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和光同塵 第二十二章 命煞與離珠

此峰從山腳直到山腰皆壁立如削,常人難以攀援。但從山腰往上,則雲霧縹緲、翠樹繁花密布,遠望如浮於雲端的仙境。在接近山頂的地方,有一片平地,宛如巨斧劈去了半邊山頭,而另外半邊峰頂卻保持著天然的形狀。

平地後是一面高崖,高崖上被雕鑿出一個巨大的石龕,石龕中有一個法壇,竟然是一丈方圓的整塊碧玉打造而成。

假如有人也曾登上過清煞所在的樹得丘,會發現這個碧玉台,竟有點像樹得丘上的山神法座。此刻這碧玉法座上正端坐著一名黑衣女子,她的肌膚很白,色澤就像最純凈的乳汁,烏黑的頭髮很長,披散在腦後肩後一直垂到了碧玉台上。

碧玉台前的空地上生長著三棵樹,它們的紮根之處並非土壤,就是裸露的山岩。看其細密的枝條從根部便伸展開的樣子,應是那種比較低矮的灌木,然而它們不知在此地生長了多少年,竟已有數丈之高。

這三株樹枝葉茂盛,卻沒有一絲青翠之色,它的枝條是血紅色的,葉片是粉紅色的,樹上結著直徑約一寸的果子,竟是火紅色的,遠看就像三柱從山岩中噴出的火焰正在燃燒。

它就是傳說中的不死神葯「離珠」,據說曾為神農天帝所擁有。能生長不死神葯的地方當然都很特殊,世間很難找到,可離珠這種不死神葯本身卻更為特殊。

據說在它生長之處,人們不能輕易接近,否則會受到很詭異的影響,導致心性大變甚至瘋癲狂亂。離珠樹的氣息非常人所能承受,就算髮現了也很難靠近採摘。只有境界高深的修士才能成功走到離珠樹下,保持心境不亂摘取離珠果。

碧玉台前三株這麼高大茂盛的離珠,卻對法壇上端坐的女子好似毫無影響,她正在閉目修鍊中。這時山峰外飛來了一名身著深黛色長裙、身形高挑窈娜的女子,她綰簪著長發,御飛天神器。

此人落在山頂的平地上,收起法器上前行了一禮,卻沒有先說話,而是在等待著什麼。碧玉台上的黑衣女子睜開了眼睛,開口問道:「青黛長老,你有事嗎?」

來者名叫青黛,有六境修為,是孟盈丘的長老。但她的樣子並不年長,也一點都不老,形容大約雙十年華,明眸皓齒容顏秀媚。而碧玉台上的黑衣女子便是孟盈丘之主、名震巴原的命煞。

威名赫赫的命煞,聲音竟非常動聽,軟軟的帶著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彷彿稍有一點沙啞,卻似能滲入人的腦海中、骨髓里,激起莫名的銷魂感受。僅聽聲音便這樣了,何況是見到她本人呢?

青黛下意識地抬頭看見了碧玉台上妖冶的身影。雖然命煞坐得端端正正,沒有一絲搖扭風姿的動作,但聞其聲、見其人,就感覺身心深處被喚醒了一種莫名的衝動,彷彿是一種本能的慾念。而擁有這種慾念,本身就是一種快感與享受,使人忍不住便想擁有與渴望更多、更深的纏綿境界。

青黛身為女子,竟都有這種感受,假如換一名男子站在這裡,那感覺就更難形容了。青黛趕緊收攝心神低下頭,心中暗道不知是那離珠樹的影響,還是命煞開口無意中造成的心神波動,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她所站的地方,已經盡量不靠近那三棵離珠樹了。雖然以她的修為當然已無懼離珠樹氣息的影響,但在和命煞說話時,還是不要有那種感覺的好。命煞開口自然帶著一種令人銷魂噬骨的神念,這種神念已不是什麼信息和語言,而是侵襲心神的大神通法力。

青黛知道命煞不是故意如此,她方才正在入境修鍊玄功,忽然察覺有人至此,開口時仍帶著玄功法力,同時也激引了離珠樹的氣息。

青黛低頭道:「宗主,最近發生了好幾件事情,我覺得都有必要向當面您稟報。」

命煞仍用那柔柔的聲音說道:「先從小事說起吧。」

青黛便先說了一件小事:「相室國君的寵妃裳昌,其子宮琅在龍馬城邊關被人斬殺,長昌氏一族求到了孟盈丘,希望孟盈丘能追拿兇手為其報仇,因為宮琅也是我孟盈丘的弟子。」說話的同時帶著神念,解釋了宮琅被斬的詳細經過,以及有關那位小先生的一系列事情。

命煞聞言冷冷一笑,方才的感覺還令人銷魂噬骨,可此刻的冷笑又令人頓覺遍體生寒:「國君之子、我孟盈丘傳人在邊關被斬,這麼丟人的大事,國君連提都不敢再提,更別說下令緝拿兇手了,相室國尚且如此,居然還有臉來我孟盈丘?

