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嘯吒京城 第十章 局中局,結怨

那枚金錯刀必然是真品,只不過,攤主看漏了眼,錯當模子熔出來做舊的西貝貨了。

市無定價的物件,往古玩店裡一送,那得值多少錢?更別提往拍賣行送了!即便是不送古玩店也不送拍賣行,只把消息放出去,那上門花大價錢求購的大收藏家和富商,不得擠破了門檻?

這可是天降橫財啊!

馬老眼神一變,但這時候,未免讓攤主和身旁的其他老人看出來,他先低著頭平息了過快的呼吸,然後才抬起頭來笑了笑,「小哥兒這麼一說,還真是長學問哪!這西漢時期的刀幣,別說,咱還真沒見過!既然小哥兒說這是模子里翻鑄的,想必不貴吧?」

攤主一愣,抬起頭來,「怎麼著?您老想入手?」

馬老呵呵笑道,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愛好這個。家裡早年收藏了本古錢幣大全的書,都快翻爛了,今兒也沒看出這是金錯刀來。可見這眼力,沒個實物兒在眼前,還是練不出來的。翻鑄的也不要緊,你開個價碼兒,我全當買回去練眼力了。」

周圍的老人一聽,全都看向馬老,有不少羨慕的目光。

這周圍小區住著的,誰不知道馬老家境算是殷實的?他女兒是京城大學的助教,兒子是做生意的,家裡算不上大富,也是家有餘慶。也就他明知是假還買回去練眼力,換做在場的任何人,買個百八十的物件回去,都要被兒女說的。

「您老爺子還真想入手?嘿嘿,有意思!」攤主樂了,彷彿也沒遇見過明知是假還想入手的主兒。但這攤主看起來卻是個精明人,先把馬老爺子打量了一眼,然後便笑了,「老爺子,那咱倆拉拉手吧?」

周圍的老人都是一愣。

「拉手?這物件是假的,還用拉手?」馬老爺子都樂了。

拉手議價是古玩的行規,買賣雙方靠著袖子遮掩來以手勢論價,這主要是為了不讓周圍的人看見買下的價碼。這麼做,一來是為了保護買家,不讓一些人因為買家有錢而盯梢;二來是為了保護賣家,不讓一些從旁看了覺得物件不值那麼多錢的人插嘴,從而使買家後悔,到手的買賣黃了。

但這行規大多用於真品的交易,且是大額交易。而這金錯刀攤主都說是假的,那必然是不值什麼錢,何必拉手論價?

見攤主堅持,馬老爺子也沒多想,便同意了。他巴不得把這枚金錯刀早點撿漏到手,反正攤主自己都認為是假的,他還能要高價不成?

眼下是夏天,來散步的老人們穿著長衫的運動裝,但攤主卻是穿著短袖,但他身上帶著布。一塊藏青的布罩下來,誰也看不請兩人在底下是怎樣的討價還價,但青天白日的,卻能看見馬老的臉色,變了!

震驚地收回手,馬老不可思議地看向攤主,「小哥兒,你這不是訛我么!」

周圍的老人們看看馬老,再看看攤主,心裡著急——到底是論了個什麼價兒?

「老爺子,您這話我可不愛聽啊。」攤主不樂意了,弔兒郎當地耷拉著眼皮子,撇嘴,「您老也是老藏友了,咱古玩這一行有沒有訛人這一說,您老還不清楚?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我明擺著告訴您老這是西貝貨,您老就想入手枚西貝貨,那咱們就論論價碼兒!我出我想要的價,您老覺得能接受,咱就成交。覺得接受不了,咱就不做這買賣。這都是明買明賣的事兒,怎麼就訛您老了?」

馬老被這一番話說得無話反駁,但一想到這攤主開口的價碼,還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義正言辭道:「好好!就當我用錯詞。可是,小夥子,你要這價碼可不厚道!你讓大家評評理,你明知這是西貝貨,還要我五萬塊?這不是獅子大開口么?」

「什麼?五萬?」周圍老人嘩地一聲,全都有點懵,無一例外地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五萬?這種模子翻鑄做舊的物件,五十塊錢都嫌貴吧?」有老人撇撇嘴。

剛才那枚光緒通寶的真品,五千五百塊錢,老人們都覺得貴,不捨得買了。更何況買枚假的刀幣,張口就要五萬?

