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香港鬥法 第四十三章 清理門戶二

風水堂里,站著黑壓壓一片人,最前頭跪著三名老人——王懷、曲志成、冷老爺子。

弟子們在後頭站著,垂著頭,誰都不敢說話,更不敢抬頭。

議事堂上,掌門祖師的座位上,坐在一名坐著輪椅的老人。老人身旁,一左一右立著兩名嫡傳弟子。再旁邊,張老帶著張氏一脈的弟子冷眼瞧著他們。

議事堂外頭,包括習武堂,整個老風水堂後頭都被下了八門金鎖陣,掌門祖師坐在堂上,誰也逃不掉。企圖逃離的人,下場雖然不會比餘九志慘,但也一定不會比盧師叔好到哪裡去。昨晚余家大宅里的事,余氏一脈的弟子被押回張家小樓看管,王曲兩脈的弟子都已經知道了。

那名少女竟是祖師的嫡傳弟子?怪不得她會在山上暴起傷人,怒斥一眾玄門長老!

她的話,至今還猶然在耳,「都給我聽好了!餘九志既不是掌門,也不是長老!今天誰聽他的命令,來日門派清理門戶,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真的會一個都不留么?

當然是不可能的。

義字輩的年輕弟子並不知當年真相,門派里長老之間的爭鬥,他們插不上嘴,使不上力,想管也管不了。他們都還沒出師,功夫、功法、術數,所有的都還在學習中,與學徒無異。真正有關聯的是王懷、曲志成,和兩人的親傳弟子。

但即便是兩人的親傳弟子,也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罪。誰有,誰沒有,怎麼分辨,怎麼處置,就要看唐宗伯的了。

處理的分寸稍有不當,無論是走的,還是留下的,若是心存積怨,對玄門來說就還有隱患。

夏芍看向唐宗伯,如果師父允許的話,她可以用天眼預知一下,有禍害的人現在除去就好。但唐宗伯坐在上首,只是看著這些舊的新的面孔,一言不發,因此夏芍也只能暫不開口,只是看著身前坐著的老人。

夏芍以為,老人是在感慨緬懷,他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平復情緒,卻沒想到,他竟開口說話了。

唐宗伯掃視了一眼堂下跪著的站著的人,聲音如常,卻面色威嚴,「你們都是玄門的弟子。不管是哪個輩分的,在入門的第一天,敬香、磕頭、奉茶、拜師,師父對你們說的第一句話,一定是門規。三規六戒,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藐視前人,三不準江湖亂道,四不準鬥狠噬殺,五不準奸盜淫邪,六不準妄欺凡人。」

老人說話慢,但一字一句,卻是清晰無比。聽的人都低著頭,連夏芍也垂下眸。她很多年沒聽到這六條門規了,今日聽到,往事浮上心頭,十歲那年在十里村後山的宅院里與師父初見,被他收為弟子的一幕幕猶在眼前。

那是重生後,改變她命運的一天。那重要的一天,師父說的每一個字,此刻都似在耳邊回蕩。

「先給祖師磕頭上香,再給為師磕頭敬茶。」

「我們玄門的三規六戒你要牢記: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藐視前人,三不準江湖亂道,四不準鬥狠噬殺,五不準奸盜淫邪,六不準妄欺凡人。你可記清楚了?」

「好,好。從今天起,你便是玄門第一百零六代嫡傳弟子,你起來吧。」

敬香、磕頭、奉茶、拜師!不錯,入門的時候,的確是這樣的。不只她是這樣,每一個拜入玄門的人,最初的經歷都是一樣的。大家有著共同的記憶,夏芍不知道,對於此時堂上的人來說,聽見這些時,心中有何波動。反正對她來說,她是感慨的。

堂上靜得呼吸聲清晰可辨,弟子們都低著頭,唐宗伯的目光一個個從他們臉上看過,雖然這些人都沒抬頭,但仍舊能感受到老人望來的目光。

「現在,有人違反了門規。我不在的這十餘年,長老餘九志、王懷,代長老曲志成,三規六戒,犯了三條!欺師滅祖,江湖亂道,鬥狠噬殺。殺的……是同門!」唐宗伯一敲輪椅扶手,同門二字在堂上震開,震得弟子們全都顫了顫。

「我這十幾年且不說,張長老一脈,被迫離開老風水堂,退出風水界八年,膝下兩名仁字輩弟子死在國外,至今尋不到屍身。王懷、曲志成,都有責任。餘九志欺師滅祖,現今已死。王懷、曲志成,助紂為虐,江湖亂道。按門規,廢除功法,自裁!」

廢除功法!自裁!

所有的弟子都震了震,往地上望去。跪在地上,已經被斷了筋脈的王懷和曲志成低著頭,王懷閉了閉眼,曲志成則臉色煞白!

