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遼闊的大地 第七五一章 緣分你我 一場遇見(上)

與家人吃過早餐後,天已經大亮了,陽光明媚,是很好的上午。

蘇檀兒的工作時間常常是緊促的,舒適的清晨過後,需要處理的事情便接踵而來。從家中走到作為和登縣中樞的總參一號院大概需要十分鐘,途中紅提是一路跟隨的,雲竹與錦兒會與她們同行片刻,然後去往另一側的學校——她們是校園中的老師,有時候也會參與到政治部的文娛事業中去。

寧毅的幾個妻妾當中,紅提的年紀相對大些,性情好,過往恐怕也過得最為艱難。檀兒敬重於她,尊稱她為「紅提姐」,紅提早已過門,則照例稱檀兒為「姐姐」。

這樣的稱呼稍亂,但兩人的關係素來是好的,去往總參院子的途中若沒有旁人,便會一路聊天過去。但通常有人,要抓緊時間報告今天工作的副手們往往會在早餐時就去到家門口等待了,以節約此後的十分鐘時間——多數時間這份工作由大管家杏兒來做,也有另一名擔任秘書工作的女子,叫做文嫻英的,負責將傳遞上來的事情匯總後報告給蘇檀兒。

今天跟隨過來的則是娟兒。

兩人稍稍交談、溝通過後,娟兒便去往山的另一邊,處理其他的事情。

幾分鐘後,檀兒與紅提抵達總參謀部的院子,開始處理一天的工作。

布萊、和登、集山三縣,原本只是居民加起來不過三萬的小縣城,黑旗來後,包括軍隊、行政、技術、商業的各方面人員連同家屬在內,居民膨脹到十六萬之多。總參雖然是參謀部的名頭,實際上主要由黑旗各部的首腦組成,這裡決定了整個黑旗體系的運作,檀兒負責的是行政、商業、技術的總體運作,雖然主要看管大局,早兩年也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後來寧毅遠程主持了改制,又培養出了一部分的學生,這才稍稍輕鬆些,但也是不可鬆懈。

這邊早晨的例行彙報、複雜的文案工作開始時,娟兒抵達了另一頭的情報部。黑旗的情報部原本就是竹記的一支,早先傳承了密偵司的痕迹,後來配合竹記的商業、宣傳部門運轉,此時徹底獨立出來,仍舊與政治部、商業部的聯繫密切。

一方面,有關外界的大量訊息在這裡匯總:金國的情況、大齊的情況、武朝的情況……在整理後將一部分交給政治部,然後往軍隊公開,通過散播、推演、討論讓大家明白如今的天下大勢走向,各處的水深火熱以及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另一部分則交由商業部進行歸納運作,尋找可能的機會和談判籌碼。

而在此之外,具體的諜報工作自然也包括了黑旗內部,與武朝、大齊、金國姦細的對抗,對黑旗軍內部的清理等等。如今負責總情報部的是曾經竹記三位首腦之一的陳海英,娟兒與他碰頭後,早已籌劃好的行動就此展開了。

負責和登縣行動的名叫陳興,他是寧毅的弟子之一,原本熱衷寧毅教授的邏輯、推理、因果等學問,曾在軍中創立了「墨會」,與羅業分庭抗禮,後來沒走上發明家的道路,倒是加入了情報部的行動部門。辰時剛過,他收到命令,隨後對手下分配了任務。

這支隊伍如例行訓練一般的自情報部出發時,趕往集山、布萊兩地的傳令者已經飛馳在路上,不久之後,負責集山諜報的卓小封,以及在布萊軍營中擔任軍法官的羅業等人將會收到命令,整個行動便在這三地之間陸續的展開……

巳時一刻,亦即上午九點半,蘇檀兒與一眾工作人員開完早會,走向自己所在的辦公房間時,抬頭看見熱氣球從頭上飄過。

……

熱氣球飄在了天空中。

和登縣山下的大道邊,開粥餅鋪的陳老二抬起頭,看到了天空中的兩隻熱氣球,熱氣球一隻在東、一隻在南,順風飄著。

在粥餅鋪吃東西的大多是附近的黑旗行政部門成員,陳老二手藝不錯,因此他的粥餅鋪常客頗多,今日已過了早餐時間,還有些人在這兒吃點東西,一面吃喝,一面說笑交談。陳老二端了兩碗粥出去,擺在一張桌前,然後叉著腰,用力晃了晃脖子:「哎,那個孔明燈……」

