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六十二章 家宴風波

蔣秋琳這話一出口,氣氛立馬有點尷尬。

這話本身其實沒什麼,一家人,相互之間問問有沒有什麼困難,能幫忙的就幫忙,這很正常。但問題在於說話的人。

蔣秋琳向來是事不關己便在一旁納涼看戲的人,她自從嫁進夏家,老公沒做生意之前,兩口子最常做的事就是回老家,跟老人哭哭窮,要些養老錢花。現在家中有了些積蓄,卻也從沒聽說過她有問問公婆可有什麼需要,今天忽然就問起李娟來了,這不得不叫人一愣。

李娟笑了笑,看了一眼夏芍,「我們家小芍向來不是個亂花錢的,而且學費學校給免了,還有獎學金。學校是寄宿制的,我想也花不了多少錢。」

蔣秋琳好笑地看了李娟一眼,擺弄自己手腕上剛買的玉鐲子,「嫂子,你真是想得太簡單了。獎學金能有幾個錢?能抵多少生活費?青市可是省會城市,城市發達,人也時髦,新鮮好玩的事也多。同學之間免不了出去玩一玩,到時候人家花錢,咱家小芍還能光看著?到時候人家有的,咱們家小芍沒有,不叫人笑話?」

李娟一聽愣了,覺得有幾分道理,不由看向女兒,滿眼擔憂,又有些愧疚。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都怪她和丈夫太平凡沒本事,不能給她創造更好的條件。她從小在家裡也是被疼愛的,學習成績又好,要是真因為吃的穿的比不上別人就被人看不起,孩子心裡得多難受?

夏芍起初一聽小嬸的話便垂了眼,此刻看見母親眼中的歉意,她輕輕一皺眉,嘴唇抿了抿。這是她不悅時的習慣表情,但她還沒說話,父親夏志元就開了口。

「我們家孩子不會,這點我有信心。小芍從小就懂事,學習從來不用我們操心。這孩子心眼兒還好,她這麼些年,連村裡後山上那老人,她都能經常去看望。說明這孩子心善孝順,是個好孩子。我不信這樣的孩子,會嫌棄家裡窮。我和娟兒雖然沒本事,但是我們一點也沒少疼她。我的閨女,我有信心。」

夏志元語氣沉重,這一場慶祝的宴席,本應是喜慶歡樂的氣氛,卻菜還沒上來就變了味兒。

一家子都聽出夏志元語氣有些悲憤,他向來敦厚老實的,見了誰都是寬厚溫和,今天突然間說了這麼番有些悲憤的話,一家子都有些不適應,氣氛更加尷尬。

夏芍卻是看向父親,心中感動之餘,不由唇抿得更緊。

奶奶江淑惠也聽不下去了,皺眉說道:「秋琳,不是媽說你,今天你大哥請一家人吃飯,就是給小芍子慶祝的,好好的,你說這些做什麼。」

蔣秋琳笑得有些尷尬,見丈夫瞪過來一眼,她這才笑著說道:「媽,瞧您說的。您還不知道我?我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直爽性子。我這不是也是好心問問嘛,哪知道大哥大嫂不愛聽……」

「誰愛聽?今兒請的是什麼席?要說也家裡說去。」江淑惠的性子軟,在家裡都是夏國喜當家做主,她很少擺出長輩的姿態來訓斥兒子兒媳,今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說了兩句。

「媽,我覺得秋琳說的沒錯。今兒大哥大嫂請席是沒錯,不過都是一家人,說說也沒什麼。什麼事都是有利有弊。大哥大嫂真以為去外面讀書這麼容易?」這時,夏芍的大姑夏志梅開了口,她在東市一中當老師,已是教導處的主任,原本她說話就像訓話,很是嚴肅,如今更是帶著些威嚴,「大哥也別不愛聽,我在學校教學生多少年?我最知道這些學生的想法!現在的孩子,哪個不攀比?這個年紀正是青春期,愛玩、自制力差,對什麼都好奇。你以為孩子去外面讀書就好?青市那是省會城市,新奇事多,到時家長不在身邊,沒人管,孩子很容易就學壞了。」

接著,夏志梅就舉了幾個例子,說是學校里考上來的一些鄉鎮的學生,在看見城市孩子的生活和花銷以後,覺得自卑,變著法兒地跟家裡要錢,心思都放在了攀比上,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

她說的有理有據,李娟臉上早就沒了剛剛的喜氣,她越發擔憂地看向女兒。女兒從小就乖巧,要是去了外頭學壞了,還不如就在東市一中讀書——原以為考去青市是好事,怎麼還有這麼多叫人擔心的事?

「那我閨女考去青市,照你這麼一說,還是個錯兒了?」夏志元皺了皺眉。大妹說的話也有道理,他心中明白,但是先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孩子考上青市一中是件喜事,他今天宴請賓客就是為了慶祝這件喜事。

今天就不能叫孩子好好高興高興?要說這些事就不能過了今天的宴席,回家再另外說?

