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煌煌大衍曆,何人執筆書 第901章 一曲唱罷,翩翩帝王英雄路(四)

「平天兄,我倆若是這樣打下去,就算打個七天七夜也分不出勝負。」

跳出戰圈,把玩著手中的銅鏡,玉皇輕笑著向平天說道。

「寡人知道,平天兄有傲氣,可此乃國戰,非是私怨,豈有不讓天地諸強插手的道理。為防延誤戰機,爾等還是一起上吧。」

話音落下,驚絕四座。

所有人都一臉複雜地看向笑吟吟的玉皇,心中微覺不安。先前他和平天的那一戰雖不分勝負,可若再多一個同級強者,或許不用,只需紫微這等玄天高手便足以將玉皇斬殺。然而直到現在,這位曾經的中央天帝依舊有恃無恐,還放言讓眾人齊上,他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目光落下那面古樸的銅鏡,鎮元子瞳孔不由縮起,卻是想起了好友陸壓曾經對他說起的一物。

「玉皇,你手中拿著的可是山海黃帝的帝王寶鑒?」

「鎮元兄見識廣博,居然連黃帝的寶鑒也知曉。」

淡淡一笑,玉皇開口道。

「不過寡人手中的並非他的寶鑒,而是只屬於寡人的寶鏡,取材於九萬年前歸墟水患時流落的萬年隕石,以九天冷火磨鍊,內藏千千萬萬玄天以上強者的生魂。可俯察體內五臟六腑經絡骨骼,可監看九天上下萬萬里地境。除此之外,還有一神奇之處,不過,至今尚未用上。」

「原來如此,你之所以有恃無恐,卻因這面鏡子?」

深深看了玉皇一眼,目光落向銅鏡,平天沉聲道,下一刻他身影如電,轉眼已到玉皇身前,探手向那面小鏡抓去。

「平天兄,你便這麼喜歡奪人所好嗎。四萬年前你想要寡人的天宮,四萬年後,就連寡人僅剩的這面銅鏡也不肯放過,好生貪心。」

眼見平天的手已經摸索上銅鏡,玉皇不慌不忙,甚至還有閒情逸緻譏諷起這個老對手。

就在平天以為銅鏡到手再無所憂時,一條人影從銅鏡中躥出,龍行虎步,氣勢雄壯,負手而立,冷眼看向平天。目光落向那人,饒是歷經數萬年風雨,幾起幾落的平天也不禁一愣。

轉瞬後,平天被鏡中人一拳轟飛了出去。平天起身,再戰,再敗……強如平天者面對那個修為幾和他一般的鏡中人,竟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幾度險象環生。

濃濃的荒誕和難以置信漫出夜色,縈繞在眾人心頭,令他們為之驚詫的不是平天的屢戰屢敗,而是他那個對手。高拔魁梧的身姿,烏黑的長髮直垂腰際,面沉如水,卻透著尋常帝王難以企及的威嚴,以及他冠絕穹宇的拳頭——那個從鏡中走出的人,竟是平天自己。

月羅剎有奇術,以月影夢魘引出對方最難以戰勝的宿敵,也算是幾近無敵的絕技,可比之玉皇這面銅鏡,卻稍有不及。修行之人最大的敵人不是曾經讓他們蒙恥的宿敵,也非前路上那一個個高不可攀的存在,而是修鍊者自己。

放眼世間諸強,又有誰有十分的把握戰勝自己,誰又忍心對自己下殺手,七情六慾作祟,非是心魔,只是人之本性,世無仙人,凡是生靈皆如此。

「雖已無法殺盡千萬大軍,可若將爾等一同葬命於此谷中,卻比殺那些卑微的兵卒更有用。」

看著鼻青臉腫的平天,玉皇眉開眼笑,口中念念有詞,須臾後銅鏡陡然變大,廣四尺,高五尺九寸,隨著玉皇的咒語散發出奪目的光暈,褪去銹斑,將營帳內諸強一同倒映其中。

鎮元子走出,移山君聖走出,驅神走出,西海龍王走出,垂天宗宗主走出……

這些神通廣大縱橫天地穹宇的頂尖強者無不是斷絕情思,苦修數萬年方有如今的成就,女人如雲煙,子嗣如泥壤,又怎會在他們心中留下多少牽掛和羈絆。說到底,他們最愛的卻是自己,眼下面對一模一樣的「自己」,又怎麼捨得下殺手。

鎮元子敗,移山敗,驅神敗,西海龍王敗……此時營帳中,只有一個人屹立不倒,毫不猶豫的殺向「自己」。

早在七州時,周繼君便曾感嘆過,破軍藏得太深,藏得太久,久到連他自己都快忘了他真正的實力。不過,這並非破軍將「自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唯一原因,他雖在死戰,可他的目光總會時不時飄向營帳外滿臉擔憂,捏緊雙拳至始至終只是關切地盯著紫微的女子。

