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古來征戰幾人回 第727章 佛會七日(七)

是護著那個少年前去水陸大會,還是留守棋社。

看著笑盈盈的少年人,齊靈兒不由躊躇了起來。周繼君在那封信箋中提到,他和孔丘相識甚久,已有百多年,雖未提及詳情,可從字裡行間齊靈兒不難看出周繼君對少年人的關心。

為什麼現在的我變得這麼猶豫不決,是因為總站在師父的立場去考慮大局嗎,可是,這樣的我卻非從前的我了。

深吸口氣,黛眉間的迷惘漸漸散去,齊靈兒上前一步,朝著孔丘拱了拱手。

「我天吾山在水陸大會亦有座觀禮閣,孔先生既然是家師故友,不如一同前往。」

「也好。」

想到或許有機會見到君公子,孔丘面露喜色應聲道,轉而看向一旁的僧人。

「大師和我們一同登閣吧。」

「不了,小僧前去水陸大會另有他事。」

年輕僧人口喧佛號,眸中掠過一絲憾色,卻轉瞬即逝,淡淡一笑,率先向皇宮方向走去。

佛會第二場,六更始,建佛龕,請大德登台,而後奉浴。齊靈兒三人護著孔丘登上高閣,時辰尚早,老天爺仍在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吐出灰濛濛的雲圈,將長安城掩於晨光前的霧靄中,放眼望去,龐大的皇宮宛若昏睡的巨獸匍匐在城池中,尺寸之地,卻困縛了它無數載。

不同於第一日的冷清,今日的佛會可謂是人山人海,百姓紛紛趕早前來觀禮,或許是先前造勢極大,又或許因為昨日「嗜天魔尊」大鬧水陸,仙佛爭相阻攔,讓長安城百姓以為真佛降臨,口口相傳,到今日,長安城裡已是人人言佛。更鳴聲終於消停,百姓們熱切地抬眼望去,就見明花綻放,雖只現於會場,可卻仿若無邊無際的大海傾盪流淌,蔓延至視野盡頭,看得眾人如痴如醉。

「阿彌陀佛。」

佛音傳來,會場上憑空生出一座巨大的佛龕,周身金黃,共分九層,每一層皆放置一顆舍利,金光燦燦。之後自有十二名僧人走上會場,洗禮作法,擺放法器,約莫兩炷香過後,為首的僧人口喧佛號道。

「阿彌陀佛,有請大德登場。」

刺目光華從西天盡頭遙射而來,破開陰霾的天色,將長安城鍍成金色,佛光垂天而立,俊美的僧人踩著金輝緩緩登上會場。他甫一出現,台下頓時哄鬧聲一片,本以為傳說中登場講經傳道的會是一德高望重的大師,世人以老為尊,白髮垂眉方才能令百姓信服,孰料這大德竟是一個年輕俊美的僧人。

「是他?」

南面觀禮閣上,左清清塵忍不住低聲叫喚了出來,下意識的看了眼齊靈兒,就見大師姐面色平靜,沒有半絲驚訝,顯然早已料道。

「這位大師姓唐名玄奘,和孔丘相交時間雖短,可他滿腹經綸,才智高絕,卻讓孔丘心悅誠服。」

從九重孔君宮悄悄留到人間的少年熱情地說道,他親近君公子,愛屋及烏,對天吾山門人也推心置腹,卻未曾發現左清塵眸中一閃而過的怒意。

台下百姓一個勁地起鬨,隱於人群中的「仙神妖魔」樂得看好戲,閣樓上的四家巨頭勢力冷眼相向,而台上的僧人卻從容不迫,嘴角含笑,眸子深處宛若一彎古井,即便暴風襲來亦不會波動半分。

「諸惡莫作,諸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

年輕的僧人吟念著,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堪堪能越過嘈雜聲傳入眾人耳中,飽含智慧的眸子平靜地望向世人,目光如流水輕盪,柔而不緊,溫醇和煦。

「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大眾當勤精進,如救頭燃,但念無常,慎勿放逸……」

隨著佛音傳開,會場上下漸漸安靜,從西天盡頭盪來的佛光彷彿一衫厚實綿軟的袈裟鋪落在皇城前,半炷香過後,長安百姓個個面容莊重,神色虔誠地望向唐三藏,聽著或是樸素或是華美的佛經,心中感悟教化,只覺大徹大悟,一時間,滿城百姓人人向佛。

「咦?傳道在明日,今日就開始……不好,水陸七日的流程只是個幌子,西方佛家今日就欲將長安變成佛城。」

東面一座高閣上,黑袍男子瞳孔陡縮,心中暗道不妙。在他身後坐著兩名男子,左邊的身形高大,面容粗獷,不怒自威,右邊的則略顯削瘦,一頭烏髮垂地,透著幾分妖冶。

水陸大會召開,垂天道上諸巨頭自然落座高閣,南閣為君公子,西閣為趙公明,北閣為清風明月,東閣自然是通風君聖,而在通風君聖身後坐著的,卻是移山和驅神。除去酒肆里的陸壓,這水陸大會竟聚集了四名君聖,而只東閣一方便擁有三名君聖,自然引人注目。

