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嘯吒京城 第十九章 逼問!真相大白

大廳里全是吸氣聲,起拍價一千萬的物件,實際上是一百塊都不值的贗品。

瞠目結舌的目光,氣憤,質疑,冷淡,蹙眉頭。

於德榮在這樣的氣氛里扶著扭傷的腰,搖搖晃晃站穩身子。他頭上起了一層冷汗,自己都分辨不清是疼的,還是被此時此刻的目光戳的。他只覺得頭腦發懵,眼神發直地盯著盯著地上那枚摔到腳尖前頭的贗品。

他是不敢抬頭的,祝青山是出了名的百折不彎的鋼板,憤青習性。平生最恨贗品,恨沽名釣譽,恨攀附權貴。很多人如他一樣恨,但都在現實里彎了腰。唯獨他,一生不折腰,偏偏成了那獨樹一幟。許多權貴彎著腰,賠著笑臉,捧著錢去他家門口請,他罵人,關門,拒之門外。

祝青山的臭脾氣人盡皆知,偏偏他是故宮博物院終身名譽院長,退了休,封了山,仍是整個業界的泰山北斗。京城有一半的專家是他的學生,另一半腆著臉陪著笑生怕得罪他。誰要是成了他眼中平生最恨的人,他能罵得你在業界沒臉再待下去,家門都不敢出!

有人是真敬佩他,有人巴不得他早點死。但是祝青山被人背地裡咒了多少年,還是活得好好的。前兩年身體不太好,但就是沒死成。

現在,於德榮覺得,要死的人是他了。

現在,於德榮面對的不是以後敢不敢出家門、在業界能不能有臉待下去的問題,他面對的是今天還有沒有臉從拍賣大廳里走出去的問題。

於德榮想想扶著祝青山走進來的祝雁蘭,想想夏芍剛才的話,縱使他現在頭腦發懵,也知道入了套,被坑了!

夏芍明知他不會也不能改口,還兩問他刀幣是否真品。她並不是給他改口的機會,而是讓他清清楚楚說給在場的賓客們聽。祝雁蘭定是和她早就算計好的,先是打電話坑他來,再把祝青山帶來看鑒定。

什麼是專家現場鑒定的餘興節目?壓根就是為了坑他設的套兒!

現在,他十萬塊的出場費別想拿,丟了人,丟了名,有可能還要丟掉自由。

可現在,華夏集團錢不會給他,搞不好還得告他!這女孩子一定早知祝青山在外頭,才耐心那麼好地把那天公園裡鑒定刀幣的話又說了一遍。現在,滿場的人都知道她鑒定古董水準得到了祝青山的認可。

錢沒花,坑了他,得了名。好事全讓這女孩子佔盡了!

於德榮憤慨,卻不敢抬頭,只管盯著台上祝青山的腳尖憤慨,恨不得戳出一個洞!

祝青山見於德榮不抬頭,一副認錯的模樣,卻怒氣不減,大罵:「昏了你的頭!二十年,你看不出神韻來嗎!連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姑娘都能看出來!」

這時候,不知是誰把祝青山的手杖從地上撿了起來,祝青山抄起手杖來便打,「我叫你真品!叫你專家!」

於德榮拿胳膊一擋,卻結結實實挨了一棍子,登時手腕就青了。他扶著扭傷的腰踉蹌著往後退,撞到兩把椅子,大廳里又是一陣兒霹靂哐啷。待站住腳,於德榮臉色難看,也惱了,「祝老,就算我一時打了眼,您老也不用這樣吧?專家也是人,是人就難免有判斷失誤打了眼的時候,誰敢說自己從來沒打眼過?您老敢這麼說嗎?您老在這行業一輩子,就沒打過眼?」

周圍嘶嘶抽氣,果然是狗急了咬人!這於德榮現在是不管不顧了,連祝青山都質疑上了。

祝青山的學生已面露怒色,祝青山本人卻瞪著眼,一聲理直氣壯怒喝:「打過!」

旁邊,一名專家一個踉蹌。

祝青山拿手杖一敲地面,「我打過眼,我敢承認,我敢賠償!你敢承認,敢賠償嗎?」

祝青山不僅敢賠償,他還敢登報道歉。這在他人生里,根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他曾經三次登報,向收藏者道歉,並自己花錢把贗品買回來,親手砸毀。這三次,最嚴重的一次,祝家為此負債,很是過了一段苦日子。這是位對他人對自己都很剛硬的老人,一生不折,哪怕對他自己。

想起祝青山以往的事,許多人仍忍不住肅然起敬。

於德榮明顯一噎,臉色漲紅,一眼看向地上的贗品,豁出去了,「好!我打了眼,我也可以承認!但是這枚刀幣還沒拍出去,並沒有對誰造成損失,賠償想必不用,但我可以道歉!」

大廳里一陣噓聲。

職業操守的差距,高下立現!