裳昌?她已經不是國君的寵妃,再也不是了!長昌氏一族,就算在國中得勢,但自今日起亦將日漸失勢,用不了多久便風光不再,……他們能讓你把話傳到我這裡,你一定收了人家不少好東西吧?」

她開口就斷了一位寵妃和一個氏族的命運,這種話假如是別人說出來,可能也不會有人太在意。但只要她開了口,聞者便會覺得裳昌與長昌氏一族此命難逃了,因為她的名號就是——命煞。

聲音中也帶著神念,女兒宮嫄之事已得罪了倉煞,兒子宮琅之事又得罪了星煞,裳昌這個妃子還想有什麼好下場?她就算不在國君面前哭鬧,國君也會疏遠她,更何況她成日哭鬧不休,纏著國君去做他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

而長昌氏一族,曾有一個非常有希望在將來成為國君的宮琅,因此國中很多勢力為了長遠考慮,都會逢迎巴結,至少不敢與之爭奪利益。可是宮琅已死,一個死了的國君之子沒有半點用處,不受寵的裳妃恐怕也很難再給國君生一個兒子,就算裳妃能再生一個兒子,也不可能在它成年前參與君位的爭奪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裳妃和長昌氏家族失勢,而且又得罪了倉煞和星煞,在國中只會越來越失勢。長昌氏一族目前在國中的既有利益,也會成為其他勢力的重點爭奪與瓜分對象,一旦衰敗速度便會很快。

命煞問青黛是否收了長昌氏的好處,青黛卻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神色,很坦然地答道:「我確實收到了幾件寶物,長昌氏也不是直接找到的我,而是先求到了外面辦事的那些門人,前後送了不少東西。」

說話間伴隨著神念,將長昌氏送來的所有財物的清單,包括都有哪些人收了哪些東西,原原本本告訴了命煞,命煞淡淡一笑道:「既然他們哭著喊著要送上,那就收下吧,算是孟盈丘接受他們的賠罪,不再追究今日的非分之事。那些東西,一半歸受贈者所有,一半交於宗門收存。」

青黛點頭稱是,又問道:「長昌氏派來的人還在山中,該怎麼回覆他們呢?」

命煞答道:「就一個字——滾!」

神念中亦有另一番話:告訴他們,再敢因為這種事,踏進山門提出這種要求,就打斷腿扔出去。這種人在國中驕橫慣了,以為天下人都可以威逼或收買,將我孟盈丘宗門當成他們家想請就請的打手了嗎?正因如此,宮琅才會有那種下場,他那種驕縱肆意的行止,可不是我教的!

宮琅是我孟盈丘弟子,而且是很重要的弟子,因為他將來有可能成為一國之君,可是長昌氏卻將他給教養廢了,孟盈丘想遷怒還來不及呢!若是宮琅無故受人欺凌,就算是赤望丘弟子所為,我也會派人要個說法的。

可他乾的是什麼事?無理尋仇、私取噬魂煙,並在集市前當眾打出,這種事若是別人所為的,相室國非派軍斬殺不可。而他還做得很丟人,當場就被人給宰了。不知情者恐怕還以為是孟盈丘擅讓弟子拿著噬魂煙這種東西,到外面肆意荼毒呢。

想當初長昌氏家族千求萬懇,孟盈丘才答應收宮琅入山門,費心血教授他這些年、傳了他一身神通法術,難道還成了欠他的?國君都沒臉提的事,卻認為我們孟盈丘該為他們長昌氏出頭,怎麼會有這種痴心妄想呢?

至於孟盈丘會不會為弟子報仇,那是孟盈丘的宗門事務,與相室國無關,也與長昌氏無關。

青黛點頭道:「我明白了,自會命人訓斥,將他們逐出山門,並派人轉告相室國君。」

命煞:「再派人去一趟赤望丘,轉告這件事,無須隱瞞任何細節,反正他們也能查得出來,就說我孟盈丘弟子不成器,十分慚愧!」

青黛又點頭道:「我今日就辦,立刻便派人去赤望丘,……可那位小先生的身份,倒是令我很好奇。他斬宮琅、化去噬魂煙只在眨眼間,真是星煞的弟子嗎?若是這樣,赤望丘恐怕又多了一位年輕的六境高手!」

就連青黛這位孟盈丘長老,都遠遠高估了虎娃的實力,因為虎娃解決宮琅的場面實在太令人震撼了。誰又能想到他是自幼服食琅玕果和五色神蓮這等不死神葯長大的,而且形神中還擁有那麼多神器。

命煞卻沉吟道:「恐怕並非如你想的這麼誇張,此人可能身懷秘寶,有特殊的妙用恰好可以剋制噬魂煙。噬魂煙這種東西本就是在戰陣中使用的,而不是在鬥法中對付高手的,……待會兒再說他吧,你還有什麼事?」

青黛又稟告道:「巴室國君後廩自稱舊疾複發,已派使者到孟盈丘,欲再求一枚離珠續命。」

命煞微微一皺眉:「已經三年了。」

青黛:「是的,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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