「人人向佛,如此一來,這長安城變為佛地,我等還有何好爭的。」

悶哼聲傳來,卻是妖族天帝移山君聖怒目望向會場中的僧人,大手揚起,一股道力悄然流轉,化作離弦之箭射向唐玄奘。護佑於唐玄奘周遭的十二名老僧似有察覺,轉目望向東閣,爾後齊念佛號,十二隻手同時按上那座佛龕。這番場景落在百姓們眼中只當老僧們在為大德助勢,可在場強者哪會不知這私底下的爭鬥,看向那座佛龕,就見九顆舍利微微搖晃著,黃光大作,從佛龕頂部躥上一股道力,虛化成一柄利斧,重重砍向移山君聖的道力。

東閣之上,移山君聖皺起眉頭,道力聚於雙目,只見在那十二老僧的皮相下,卻是十二名相貌奇異、各執法寶的菩薩。

「十二圓覺菩薩!哼,准提那廝還真是下血本了。」

移山君聖是粗人,毫不忌諱地罵咧道,身旁的驅神卻笑了起來。

「移山,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什麼長進,且看我來。」

話音落下,驅神及地的長髮輕輕飄蕩著,轉眼後,一股道力從他眸中射出,似龍似蛇,飄忽不定,神鬼莫測,堪堪避開佛龕上的那股道力,向唐玄奘砸去。

「無量壽佛!」

又是一聲佛音傳來,天頭霧霾裂開一線,身材高大騎著飛天貔貅的菩薩怒目望向驅神,雙手合十,瞬間捏出七八道手印,按向水陸大會。

狂風席捲,驅神射出的磅礴道力竟隨風遠盪,攜著唐玄奘的佛音,向四面八方遙遙散播開來。

驅神面色發寒,他這一擊非但未能成功,反而成了佛義傳播的助力,本來唐玄奘口念佛音,宣傳佛家教化只限於長安城,可有了驅神道力相助,竟瞬間傳遍整個大唐,且還有向外擴張之勢。

「好,好,大勢至,你就不怕死嗎。」

陡然站起身,驅神君聖眸中滿是寒意,可他剛捏出印法,天頭的菩薩便躲回雲中,再不露面。

驅神無敵,即便眼下傷勢未曾痊癒,可想要殺那大勢至菩薩也是易如反掌,然而天頭佛雲深如海,一旦重歸雲里,驅神再難感覺到大勢至菩薩的心神。臉上余怒未消,被擺了一道的驅神君聖忿忿地坐下,余光中,就見通風君聖面色凝重,雙拳緊握,微微顫抖著。

本以為準提遠在西牛賀州,雖西行始於長安,可也要等到西遊之局正式拉開帷幕方才發難,不料他早早在長安城裡落滿棋子,局中生局,疏而不漏。早在數年前,天上地下便有謠言傳出,得西遊者,得天下,行於西遊斬獲聖人。天地諸強爭先入長安,無不為了分得一席奪那一絲機緣,孰不知這長安城早早被准提收入棋盤中。

唐玄奘傳佛家教化,諸佛菩薩為助力,卻只用了兩三炷香功夫便將佛義傳遍大唐,那大勢至菩薩天生便有助勢之神通,想來半天功夫不到,整個東勝神州就會淪陷,佛家道義廣傳,以百姓庶民為基石,東勝強者、仙神妖魔再多,可多不過芸芸眾生,如若東勝真變成人人言佛之地,那這一局從頭到尾便會被西方佛教掌控在手心,眾強再如何努力,也不過是在等著准提的施捨罷了,還有何好爭?

東閣上,通風面色陰沉,轉目望向西面那閣,長袖揣酒的男子高坐樓顛,可至始至終一副落魄不羈的模樣,即使在那佛義傳遍整個大唐時,他仍舊那副漫不經心、事不關己的模樣,看得通風微微失望。長安城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殺機隱伏,佛家埋於此間的勢力尚無法看清,率先出手的那人定會成為出頭鳥,身入險境,想要扳回這一局,除非諸巨頭聯手,可是……

嘴角浮起苦澀,通風幽幽嘆了口氣,眼下能聯手抗衡佛家的勢力也有四家,可除了自己一方外,南樓北樓都只有門人在此,而那個獨坐西閣的趙公明,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彷彿來看熱鬧的一般。

佛家道意何止三萬,佛家教化亦深得庶民之心,教義從那唐玄奘口中傳出,轉眼間傳遍半個東勝神州,百姓們頂禮膜拜,紛紛朝向長安城的方向跪地叩首,隆隆的朝拜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收入唐玄奘耳中,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唐玄奘眸中光華隱而不露,喧聲道。

「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佛有一法。能斷一切諸惡道苦。何等為一。謂於晝夜常念思惟。觀察善法。令諸善法。念念增長。不容毫分。不善間雜。是即能令諸惡永斷。善法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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