唐宗伯卻繼續說道:「三人的親傳弟子,有幫凶之嫌。按門規,廢除功法,逐出門派!」

廢除功法,逐出門派!

這八個字對弟子們的震撼卻似乎比之前的強烈,一屋子的人霍然抬頭,齊刷刷望向上首坐著的老人!

餘九志、王懷和曲志成的親傳弟子,那就表示是仁字輩。仁字輩的弟子都已是不惑之年,玄門的中堅力量,風水術數界可以被稱為大師的人。就這麼被廢了?

可、可這裡面,並不是所有人都做過暗害同門的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餘九志、王懷和曲志成的勾當啊!

再說了,這些人逐出門派,那、那他們收入門派的義字輩弟子呢?

夏芍也望向師父,卻見老人掃了眼年輕一代的弟子,說道:「義字輩的弟子,經我了解,都是不知情的。但余、王、曲三脈的親傳弟子逐出門派,也就表示你們的師父要重新安排。我會給你們重新安排拜師的事。」

唐宗伯說著,望向張中先的三名弟子,「張長老一脈,你們的丘師叔、趙師叔和海師叔,都是可以收徒的。甚至張長老也不介意收徒,當然,誰要是想讓張長老收為親傳弟子,本事是要重新考校的。」

但這番話並沒能讓義字輩的弟子安下心來,反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怪,甚至比剛才更加地擔心!

改拜入張氏一脈?祖師是在開玩笑吧!

張氏一脈,跟余、王、曲三脈是有仇的!他們真的能毫無芥蒂地接納他們這些「外來戶」?到時候,他們這些人,不得被給小鞋穿?他們一定會趁機報復的吧?

三脈的弟子們紛紛望向張中先和他的徒子徒孫們,果然,看見張氏一脈的義字輩弟子都一臉不樂意,有的人明顯對他們表現出嫌惡的神態,溫燁最為明顯。

男孩手插在褲袋裡,「有沒有搞錯?我寧願當玄門最小的弟子,也不要這種師弟師妹!」

「小燁!」海若輕斥他一聲,低聲道,「祖師的吩咐,你插什麼嘴。聽著就是!」

話雖這麼說,但海若臉上也是有愁容的。丘啟強和趙固更明顯,趙固明顯表現出不愛收仇家三脈的弟子為徒的表情。

溫燁也不消停,皺著小眉頭,嗓音卻有點啞,看起來像暴躁的小獸,「我說錯了嗎?我師父是被他們的師公害死的!」

溫燁是孤兒,很小就被師父收為弟子,他把他師父當父親看待。但他七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到國外去接一宗陰宅風水的工作,結果一去未歸。玄門有弟子在入門的時候,師父給見面禮的習慣,張中先給他的這名弟子的就是件玉掛件。當天,玉碎之時,元氣波動,張中先感覺到了,心知弟子出了事。但當時還抱有僥倖心理,覺得可能是玉毀人未亡,但一等數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正值余、王、曲三脈聯合打壓張氏一脈之際,張中先知道,人怕是已經沒了。

溫燁轉給了海若撫養教導,他現在稱海若一聲師父,心裡卻還記著被他當做父親的蘇師父。男孩今天對唐宗伯的決定有這樣的反應,張氏一脈的人都不忍責怪他。

但在場的這三脈的弟子們卻是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下更加憂慮。他們紛紛看向唐宗伯,唐宗伯卻好像沒看見兩方都不願意,竟然接著說道:「你們人多,張長老一脈人少,可能收不了這麼多人。我考慮了一下,看見你們兩位師叔祖了么?」

唐宗伯轉頭,看了眼夏芍和徐天胤,弟子們一怔,紛紛愣住。

連張氏一脈的人都愣了。

唐宗伯說道:「你們兩位師叔祖修為都已在煉神還虛,已經出師,可以收徒了。他們兩人現在還沒有弟子,你們當中有天賦過人的,倒是可以讓他們兩人挑一挑,考校考校,收作弟子。」

什、什麼?

弟子們震驚了!堂上的氣氛霎時變得起伏暗涌!

弟子們紛紛望向夏芍和徐天胤。徐天胤的目光在議事堂外栽著的一棵紫荊花樹上,眼裡沒人,雕像般沒什麼反應。夏芍輕輕垂眸,眸中一閃而過的光亮皆斂在眼底,唇角淡然含笑,神態不變。

弟子們卻都開始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雖然剛才才知道祖師嫡傳的那位徐師叔祖的修為竟也在煉神還虛上,但另外這名姓夏的師叔祖,身手他們卻是見過的!

她才十八九歲的樣子,煉神還虛,化勁境界!她可以收服一條金色大蟒的陰靈當符使,他們親眼見過她傷了餘九志!他們親眼讀過那幾期挑釁的雜誌!

她的身手毋庸置疑!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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