非得今天說?

見大哥生了氣,夏志梅語氣這才緩了緩,「小芍被青市一中錄取,當然是好事。我們也只是幫大哥分析分析,你們也掂量掂量家裡的情況,看看孩子到底合不合適離開家到外面讀書。」

「二姐說的有道理。」小叔夏志濤點頭說道,「大哥,現在這個社會,沒本事受了欺負都沒地兒說去。學校里也是個小社會,小芍要是在學校里被欺負了,人家家長要是比咱們有本事,咱連個給孩子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就像你去年在廠子門口被人打了,一句打錯了人,付點醫藥費就完了?你要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人家一眼就認出你來了,還能打錯了人?就算打了咱,咱也有本事叫對方不好過!你看看大姐夫。」

夏志濤邊說邊看向夏志梅的丈夫劉春暉,「大姐夫的生意做得多大?家裡有油料加工廠,現在又辦起了廠房,跟國內一線的品牌汽車公司簽了合同,生產配件。在咱們東市就屬於有頭有臉的人。你想想,要是大姐夫被人打了,對方能好過?別說是大姐夫了,就說是我,現在在建材市場里,也沒人不認識我。誰敢欺負到我頭上,他都得掂量掂量!」

劉春暉趕忙笑著擺擺手,做出副謙虛的模樣,卻面有紅光。

夏志濤繼續道:「我聽說大哥的廠子這兩年不景氣吧?好多人都離開了,另謀出路去了,大哥怎麼還守著這麼個連工資也發不下來的廠子?現在的社會在變化,人得拼搏!出人頭地才能叫人看得起,老婆孩子也不跟著受欺負。」

夏志濤言辭激烈,席間氣氛更是寂靜沉默。

夏志元和李娟兩人被說得臉上漲紅,一開始夏志元還有些氣憤,此刻卻是不言語了。

夏芍卻是淡淡皺著眉,內心嘆氣。小叔的話也不能說沒道理,社會現實確實是這樣。父親被打的事,他們不知道其中細節,自然不知道她已經給父親把場子找回來了。這要是換做前世,她沒有這些本事,哪裡能打上億天?哪裡能在東市黑道立威?

若是前世自己家裡,父親被人打了,這虧還真就吃定了。別人哪有可能親自提著補品上醫院道歉,還結了醫藥費?

小叔夏志濤在老夏家排行老幺,父母和哥哥姐姐從小就寵著他,他也最不成器。在夏志元任廠子車間主任、夏志梅在高中任教的時候,他在村子人的眼裡,還是個「老夏家遊手好閒的小兒子」,整日跟老人伸手要錢,沒少受村裡人背後指指點點。現在好不容易事業上有了起色,做出了些名堂,身邊的人都開始對他刮目相看,討好、稱讚、恭維……這一番變化,從前與現在的差距之大,或許才讓他有了這番人生體悟。

夏志濤的話聽著是功利了些,但就他本身的經歷來說,並不為過。

但夏芍始終認為,今天的場合拿出來這些話說,叫人不喜。就算是家裡親戚覺得這些話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父母,難道不能私下裡兩個人說?難道非要在自己的父母親歡喜的時候潑冷水?就不能叫他們享受這一天的喜悅?非得叫他們花錢請客都得吞這一肚子委屈?

同樣的一番話,若是私底下兄弟兩人或者兄妹兩人這麼一說,倒叫人覺得推心置腹。可是在宴席上,當著一大家子人這麼說,小輩們還在呢,壞了氣氛不說,總叫人覺得有些高姿態。

世人迎高踩低,由來已久。不管願不願意承認,社會上人際交往之間,確實這種情況不少。但外頭是外頭,那畢竟是外人,把這習慣帶到家裡,連自家人也踩,夏芍實在看不慣。

見父母親被教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夏芍便抬眼望向小叔夏志濤。

「叔叔的話也不能算錯。人是得拼搏,可須知人外有人,這個世界上,你再成功,站得再高,永遠有比你成功比你高的人。並非每個人都迎高踩低,輕蔑還是友善,這永遠與身份地位無關,而關乎各人的修養。」

她神態淡然,話既不尖銳也不嘲諷,不緊不慢,淡雅,安寧。

這番氣度倒叫沉默的一大家子人愣了愣,不免看向她。

「大姑的話也不算錯,但還是一個道理。並非每個人都會迷失自己,這關乎各人的心性。」

面對一眾長輩的視線,夏芍卻坐得安穩,脊背悠閑地靠在椅子上,倒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意味。

她是家裡的小輩,在長輩眼裡,她還是個孩子,成績好,懂事,是個不用父母操心的乖乖女。她不像表哥劉宇光那樣油嘴滑舌,最會哄長輩開心,也不像表妹張汝蔓那樣性子野,時常跟男孩子打架闖禍。她性子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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