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國士無雙 第三十章 誰的手筆

日方使節團在京還有兩天行程,宴請、參觀、交流,一切行程都按計畫安排得滿滿的。除了姜系時不時對秦系一番譏諷抨擊,一切都很正常、很圓滿。

秦系的人這段時間一直不跟姜系計較,有什麼都忍著,連理都懶得理,暗地裡都發笑——訪問團來京的行程就一周,我們只做足禮節上的事,其餘錯漏一概不讓你抓著,你姜系人馬再抨擊,也不過是會叫的狗不咬人。說到底,這也是你姜系窮途末路了,以往不入流的手段,現在都拿出來了。你不嫌丟人,我們就等著,看訪問團一走,你們還有什麼招出。

姜家的人卻好像沒聽見這些譏諷,姜山也在笑——訪問團一走?呵,只怕訪問團沒走,你們就要出事!

兩派鬥了這麼多年,彼此也知道對方的本事,秦系暗地裡笑歸笑,防得也緊密。以姜系的本事,不該只有這點找茬的手段,眼看著日方訪問的行程就只剩兩天了,秦系的一干官員更加小心謹慎。熬過這兩天,姜系也就沒法子了。

姜系的人對姜山這次的想法也不知情,他們也覺得這幾天對秦系的抨擊手段水準都太低了,也不知上頭是怎麼想的。這樣的找茬,等訪問團走了,自己這方一事無成,秦系那邊的人馬不笑死他們才怪!

方家近來是姜家在軍界著重培養的勢力,在這種時候,眾人都以為方家應該知曉內情,於是這幾天不乏打聽的。但方家把嘴閉得很緊,自己人也套不出話來,導致姜系的人馬都認為方家知道內情,但不肯對同僚透露,有些人頗有微詞。但只有方家人自己知道,他們什麼內情也不清楚。之所以口風很緊,看起來像是知道內情一樣,是因為方筠的父親方文祥是個好勝又有城府的人。

王家傾覆後,不少二線家族都想取而代之,競爭一直都有。姜家選擇了方家,當然有人不服氣。這次不少人出言試探方家知不知內情,其實也有看看方家在姜家眼中重要程度的意思。要是被人得知方家也不知內情,不知多少人又要生出希望來,跟方家爭搶這個位置。方文祥不能被這些人知道方家不知內情,從他決定要走上一線的時候,他就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對於姜家的隱瞞,方文祥不是沒有意見,但他卻沒去問姜山。他懂得分寸,當然不會讓姜山認為方家沉不住氣。

但方筠卻沉不住氣了。

她擔心秦瀚霖,夏芍所說的女禍應在她身上,對她來說一直是擺脫不了的束縛,讓她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今早夏芍還跟她通氣,說是秦瀚霖面相上來看,女禍仍舊未解。再多的話,夏芍沒說,但方筠卻心裡極為不安。這不安不是來自夏芍,而是來自她的直覺。

眼看著訪問團還有兩天就要回國,她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這兩天,肯定要出什麼事!至於會出什麼事,自然還是要她打探的。

為此,方筠便自嘲一笑。她倒真像是成了秦系的內應,一心做些探聽敵情的事。方筠嘆了口氣,誰讓她欠了秦瀚霖的呢?其實,她心裡清楚,現在的她已經跟當年的懵懂不同,她懂得雖然今天的成就有她自身的努力,但若不是家庭背景,她很難年輕輕輕就身居要職。她這幾天的舉動,對方家來說,無疑是背叛,但她只是想讓秦瀚霖躲過女禍的劫,以後……大家還是敵人。

敵人這兩個字讓方筠內心忍不住自嘲,又有些凄苦,她不想和他成為敵人,奈何命運捉弄,讓她當年犯下大錯……

凄苦歸凄苦,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訪問團在京的行程每天都是安排好的,每晚都有宴請。晚上,趁著晚宴跟在兩國高官身旁保護安全的時候,一枚微型的竊聽器無聲無息落到了跟外賓寒暄的姜山身上。

方筠不會把竊聽的主意打在外賓身上,這些外賓身邊都有帶來的高級保鏢,他們出使別國,首要小心的就是安全和竊聽的事。中方雖安排了人負責安全,但主要是控場,在日方使節自身的安全問題上,他們當然還是相信自己人。訪問團一干人等的住處、服裝已經所用的一干東西,一天能嚴密檢查好幾遍,竊聽設備藏不住太久,被發現了是個麻煩,方筠自然選擇在姜山身上動手腳。

這樣的手腳,她已經動過一回了,不然怎麼能得知日方和姜系有聯繫,並將消息傳給夏芍?方家是姜系人馬,而且是新寵,姜山雖然城府深,但對方筠還是比較信任的。他的信任來自於方筠剛回國、初涉國內軍方事務,是個新手。新手總是沒那麼深的城府的。這幾天,姜山身邊都由方筠負責安全,這不僅出於對新手的信任,也是做給方家看的。這次的安排,姜山沒跟方家說,也考慮到方家會心有不滿,他表現出對方筠的信任,這幾天由她保護安全,也是為了給方家吃一顆定心丸,有安撫之意。

