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嘯吒京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伯爵之死,龍氣

老艾伯特左臂被斬,血噴如泉,身子一個趔趄,卻強忍著站穩,四下里瘋狂地掃視,怒喝:「誰!誰!誰在那兒!」

連喊三聲,回答他的卻是三刀血線,老艾伯特一口血噴出來,此刻的他已經衣衫襤褸,渾身上下都是被劃破的血痕,活像受過大刑的人。然而,暗處的那人卻似乎覺得這還不夠,依舊讓他沒有前路地逃,逃一次,割一刀。

漸漸的,老艾伯特已經不記得他被割了多少刀。他是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家主,皇室親授的伯爵,萬民敬仰,信徒千萬。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以如此狼狽的姿態被人追殺,血失得越來越多,頭腦越來越模糊,腿腳越來越遲鈍,這個時候他心裡竟奇怪地閃過一個念頭,覺得現在的他好像東方古國的書籍里記載的一種殘忍的刑罰。

凌遲。

但這也不像凌遲。凌遲是讓人活生生看著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割下來,而求死不能。他的肉還在身上,只是已經不知道被劃開了多少道,一百?兩百?還是幾百?老艾伯特已經數不清,他只覺得自己的身上到處都是被割翻的肉,原本就佝僂削瘦的身體,此刻劈肉見骨,躲避之時,地上滿是血痕,身上卻白花花一片。

這時候,老艾伯特手上還拿著黑水晶的手杖,但他這時候哪裡還有力氣畫魔法陣?就連揮動的力氣也漸漸沒有了。起初他還能敏捷地躲過金甲人的攻擊,到了這時候,只剩下抬抬手,用手杖作擋了。

這手杖其實不是手杖,而應該稱之為法杖,是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封印之物。家族歷代家主的經歷都富有傳奇色彩,得到的法器多用做傳承之物。但是這根法杖是家族十三世家主命令封印的,因其上面附著著怨靈,十分兇惡,向來都只有歷代家主才能見到,家族子弟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有這根法杖的存在。他因迷戀黑巫術,將這根法杖的封印解除,用來當做了施展黑巫術的助力。因為有法杖在,他完成了很多被認為不可能完成的古老黑巫術,更因此對法杖的威力很有信心。

八名金甲人雖然是法杖的剋星,但卻幫老艾伯特擋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讓他十分信服它的力量,並因此升起希望。

這個希望就是等待。

他是偉大的巫師,知道東方的術法和西方的巫術是相通的,沒有人能一下子操控這麼多傀儡,又布下詭異的迷魂陣法,還能堅持這麼久。那暗處的人所承受的比他多,他現在一定也不好受!

想到此處,老艾伯特咧開嘴,笑得直噴血沫。他乾脆不躲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拿著法杖擋著金甲人的攻擊,目光在四周搜尋,卻是拼著一口氣心中默念咒語,等。

等這該死的迷陣沒有了,等他看見那該死的殺手,他一定要讓他體會深深的恐懼!他一定要堅持著活到那個時候!

但讓老艾伯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念頭剛在他腦海中閃過,他便聽見了一聲細細的崩裂聲……

這聲崩裂細如髮絲斷裂,在周圍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中並不那麼容易被聽到,但是老艾伯特卻覺得掌心裡有輕微的震動。霎時,他的心底掀起驚濤駭浪,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到舉著的法杖上,借著強光,他看見法杖上一道細小的裂痕在蔓延……

眼睛倏地睜大,老艾伯特死死盯著那道裂痕,這時頭頂刀又齊齊落下來,沒有金屬刀刃砍在水晶上的鏗鳴聲,有的只是他右臂上的刀傷因壓力噴出的血線,和裂痕再次地蔓延擴大。

這、這不可能!

這是奧比克里斯家族第十三世家主主持封印的寶物!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老艾伯特不願意相信,任何寶物,哪怕是法器都有承受的限度。他已經不知道用法杖承受了多少次陽煞的攻擊,陽煞對黑水晶法杖來說本就是克制之物,徐天胤煉神還虛的修為,如此高強度的攻擊,哪怕是黑水晶的法杖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況且老艾伯特身受重傷,早就沒了抵禦的力氣,他早已將承受陽煞攻擊的所有壓力都交給了法杖,自己一點修為也拼不出了,法杖損壞是遲早的事。

再厲害的法器也需要主人的引導和控制,修為越高的人越能發揮出一件法器的威力來,如今在老艾伯特手中的法杖恐怕連它本身五成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

斷裂,實屬必然。

眼睜睜地看著裂縫一次比一次大,老艾伯特這才露出驚恐的目光,法杖是他最後的防線,沒有了法杖他只有死路一條!深知不能再這麼下去,老人掙扎著又從地上爬起來,打算再次逃跑。雖然知道跑不出去,但是他可以拖延時間,畢竟這些金甲人也總有會消失的時候。

