暮青扮成他的小廝,韓其初扮成賬房先生,老熊、章同和月殺扮成家丁,六人換了身百姓衣衫,出軍營時天剛蒙蒙亮,一輛馬車停在一道巨大的黃岩後。

魯大已在車裡等,韓其初是賬房先生,自可與他同乘一車,暮青是小廝,按理該在車外,章同對她道:「你和其初都去車上,老熊駕車,我和越慈在外頭就夠了。」

暮青挑了挑眉,不說話,只跳去馬車一側坐了,沒有進車內的打算。她是小廝,小廝和員外同乘一車,路上若遇上馬匪劫道兒,必露馬腳。

章同皺眉,望暮青背影,晨陽剛從地平線上冒了個尖兒,那金輝便將西北廣袤的黃土路映得天地一色。她一身素布青衫,在這天地風沙里,背影如江南岸上一抹翠色,清卓不可言,入得目中來,便再難消下心頭。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那肩線,柔得一抹彎月似的,哪是男子能有?

他知道,那平平無奇的眉眼定非她原本的容顏,天底下何等容顏的女子能行她所行之事?

他也知道,那周二蛋之名定非她本名,哪有女子叫這等名字?她女扮男裝從軍已夠驚世駭俗,怎麼忍心給自己取這麼個名兒?

章同望著暮青的背影,不由有些發怔。月殺看著他發怔的眼神,再循著望向暮青,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這時,馬車裡傳來魯大不耐煩的聲音,「誰他娘的要跟老子同乘一車,趕緊進來!」

韓其初趕忙打了帘子,蹬了踏腳便要上車,動作卻忽然一頓,望著馬車內,怔住。暮青發覺他停了上車的動作,轉過頭來,一眼望見車內魯大,也怔了。

只見馬車裡,一松褐錦袍的男子大咧咧坐著,眉似刀,目如鐵,鼻樑下巴都似被刀鋒削過,鐵骨錚錚的男兒氣,竟有三分英俊。

魯大被瞧得惱,不自在地把臉轉向車簾,躁怒道:「瞧啥瞧!老子不就是把鬍子颳了?娘的,老子在西北太出名了也不好,那群兔崽子都見過老子,不把鬍子颳了,認出老子來咋辦?」

「將軍颳了鬍子,還真不難看!」老熊笑道,原先蓄著絡腮鬍,將軍總看起來邋邋遢遢的,這鬍子一刮乾淨,倒顯出幾分英氣來。

「滾!」魯大怒罵,「這臉鬍子跟了老子多年,回頭老子一定燒了那些馬匪寨子!」

老熊哈哈大笑,魯將軍出了名的愛他的絡腮鬍,還曾經唆使大將軍也蓄起來,說那有男兒氣,如今胡迫不得已颳了,那些馬匪怕是要倒霉了。

韓其初也笑了笑,這才上了馬車。

外頭,老熊駕著馬車,暮青坐在馬車一側,章同看著她身旁的空位,正猶豫著坐去她身旁還是坐去對面時,聽見月殺道:「這邊!」

月殺已坐去暮青對面,冷著臉挪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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