正因姜山的這些深謀,他著了道……

方筠下手很容易,整場晚宴也都看起來很平常,但方筠卻看見在晚宴結束後,眾人離席的時候,姜山看了日方大使一眼,很平常的一眼,日方大使卻在散席後跟秦岸明笑著聊了起來。

姜山看了一眼,目光深沉,若無其事走了出去,背對著秦岸明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方筠的目光在三人臉上一掃,幾乎是一瞬,她便選擇跟隨姜山走了出去。留在這裡也沒有用,雖然看起來日方大使和秦岸明有話在談,但是這公開的場合,定然不會出什麼事。倒是姜山剛才的眼神讓她有些在意。

這時候,姜山已經走出大廳,走入宴會廳外長長的走廊。他身後,姜系的一干官員跟著,邊走邊談。有些人回頭看了眼宴會廳里,見走廊向內,就像形成了一道分水嶺,接待官員的派系分得很明顯。姜系的人都跟著出來了,秦系的人都留在宴會廳里,此刻秦岸明正被日方大使熱絡地拉著說話,其他人邊等邊戒備地看向宴會廳門口走廊的方向。

走在後頭的姜系官員轉過頭來,臉色不好看。看對方的眼神,簡直是把他們都當成小題大做、動不動就上綱上線打小報告的不入流的人一樣!雖然這些天,他們也確實是這麼乾的,但現在還在宴會大廳中,四面堂皇,秦岸明和日方大使說話,可謂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磊落,他們要抓著這件事打小報告,上頭估計也不會理睬,反而顯得他們這些大員跟幼兒園向老師打小報告的稚童差不多。

走在前頭的姜山卻無聲冷笑,小報告?不,這回可不是。

走廊里燈光聲控,走過的地方金碧輝煌,前方卻暗沉一片。姜山冷笑的嘴角尚未落下來,便愣了愣。

身後,姜系的官員在低低切切。

「這次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這幾天,咱們凈給人看了笑話了。」

「這幾天算什麼,等訪問團一走,咱們的笑話才大。」

「噓!」有人遠遠瞥了眼走在最前頭的姜山,轉臉把聲音壓得更低,卻刻意咳了咳,「這是操心的事?我倒覺得肯定有安排。」

有人聽他這話有拍馬屁的意味,當即就哼了哼,只是說話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有安排你知道?倒是有些人知道,就是不漏口風。」

「你是說方……」

「噓!」又有人噓了一聲,往後瞥了一眼。果然見方筠在最後頭跟著。

眾人訕訕一笑,似乎沒有剛才的嘀咕,笑呵呵地開始說別的。

方筠全當沒聽見,她只隔著人,遠遠地望著姜山的背影。

姜山直直走在前頭,剛才官員們在後頭議論,他步子也沒停,像是根本沒聽見。剛才偷偷在後頭議論的官員瞧他沒什麼反應,也鬆了口氣。方筠卻皺了皺眉頭,眼神里露出古怪來。

姜山的步態,看起來不太對勁!

他還是在走著的,但方筠受過訓練,能看得出人正常的步態是種什麼頻率。姜山在身後那群官員嘀嘀咕咕前愣了愣,腳步有微頓,之後走路便慢了下來,那是一種踱步的步伐,緩慢勻稱。更詭異的是,從背影瞧著,姜山走路,上半身是不動的,只有下半身兩條腿在邁動。在這燈光漸亮、前頭黑暗的走廊上,說不出的鬼氣森森。

方筠有身為軍人的敏銳,她感覺出不對,立刻扒拉開人群,便想接近姜山。她身為軍方派出的保鏢,她接近姜山,其餘人自然沒什麼懷疑。但正當她走到姜山身後,要喚他的時候,前頭光線一亮,接著又一暗。

出了走廊,到了門口了。

門口停著一排車,姜家的車就在前頭,司機等著外頭,一見姜山出來就迎了上來。

迎上來的時候,司機也是一愣。不知是否背對燈光的原因,平時就深沉的姜山今晚雙眼顯得尤其深邃,深不見底般的黑沉,彷彿人盯得緊了,就能被吸進去。

司機一愣,但手上已習慣性開了車門。姜山沒什麼特別反應,低頭就進了車裡。

車門關上,方筠在後頭皺了皺眉。這時候,後頭的官員出來,也紛紛上了各自的車。再後頭,秦岸明竟也陪著日方大使出來,各自別過,上了車。

眼見外頭的車輛有序地開始駛出去,方筠卻知道,她不能跟過去了。她這次的任務主要還是保護訪問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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