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鯀禹治水 第四十一章 棄雲輦走蛟龍

崇伯鯀並不認識鎮元,甚至連名字都沒聽說過。鎮元突然出現,崇伯鯀也吃了一驚,沒想到還有人在這麼近的地方窺探這場決鬥,而他居然沒有發現。

崇伯鯀同樣也沒有見過九天玄女,卻早已聽說過九天玄女的大名。九天玄女是以命令的口吻吩咐他和祿終的,而他和祿終則毫無疑義地趕緊照辦。

帝江一撞,帶來這麼大的災禍,這也是崇伯鯀的失職。崇伯鯀雖成功阻止了帝江撞向山脈間的隘口,卻沒想到帝江竟能撞開天幕。山脈間的隘口最終崩塌,就連山峰都倒了一片,西海中央出現了一條巨大的地裂。

崇伯鯀不知西荒高原上空有一處天成洞天,乃是太昊天帝棄山河圖之地,但鎮元卻是知情的。鎮元來到此處旁觀決鬥,就是怕鬥法波及到那洞天的入口,卻沒想到帝江戰敗後竟一頭撞了進去,想阻止已然不及,其實就算擋恐怕也未必能擋住。

修鍊蚩尤神功已有小成的祿終,一身修為幾乎全在肉身爐鼎上,與帝江決鬥時失去了威力最強大的右臂,也意味著神通法力大損。他知道自己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立刻凝聚殘存的法力飛身而去。

看祿終的去向,應時沿著大江而行,去通知下游的巴國以及重辰、九黎、共工之地的眾部族。

鎮元已飛入山河圖世界、盡全力攏住汪洋,九天玄女則要儘快補全天幕,已無暇顧及別的事了。天已崩、地已裂,崇伯鯀堵不住西海高湖向下瀉落,但他臨走前還是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將軒轅雲輦投進了西海。

高湖之水帶著巨浪從山脈間的缺口湧入低湖,人間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擋,已一連傾頹了五座山峰,這可不是一般的山啊,而是高原上的雄峰。此刻哪怕再扔一座山進去,也會立刻被沖走,山峰填入低湖,反而會使湧出來的洪水更多。

雲輦是軒轅天帝留在人間神器,它雖堵不住缺口,卻能帶著一股空間之力定在水中。但神器需要有人催動,崇伯鯀留下了兩條赤龍丙赤和丁赤,並解開了它們所受的禁錮。

這兩條妖龍原是被軒轅天帝鎮壓,要它們為人間天子效命五百年方得解脫,如今還剩下幾十年。崇伯鯀這次也帶著軒轅雲輦,監督決鬥時安置在遠處。他持有鎖環可以控制這兩條蛟龍,但早就給它們解開了,丙赤與丁赤也是乖乖聽命,此刻更是連它們體內的禁制都徹底解除了。

如此才能發揮這兩條妖龍最強大的神通法力。崇伯鯀還告訴它們,輪流施法穩住山脈缺口中央的雲輦,直到它們倆都力竭為止,若有必要則不惜損毀軒轅雲輦。

軒轅雲輦堵不住缺口,但至少能夠暫時延緩下涌的水勢,兩條蛟龍能堅持多久就算多久,至少也能給江河下遊民眾多爭取一點時間。崇伯鯀還承諾,只要這兩條蛟龍能堅持十天以上,今後便可自行脫困而去,反正所有禁制都已經解除了。

崇伯鯀提釋放丙赤與丁赤,多少也算違反了軒轅天帝遺命;他棄了國中傳承重器軒轅雲輦,是擅自做出的決定,當然也是違反了朝中禮法。但就算讓他再做一次選擇,也依然毫不猶豫。

祿終已選擇了大江方向,崇伯鯀便沿大河方向飛下了西荒高原,沿途不斷有身影落下雲端、奔赴各地。這並非地仙所修之陽神化身,只是真仙的一種幻化神通,在大河兩岸留下了很多個「崇伯鯀」。

這些「崇伯鯀」沒有本尊那樣的神通法力,但看上去與其本人一般無二,是仙家形神分化而成。他們通知將受洪水淹沒的各城郭與各部族,就地組織民眾及時轉移到高處。

中原之地,人煙繁華密集處主要分布在大河中下游一帶,在正常情況下,大部分民眾應該比巴原上有更多的轉移時間。按太昊的推演,洪水湧入巴原將在半個月後,而按崇伯鯀的推算,洪峰沿大河到達中原腹地,當在兩個月後。

可是中華之國的情況與巴原不同,理論上佔據整座巴原的巴國如今也是中華屬國之一。中華帝國所轄各部、各屬國眾多,靠近大江上游較偏遠的城郭與屬國,等待帝都平陽的政令已來不及,崇伯鯀便在沿途「親自」去了。

沿著九曲迴環的大江飛行,終於進入了中原腹地,已是三天之後。崇伯鯀這一路分化仙家形神,所耗的神通法力甚至不比經歷那一場決鬥的祿終更小,他只是沒有受傷而已。他剛剛望見帝都平陽成所在,便突然看見半空中祥雲涌動、急速迎面飄來。