於德榮被這陣噓聲噓得老臉紅得快要滴血,但他也沒辦法。難不成讓他按底價賠一千萬嗎?他要有那錢,不至於設古董局。

「我可不認為,沒有對誰造成損失。」這時,一道慢悠悠的聲音傳來,拍賣大廳里的人目光齊齊一轉!

夏芍淺淺含笑,「一枚贗品出現在華夏集團的拍賣會上,於老,華夏集團的聲譽,西品齋的聲譽,難道沒有受損?」

西品齋?

於德榮一愣,拍賣大廳里的人這才注意到,在場的還有西品齋的總經理。這枚贗品,正是他們送拍的!

目光齊聚到謝長海身上。不認識他的人這會兒也很容易認出他來,他就站在旁席上,現場唯一一個從座位上站起來的人。

謝長海早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擊得不知作何反應,從夏芍曝出贗品,到祝青山到來,一件接著一件的事,都讓他理解不了。夏芍竟敢曝光?就算她不給王少面子,她連華夏集團的聲譽也不要了?

「謝總在找到我的時候,曾向我極力推薦。他稱於老從業二十餘年,是古錢幣的專家,您老見到的物件總不會有錯。幸而我看著眼熟。」這時,夏芍的聲音傳來,她站在拍賣台後,笑對滿場賓客。

謝長海卻愣住。

什麼?

正驚訝,夏芍已笑著看向他,表情是歉意的,語氣也是歉意的,「我也沒想到,本以為那天早上隨著那名古董販子,贗品都被公安部門帶走了的,卻沒想到,它竟能有本事出現在西品齋。但我年輕尚輕,在專家雲集的京城,我說這枚刀幣是贗品,謝總未必會信。我若不收,這枚不足百元的贗品,或許在日後還會以真品的面貌出現在別處,坑害收藏者。因此,我決定收下,讓今天來驗證它的真假。只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讓鑒定作偽者得到風聲,我把謝總也隱瞞在內。今天,讓謝總受驚了,我很抱歉。如若西品齋的聲譽因此受到影響,我願致歉,並賠償損失。」

嘎?

謝長海還是愣著,都不會說話了。

賓客們「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就說嘛,夏董明知有贗品,怎還會允許進入拍賣會。原來是這種心思。

一片恍然大悟里,龔沐雲垂眸含笑,眸中流光照人,說不清的風華姿態。

戚宸卻挑著沉黑的眉,大咧咧坐著,用下巴看夏芍。這女人,謊都不會撒!有破綻。

拍賣會上的拍品,都是早就徵集鑒定好的。她雖然沒說在公園看見古董局的時間,但確定是她到京城大學報到後無疑。那時候都九月份了,拍品徵集都結束了,按程序不可能再往裡送拍品,謝長德怎麼會那時候拿著刀幣找她?

這時,卻聽夏芍一嘆,表情遺憾,語氣遺憾,「都是我臨時起意惹的事。原本百件拍品,就已圓滿,我非在那百件之外想求個超出圓滿,求個民間百里挑一的吉利。拍賣會將近,本想在福瑞祥里挑件加上,又恐人非議,稱操作上有內幕,便只好對同行求。那時徵集已來不及,幸好西品齋是京城老字號,祝總便約了謝總談此事。謝總便拿了刀幣興沖衝來找我,稱向來瓷器書畫是收藏大項,慈善拍賣會上未必有喜愛古錢幣收藏的,若是沒有,只當是個宣傳。若是有,總歸是冷門,千萬起拍價已是天價。橫豎都不虧。只是沒想到,這枚刀幣我一眼便看著眼熟罷了。」

賓客們聽著,又是陣陣點頭,剛才還有幾人腦筋轉得快的,有些疑惑的,此刻也釋然了。

夏芍的話里,並沒有避諱西品齋送拍這件刀幣的用意,這反倒令人相信。畢竟如果西品齋認為這是真品,如此珍品送來慈善拍賣會,必然有他的目的。而之前在不知刀幣是贗品的時候,就已經有人猜測有炒作的意圖了。如今夏芍這麼一說,很多人便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

至於西品齋想利用慈善拍賣會炒作,沒人覺得不理解。在場的人,大多都是商界老總,商場上這些求利益的手段只要不是欺詐,便在情理之中。換成任何一個人,也會這麼做。只是不巧,這枚刀幣是贗品。

而明知是贗品還收進拍賣會,冒著損傷公司名譽的險來揭穿鑒定作偽的專家,很多人都用佩服的眼光看向夏芍。

商場里待得久了,人情、利益,總少不得衡量。她這麼做,必然是要得罪人的,但寧可得罪人,也不叫贗品流入收藏者手中,確實值得敬佩。

戚宸掃一眼後頭一些人敬佩的目光,嘴角少見地一抽——這女人,真會撒謊!

此刻,倘若夏芍知道戚宸內心的嘀咕,定會賞他一個白眼。這人到底是希望她會撒謊,還是希望她不會?

雖然夏芍說了謊,但面對滿場敬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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