輕嘆一聲,破軍面無表情,心中也只是泛起淺淺的漣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破軍是孤星,註定此生孤獨一人,率領群強征戰四方,可這並不代表他的心中毫無牽掛,相反,牽掛惦記的越多,越能讓他學會如何變強。

不再留手,破軍猛地抓住「自己」的胳膊,用力向中間交叉併攏,卻是毫不留情的扯斷鏡中人的臂骨,隨後將其梟首。

隨後他閃身而上,在玉皇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拳轟擊在銅鏡上。

如水般的華紋再度波盪開,可這一回卻是將那些「鏡中人」齊齊收回鏡中,鏡子旁,是一臉苦澀的玉皇。轉瞬後,他的額心破碎開來,鮮血湧出,將銅鏡染紅,數名頂尖強者攜著怒火的攻擊何等猛烈,道力流散開來,將藏帝谷的偽裝撕裂,現在出如漩渦般劇烈流轉著的輪迴,而玉皇的屍身連同那面銅鏡也跌落輪迴,從此不再現於世間。

少時為世家子,因犯重罪被除名,不存於家譜卻暗中潛入天地穹宇,歷經寵辱,千戰之後,登臨絕頂。

即便如今他死了,可仍是一段壯麗的傳奇,不輸當世任何一位英豪。

「可惜了那個寶貝。」

良久,驅神君聖打破帳內的沉默,看了眼面色平靜的破軍星主,幽幽說道。

今日若非破軍,恐怕眾人都會如玉皇所言般,死於此處,成為史書中的大笑話。不提周繼君、月羅剎等人,也不提成名已久的齊靈兒、李車兒等徒,光是眼前的紫微、破軍便足以傲視一方,天吾山英才之多,連驅神也不禁有些嫉妒。除此之外,他心中也甚覺可惜,玉皇的寶鏡之強堪比他那支書寫仙神妖魔的神筆,若能得到,他驅神或許真有再戰聖人的可能。

關於那面銅鏡,雖不知所蹤於天地穹宇、山海輪迴,卻在另一方輪迴的史書中有所記載。

「始皇遣徐姓方士出海,五年歸,得方鏡,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裡有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捫心而來,則見腸胃五臟,歷然無硋……始皇常以照宮人,膽張心動者則殺之。」

……

「就這麼結束了?」

軒轅國外,山風跌宕,一白一黑兩道人影施施而行。

「怎麼,非要搞得轟轟烈烈,大戰上三天三夜,互道英雄惜英雄才算是完美的結局嗎。」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周繼君看向微微失落的少年,輕笑著道。

「也不是,只不過我總覺得他不該這樣死去。」

一路上聽完玉皇的故事,看完玉皇的絕唱,周念君只覺心中堵得慌,可他畢竟還未經歷過太多風雨,心感滄桑悵然,卻又無法道出。

邊走邊聊,不知覺間,兩人來到位於山麓的一處破舊茶肆外。

疑惑地打量著位於荒僻山野的茶肆,雖在青山綠水環繞間,可往來無客,這茶肆的出現卻透著幾分突兀和古怪。

「就在此處暫別吧。」

耳邊突然傳來男子的低語,少年心頭沒來由地一顫,抬起頭,怔怔地看向周繼君。

余光中,在茶肆旁的老樹下,是牽著青驢頰邊掛著柔柔笑意的女子。

「多謝公子這兩日來照拂劣徒,不過天下終無不散之筵席。公子請吧。」

師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溫柔,可再度落於少年心頭,卻讓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女媧聖人客氣了。倒是聖人這些年對吾兒的養育之恩,君某一日不敢相忘,來日定有報答。」

身處兩人機鋒正中,周念君雖無不適的感覺,可他卻知道,師父傷人以情,殺人也僅需隻言片語。不過幸好爹爹的神色如常,氣息平緩,看起來並未被師父所傷。

心中剛冒出「爹爹」二字,耳邊便傳來師父莫名的笑聲。

「念君,隨為師回宮。」

「且慢。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君某有份禮物想要送予我兒,想必聖人當不會阻攔。」

看了眼神情複雜的周念君,周繼君淡淡一笑,眸光微閃,張口吐出三團雲氣,一青一紫一紅,浮於半空卻是三頭睡眼惺忪的異獸。

南瞻部洲有奇獸,名曰狻猊,昔日周繼君得自天機閣,收為三道蛇人坐騎。初時還能隨著周繼君征戰殺戮,奈何越到後來,青羽、紫風、炎霸三隻小狻猊愈發懶惰,總喜歡躲在道丹中貪睡,卻被三道蛇人殺生所得的氣血溫養,受周繼君先天精氣滋潤,到如今也都有法天巔峰的修為。

三團雲氣方出現,女媧便蹙眉伸手,卻被周繼君隔空使出道力,攔截向女媧。

腳步微晃,周繼君臉上閃過一抹潮紅,而三隻小狻猊也聽話的鑽入周念君身體,各佔一道,和道丹漸漸融為一體,即便女媧想要將它們斬除,也不得不考慮一下此番所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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