要粥的黑旗成員回頭看看:「老陳,那是熱氣球,你又不是第一次見了,還不懂呢。」

「就是孔明燈嘛,我小時候也會做。」陳老二咧開嘴笑了笑,「不過這個可真大,今兒個怎麼給放出來了?」

「大概看今天天氣好,放出來晒晒。」

那行政人員笑了笑,陳老二也笑了笑。這周圍的集市間人來人往的,過得片刻,又有一群人來:「老二,吃的還有嗎?八碗粥、十六個餅,包起來,有任務。」

那群人著黑色軍服,全副武裝而來,陳老二點了點頭:「餅不多了,你們怎麼這個時候來,還有粥,你們出任務怎麼拿走?」

「找東西裝一下啊,你還有什麼……」八人走進鋪子,為首那人過來查看。

「要不然鍋給你得了,你們要帶多遠……」

「鍋啊……你還有什麼……」

「我這裡有什麼你還不知道……」陳老二說著話,還在試探對方要出什麼任務,刀子已經架到他脖子上,走到他周身的幾人也拔出了刀,有人將陳老二身邊的利器拿開了。

「你們……干、幹什麼……是不是抓錯了……」中年的粥餅鋪主身體顫抖著。

「收網了,認了吧。」為首那黑旗成員指指天空,低聲說了一句。

陳老二身體還在顫抖,猶如最普通的老實商戶一般,隨後「啊——」的一聲撲了起來,他想要掙脫鉗制,身體才剛剛躍起,周圍三個人一齊撲將上來,將他死死地按在地上,一人猛地卸掉了他的下頜。

周圍的幾名黑旗政務人員看著這一幕:「哪邊的?」

「兄弟,機密。」

「喔,反正不是大齊就是武朝……」

「可惜了一碗好粥……」

眾人議論紛紛,私下裡卻有人交頭接耳起來:「前些天才有田虎的事情,早兩天,聽說襄陽城外,打垮了女真的一批人,這個時候暗衛收網,你說怎麼回事?」

「……不會是真的吧。」

在黑旗的中樞呆了這麼久,許多人都有著敏銳的洞察力,自小蒼河血戰結束,黑旗軍的雌伏,是帶著一股悲憤的情緒的,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寧先生的消失。外界說他死了,黑旗內部說他沒死,然而內部早將蘇檀兒等人當成了遺孀,也是不爭的事實。

有關於這件事,內部不展開討論是不可能的,只是雖然未曾再見到寧先生,大部分人對外還是有志一同地認定:寧先生確實活著。這算是黑旗內部主動維繫的一個默契,兩年以來,黑旗顫巍巍地紮根在這個謊言上,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中樞的轉移、權力的分散等等等等,似乎是希望改革完成後,大家會在寧先生沒有的狀態下繼續維持運轉。

直到田虎力量被顛覆,黑旗對外的行動鼓舞了內部,有關於寧先生將要回來的消息,也隱隱約約在華夏軍中流傳起來,這一次,有識之士將之當成美好的願望,但在這樣的時刻,暗衛的收網,卻顯然又透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訊息。

熱氣球從天空中飄過,吊籃中的軍人用望遠鏡巡視著下方的縣城,手中抓著彩旗,準備隨時打出旗語。

半山腰上的一間院子外,陳興敲響了院門,過了一陣,有人來將院門打開了,那是個臉上有疤的中年男子,眉宇間有英武之氣,卻又帶了幾分文氣,不遠處站著個七八歲左右的孩子:「爹。」那孩子看見陳興,喊道。

陳興笑了笑:「陳靜,跟何伯伯學得怎麼樣?」

「正在練拳。」名叫陳靜的孩子抱拳行了一禮,顯得格外懂事。陳興與那姓何的男子都笑了起來:「陳兄弟此時該在當班,怎麼過來了。」

「路過,來瞧瞧他,另外,有件正事與何兄說。」

那姓何的男子名叫何文,此時微笑著,蹙了蹙眉,然後攤手:「請進。」

陳興自院門進去,徑直走向不遠處的陳靜:「你這孩子……」他口中說著,待走到旁邊,抓起自己的孩子猛地便是一擲,這一下變起突兀,陳靜「啊——」的一聲,便被陳興擲出了旁邊的圍牆。孩子落到外頭,明顯被人接住了,何文身形微微晃了晃,他武藝高強,那一瞬間似是要以極高的輕功掠走,但終於沒有動,旁邊的院門卻是啪地關上了。

陳興回過身來,攤開雙手,吐了口氣:「你看,我未帶兵器。」

何文臉上還有微笑,他伸出右手,攤開,上頭是一顆帶著刺的鐵蒺藜:「方才我是可以打中小靜的。」過得片刻,嘆了口氣,「早幾日我便有疑慮,方才看見熱氣球,更有些懷疑……你將小靜放到我這裡來,原來是為了麻痹我。」

陳興拱了拱手:「你我過命的交情,然而道不同,我不能輕縱你,還請理解。」

那何文笑了笑,背負雙手,走向院中:「早些年我便覺得,寧立恆的這一套過於異想天開,不可能成。如今仍然這樣認為,縱然格物真能改變那生產力,能讓天下人都有書讀,接下來也必然難以成事。人人都能說話,都要說話,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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