這的確是獅子大開口了。

「小夥子,你是看著馬老想入手,就趁機敲一筆吧?剛才看你這年輕人還挺實誠的,怎麼轉臉就坑起老人來了呢?你這可不厚道啊。」旁邊一位老人頓時想明白了攤主要高價的原因,開口指責。

「老爺子,您這話不帶這麼說的。古玩這行當,贗品遍地,舊仿的也有值得收藏的。關鍵就看買家看不看得上眼!就算是真品,遇不上想收藏的藏家,那它就是冷門,除了那咱不懂的歷史研究價值,賣不出大洋去,在咱眼裡就一文不值!但是如果遇上想收藏的藏家,即便是贗品,它也身價倍增!古玩就是這麼個行當,您幾位都是退了休的老爺子了,潘家園沒少閑逛吧?這點行內事兒還不懂?」

攤主嘁了一聲,看了眼馬老爺子,「這位老爺子想入手,我憑什麼不賣高價?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憑著有錢賺為什麼不賺?他老人家能接受得了,我就賣。接受不了,咱收攤兒走人,去潘家園擺攤去!您幾位又不買,價碼高低關您幾位什麼事?」

「你你你!這這這……」那幫馬老說話的老人被氣得直跺腳。雖然攤主的話從他的角度上來說,也在理兒,但聽了還是叫人生氣。

馬老在一旁急得不行,他也知道按照行規,這價碼是不好往外嚷嚷的。但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枚金錯刀是贗品,任何人聽見這五萬塊的價碼都會認為是攤主訛人,他只是想嚷嚷出來,讓周圍老人們給攤主點壓力而已。但沒想到,這攤主是個混不吝的主兒,要麼他拿錢,那麼人家收攤兒走人!

實話說,五萬塊錢買下這枚目前市無定價的寶貝來,也是不貴的。與其價值相比,這絕對是大賺!就算是這枚金錯刀是於老的眼力看出來的,大不了他出錢買下來,賺了錢兩人分!只不過,這價碼跟他之前想撿漏的那價碼比起來,心理價位相差太大,一時接受不了罷了。

眼見著那攤主真的收攤要走,馬老立刻賠著笑臉去攔,「小夥子,你看你這急脾氣,我不就是說這價碼貴了么?古玩這一行,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我知道。可你也不能攥著枚贗品,吃我三年吧?咱都各退一步,你再讓一讓,勻給我,你看怎麼樣?」

馬老邊說邊把那塊藏青的布拿過來,遮掩之下,拉手給了個價碼。

攤主頓時皺眉,搖頭,「老爺子,您這壓得也太大了。不行不行!」

「年輕人,要知道,你這是贗品。你看你這裡光緒通寶的真品,也賣不上我給價碼不是?這價碼不夠你吃三年,全家老小吃個一年是沒問題的。你拿去潘家園賣,什麼時候能尋到合適的買主,那還不一定呢。」馬老笑著收回手,心裡急得不行,臉上卻裝出高深淡定的笑容,「你好好考慮考慮吧,覺得這價碼成,我立馬回家拿錢給你。」

馬老端出一副過了這村沒這店的姿態來,攤主皺著眉頭,這回不說話了。

周圍的老人們一看形勢變化,表情都有點著急——這回又談了個什麼價碼?

可這一回,馬老爺子不再嚷嚷了,誰也不知道這回兩人談的是個什麼價碼。

在場圍觀的人群里,只有一人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容。

夏芍。

夏芍陪著徐老爺子過來看熱鬧,從開始她就一言不發,直到剛才開著天眼,看見了那塊藏青布底下的詳情,她才露出深意的笑容。

馬老以中指在攤主的手背上敲了三下——三萬。

正是這價碼,讓夏芍露出了頗深的笑意。

三萬塊錢,買件贗品?

那枚金錯刀,是假的。

那攤主說的對,就是用模子翻鑄做舊的贗品,三百塊錢都不值,莫說三萬。

雖然夏芍沒有把那枚刀幣拿在手上細細鑒定過,但天眼之下,莫說是年代久遠的古物,就連法器都能看出來。王莽時期鑄造的刀幣,在西漢末年,距今如此久遠的年代,若是真品,那枚金錯刀上該有多重的天地元氣?

可惜,一絲一毫也沒有。

這就是假的。

夏芍在笑的時候,徐老爺子的目光落到她臉上,老人微微挑了挑眉,眼神深了深。

這丫頭是古董行業起家,莫非看出了什麼?

這時,那攤主仍然在思考,他看起來很糾結,很不好下決心的樣子。然後,他抬眼,看了馬老一眼。

正是這一眼,讓夏芍一愣,微微挑眉,眸中有奇異神色閃過,然後垂了眸,嘴角緩慢的翹了起來。

有意思!

實在是很有趣。

夏芍抬眸,看了那攤主一眼。如果她是那攤主,明知物件是贗品,別說五萬,就是三萬也是白賺的。哪來的糾結考慮的道理?這樣的好事不是天天有,天降橫財,任誰都會一口應了。

所以夏芍才覺得這攤主有趣,而且,他剛才抬眼看那一眼就更有趣了。

看起來,他看的是馬老,但從夏芍的角度,倒覺得他那一眼,眼神有些虛浮,落在了馬老的旁邊——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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