但這一次,老艾伯特剛站起來,便猛地撲倒在地!他的大腿上傳來劇痛,一條腿在他爬起來的時候彷彿不是他自己的,他趴在地上回頭一看,一條腿靜靜躺在血泊里,已經從他身上被斬了下來。

再次大量的失血讓老艾伯特眼前又是一黑,這回他的視線很久都沒有恢複,本能地揮動法杖又擋了一次金甲人的攻擊,他顧不得手上再次傳來的清晰的震裂感,再次往前爬去。

而這一次,他失去的是另一條腿。

這回,老艾伯特是真的再沒了逃跑的力氣,他倒在血泊里,仰面朝天,兩條腿和一條胳膊就斷在不遠處,而他此時就只剩下一隻手——拿著法杖的那隻手。

那隻手開始發抖,脫力、劇痛並不是最難熬的,最難熬的是恐懼。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隻手會被斬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法杖會斷裂。那身在暗處的人很懂得如何讓一個人在臨死前吃盡苦頭,嘗盡恐懼。他一直給他留著一隻手,就是想讓他品嘗更多的痛苦和恐懼。

但老艾伯特不懂,那個人應該不比他好過,為什麼他願意忍著元陽耗盡的危險來對付他?他不是來盜壁畫的嗎?跟玄門有什麼關係?他到底是什麼人!

但這個答案他恐怕是永遠得不到了。

再難熬的恐懼也有盡頭,老艾伯特的盡頭便在法杖斷裂的那一刻。

當法杖斷裂的一瞬,他清晰地感受到手心有被玻璃割破的感覺,沒有什麼感覺比這一刻絕望,最後的倚仗已經失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然而死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令老艾伯特沒有想到的是,法杖斷裂的一刻,一股令人畏懼濃烈黑氣從斷裂處湧出,像是被封印了很久的死亡氣息忽然得到了釋放。剎那間,有死靈的尖嘯沖在耳旁,而他握著法杖的手被死亡的氣息纏住,頃刻在強光中呈現青紫色!這青紫的顏色順著他的手臂向上蔓延,手臂上被刀割開的皮肉以可見的速度腐蝕變黑,轉眼一隻抓著法杖的手成了森森白骨。

老艾伯特眼底充血,這種滋味比死痛苦百倍,到了這一刻,他寧願他的這隻胳膊也是被斬斷的。只可惜沒有,他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胳膊成為一條白骨的時候,法杖從他手中滑落在地,頭頂金甲人的金色大刀毫不留情地斬來!

這回他沒有了任何可以抵擋的辦法,在陣中掙扎逃竄了這麼久,第一次被實打實地擊中!

天靈、胸口、肚腹,陽煞的衝擊讓他一口血噴了出來,血沫降下來,灑了滿頭滿臉。而這個時候,法杖上的死靈之氣對他的身體仍舊在進行腐蝕。腐蝕到他的肩膀、肋骨,速度比剛才腐蝕手臂的時候慢了不少。這一切自然是因為有金甲人在,陽煞在攻擊的時候對陰煞進行了剋制,身在陣法中,這些殺伐極厲的陰煞也沒有機會散出去,在金甲人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中,一次次被消滅。而這個過程中,老艾伯特所受的痛苦卻是雙重的。

他感覺到身體在一點點變成血水,而臟腑卻在一點點地脹起來。或者說,發脹的不是他的臟腑,而是他的經脈氣血。陽氣過盛,氣血便旺到極致,血流加快,胸腹發脹,漸漸地脹得像要炸開一般。

老艾伯特在痛苦中轉頭,想最後看一眼陣法的外面,想記住這個讓他嘗盡痛苦的人,他發誓要變成死靈,絕不放過他!但他最終還是沒有看見,一生中最後的記憶是一片飛濺的血肉,漸漸地,歸於黑暗……

在顯赫的家族中出生,曾經受皇室信重,受世人敬仰,人人眼中慈祥和藹的大主教、大巫師,老艾伯特自己都沒有想到,最終他會以如此難看的方式結束了一生。

他的命是了結了,但這場鬥法還遠沒有結束。

在對面,兩位老人和一名少年圍坐成三才陣,三人手中法器金光大盛,連接成一坐三角形的巨大防護陣,而陣中心,一名女子盤膝而坐,周身元氣大開,吐納間別墅後的海面上,風雲變色!

這種變色,普通人也能感覺得到,只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從來到別墅開始一直都能聽到的海浪拍岸的壯闊聲,停了。

不僅浪停了,連風都停了。

大海變得很安靜,這種詭異的安靜其實並沒有被此刻別墅客廳里的賓客們注意到,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門外前方。別墅這裡的視野並看不見太遠的地方,西側的停機坪被院子里停放的車輛和花園裡的噴泉、園藝擋住,停機坪上發生了什麼,沒人看得見,只是因為金蟒太過巨大,因此吸引了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