天子帝堯竟離開了帝都,這片祥雲是軒轅雲輦出動的標誌。軒轅雲輦共有三輛,其中兩輛雙龍輦是天使所乘,而唯一的五龍輦則是天子的專屬坐駕,只有在巡視四方等重大場合才會動用。帝堯已經多年沒有離開平陽城了,這一次也被驚動。

天子帝堯被驚動,崇伯鯀並不感到意外,帝江和祿終那場決鬥備受關注,定有很多高人通過種種手段遠窺。但令他有點意外的是,帝堯竟在帝都之外的半空中截住了他的去路,而且還聲勢浩大地出動了五龍雲輦。

這場災禍,崇伯鯀也知道自己有責任,但不論是責是罰,不能到朝堂中去說嗎,為何要離開平陽城在半空中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再仔細一看,崇伯鯀也明白了帝堯的用意。

五龍輦妙用玄奇,那祥雲鋪展,將朝中重臣都帶來了、簇擁在那輦車兩旁,而那輛車此刻就相當於天子的寶座、拉車的五條神龍則化作了祥雲。此番禍事將波及天下,帝堯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公開處置,讓民眾們都知道他做了什麼、而又是誰該為此承擔責任。

崇伯鯀飛上祥雲,來到天子車駕前行禮道:「罪臣鯀,拜見天子!」

他只是深揖拱手,並沒有伏地跪拜,滿朝重臣中,也只有號為「崇伯」的鯀有此尊榮。天子車駕旁有人面露不悅之色,崇伯鯀的地位確實超越他人,當年是帝堯親自給了他入朝不拜的禮遇,但如今闖了這麼大的禍,崇伯鯀居然還不主動跪拜,未免有些太不知趣。

軒轅雲輦也不能把所有的朝臣都帶來,祥雲上此刻只站了三十多位,都是國中最重要的大臣。天子駕五龍雲輦出帝都,還擺開了這麼大的場面,這裡是中原人煙最密集繁華的地帶,當然驚動了很多民眾。城內城外、村口田間,萬民遠望祥雲跪拜。

崇伯鯀的聲音清晰地傳到雲端之下,萬民驚詫,不知發生了何事,國中地位尊榮、備受敬仰的崇伯鯀大人為何要自稱罪臣?

崇伯鯀開口的同時發出一道神念,雲端上的眾大臣皆可知。這裡的人其實都已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崇伯鯀主要介紹的是災害的後果,以及他來時已經做了哪些準備。

在那冠冕垂旒之後,天子帝堯面帶憂色道:「崇伯,你怎會讓這等的事情發生!」

崇伯鯀:「我並不知西荒高原上空有洞天結界,其中竟另有一方山河,未能及時阻止帝江撞開天幕。我既為這場決鬥掠陣仲裁,當承其責。」

雲輦左側有一人冷冷道:「崇伯大人,此禍事之責,你能承受得起嗎?」開口的是縉雲氏大人、縉雲部的當代君首三苗,他是末代炎帝榆罔的直系後人。

雲輦右側的重華大人開口道:「闖下滔天大禍者並非崇伯,而是帝江。此事亦出乎崇伯預料,任何人都不想看見,主要責任亦不在崇伯。」

重華身邊又有一人插話道:「可此事後果實在太嚴重,崇伯鯀大人既主持決鬥,就有責任。如今看來,這責任並非崇伯大人所能承受,天下萬民受禍啊!……崇伯大人,您的天使雲輦呢?」

開口者為歡兜大人,此人為少昊部族之後,封地就在中原以西的大河岸邊。帝堯為帝俊之子,帝俊亦是少昊後人。

崇伯鯀答道:「歡兜大人何必明知故問?方才已有言,雲輦投入西海,兩條妖龍亦被我釋放。天子有何責罰,我皆願承擔。」

三苗又冷哼道:「伯鯀大人倒是果斷得很,立刻棄雲輦、走妖龍。行事既如此果決,又怎會釀成這般大禍?」

天子帝堯擺了擺手道:「崇伯如此處置雲輦與妖龍,乃事急從權,只需向孤復命即可,孤當然不會因此降罪。如今說別的都已經晚了,應立刻商討如何應對這場禍患。諸位大人,不知能為孤舉薦何人治水?」

古時天子自稱「不穀」,喻指不結穀粒的禾穗,而「不穀」又稱「孤」。這既是一種自謙,表示一人之德寡、而納天下萬民之德眾,同時也暗示著獨一無二的地位、天下只能有一位天子。

後世的國君自稱寡人,亦源於此。但如今的各部族伯君與屬國之君,尚不可稱孤道寡、更沒有這種習慣,只是自稱本君而已,稱孤者只有天子。

如今禍患將至,首先就要任命一位大臣負責帶領民眾治水。洪水其實是自古以來各部族最常經歷的災害,對此已積累了很多經驗,但自古還沒聽說過人間有這麼大的洪水。

此前最擅治水的就是共工。共工不僅是一個人,也是一脈世系傳承,曾在炎帝朝中擔任水正。到了黃帝時代,共工部君首也曾因治水立下大功,累獲封賞才會成為南方那麼大的一個部族,漸漸脫離四岳部的而自立。

可是這一次治水,沒法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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