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煌煌大衍曆,何人執筆書 第875章 墨香城之變(二)

目光落向橫躺在血泊中的赤松子,瑤姬眸中閃過濃濃的悲慟,轉爾望向朝共工走去的蓑衣男子。

「小心……」

尖叫聲還未揚起,就被瑤姬硬生生按了下去,目光所及,只見那個殺了赤松子的男人溫柔地摟住共工,而共工身軀微顫,卻沒掙脫。

腦中一片空白,瑤姬怔怔地看著相依在溪水邊的那對情人,半晌,一臉的難以置信漸漸褪去,她強作鎮定,可胸口卻在不住起伏。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瑤姬抬起頭,問向周雲生。

「自然,否則我為何要趕來這。」

周雲生低聲道,隨即隔著溪水看向月羅剎,微露激動之色,可令他失望的是,無論他月叔叔還是共工都沒有表示,神情淡漠,彷彿不知他的存在般。

怎麼回事……月叔叔向來和我最親近,為何今日相遇于山海卻如此疏離。

心頭一緊,眸里浮起黯然之色,周雲生不由想起從前在四大部洲時候,當他犯了錯,回山後第一個找的便是月羅剎。他不敢去找周繼君,因為爹爹向來有錯必罰,也不好意思去找娘,唯有他月叔叔會陰陰一笑,拍著胸脯保他無事,在天吾山上敢和周繼君「叫板」的也就只有月羅剎了。而且,每每周雲生有什麼心事,都會去找月羅剎傾訴,月羅剎做起事來肆無忌憚,不像周繼君有那麼多顧忌,往往能輕而易舉的幫周雲生化解難題。

這樣一個對自己視如己出的月叔叔,今日怎麼變得好似陌生人般……

周雲生正疑惑間,心中忽地飄過一絲陰霾,抬眼望去,就見一團一團的濃雲從四面八方湧來,撕破晚霞,籠罩在墨香城上空。

「他們來了。」

月羅剎終於開口,卻非是對周雲生說,而是朝向懷中的女子。

「今日之變可曾在你家小君君預算之中?」

淡淡一笑,共工滿臉輕鬆地問道,即便面對天頭三方神皇的鑾駕,她的語氣中仍帶幾分調侃。

伏羲、少昊以及顓頊此時皆已降臨墨香城,三名神皇,亦是三名穹天巔峰的山海亞聖,即便月羅剎和共工兩人聯手,可他們都只有穹天上品的修為,比之三皇要弱上一線。

「自然在。」

月羅剎低聲道,轉爾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猶豫著道。

「可是,卻沒算出你也落在這一局中。」

聞言,共工黛眉挑起,不由瞪了月羅剎一眼。

「怎麼,多我一個反倒成了你的累贅?」

話音方落,共工自己陡然一愣神,沉吟著看向月羅剎道。

「原來那君公子是讓你來送死的?」

月羅剎苦笑著點了點頭,看向溪水另一邊神情緊張的周雲生,暗嘆一聲。

「若非雲生這小子將你牽扯進來,破解此局當易如反掌,後續的布局也能徐徐展開,可現如今……不過也無妨,小君君定已算出此中紕漏,此時應當正向這趕來。」

月羅剎口上如此安慰道共工,可心中卻忐忑了起來。

山海王朝一方欲以周雲生為餌,引周繼君前來,聚絕世強者殺之,而周繼君則讓月羅剎前來相救。月羅剎千變萬化,更有月影不死法身,能徹底殺死他的或許只有聖人,詐死攜周雲生迴轉當能破去此劫。可現如今共工卻被牽扯了進來,月羅剎不可能棄共工而不顧,那隻能周繼君親自前來相救。

然而最為關鍵的是,共工和自己的關係會不會早已被炎帝察覺?他派誰來不好,偏偏請共工護著瑤姬前去赤松城,共工不得以出手相救雲生,被雲生記掛在心,遂挾持著瑤姬前來投奔共工,將她也牽扯此劫之中,卻隱隱牽制住了月羅剎,那周繼君便不得不親自出馬。

越往深里想,月羅剎越覺得心底發寒,倘若真如此,那炎帝不惜以瑤姬的安危為代價,布下此殺局,隱隱間已將死了周繼君的棋路。這一局被破,其後的布局根本無從展開,不單是君子國諸人,便連天地王朝諸國也會因為周繼君這番豪賭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那日君子殿中,月羅剎曾詢問周繼君,此局有幾成把握。

九成九。

周繼君如是說道。

每一局皆有可能被破,然而,那些破綻只不過是有意留給山海王朝,實則毫無破綻可言。

那麼為何不是十成?

月羅剎皺著眉,問道。

世間變數萬萬億,即便我詭道已臻大圓滿,可仍無法算盡那些變數。天降大難死劫,冥冥之中亦會留下一線生機,此中道理皆一樣。

周繼君這樣答道。

可既然不是十成,那你又豈知這局不會被破?

月羅剎又問。

因為這是我於穹天境界所布的最後一局。

周繼君淡淡地說道,養氣四十八載,曾經縱橫天下而不倒的雄壯氣勢再度生出,饒是月羅剎也是一驚。

轉瞬收斂,恢複了他這些年的寵辱不驚,閑散淡漠。

穹天境界……莫非穹天境界之上還有……

月羅剎追問向周繼君,可周繼君只是神秘的一笑,不再多言。

穹天巔峰便是世間修鍊境界之極,這是萬萬載下來無數代修鍊者的共識,再往上便是超脫境界的聖人,而小君君顯然不會成聖……罷了罷了,既然他那般篤定,或許今日之變也在他預料之中。

不再多想,月羅剎抬起手臂,將發著愣的周雲生卷過溪岸,丟在自己身後,隨後抬起頭,空冷的眸子對上天頭三皇。

……

路遙遙,馬匆匆,一衫白衣行於夜色下的山林間。

這片山林地勢起伏,高遠不一,林間還留著殘破的橫木,以及斑駁的血漿,正是周雲生一路所闖過的寨子。

「從一開始的婆婆媽媽,到後來的不留情面,在無火城前他便已經開始殺伐果斷了。」

白衣男子的聲音溫醇而淡漠,目光掃過殘垣斷壁,那些蛛絲馬跡收入眼底,瞭然於心。

「虎父無犬子,少主人自然不會太遜公子。」

變作尋常馬匹的水麒麟沉默著開口道,轉瞬後,它止住前行的馬蹄,伏身於夜色下的密林間。

「你在怕什麼,不過兩穹天上品,一穹天巔峰罷了。」

柔柔一笑,周繼君撫摸著雪白的鬃毛,抬頭看去。

兩個氣勢雄壯宛若巨山峙立的男子攔於道前,而在他們身後還站著一人,火紅的龍紋大氅,冕冠珠串高戴。

「將近半個甲子沒見,君公子還是一般狂妄。」

「不是狂妄,實話實說罷了。」

哂笑一聲,周繼君深沉的目光掃過對面三人,面色絲毫未改變分毫。

刑天、應龍,兩人分別是炎帝和黃帝的座下大將,亦為穹天上品的亞聖,戰功顯赫,說是兩帝麾下的戰神也不為過,在穹天上品的山海亞聖中足以排入前五。除此以外,炎帝更是親自前來,此時正笑吟吟的看向周繼君。

「話說,我和公子也算是同道中人,布局手段也相似,皆是以親子為餌……」

炎帝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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