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下變 第264章 公子門下

「狂妄!」

異人王楚嘯天低喝一聲,他飛離驢背懸浮於半空,面對須臾間閃至身前的月羅剎,不避不讓,左手湧出滾滾紫雷,右手掀起狂龍之風,張口吐出一蓬白火。

風、火、雷漫過雨簾轟地擊中月羅剎,蓑衣斗笠瞬間就被淹沒,化於灰燼彌散在風雨中。

楚嘯天一愣,隨即捧腹大笑起來。

「我當是什麼不得了的人物,原來只會說大話而已,這所謂的七州絕頂人物不過如此。」

「又來這招,不過,似乎很久沒見到了……」

周繼君嘴角微翹,眼中閃過一縷緬懷,望向楚嘯天身後的空氣,綠蓑衣青斗笠,那個散漫的男子正叼著一片竹葉冷冷地打量著楚嘯天的背影,直到他笑完方才懶洋洋地開口道。

「很好笑嗎?」

聽到身後傳來的陰惻惻的聲音,楚嘯天神色陡變,猛地回頭,脊背浮起一絲冷意。

「所謂異人王也不過如此啊,用的招數還是模仿我的。」

話音傳出,不僅是楚嘯天,便連周繼君也微微一愣。半空中,月羅剎嘴角劃開一道陰霾,他伸出右手,狂發大作,左手,紫雷閃爍,隨後張口,瑩白的火苗一顆顆地升起。

風火雷,一模一樣的招數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楚嘯天眼前,他不可思議地看向撲面而來的狂風白火和紫雷,折身而退,身形在空中划過道道虛痕。

「不可能,我這天生的神通……你,你竟然模仿了出來!」

楚嘯天有些狼狽地躲閃著,他卻沒發現,身旁的虛空中出現了一個淡淡的人影。

「這便是羅剎自創的功法嗎,模仿他人的功法招式,連威力也毫不遜色。」

山麓前,周繼君望向將異人王打得連連疾退的月羅剎,眼中閃過欣然。誠如月羅剎所言,周繼君的風頭一直壓過他,可月羅剎天才橫溢,遊戲世間,即便是周繼君又何曾看透過他。以彼之招還之彼身,這般奇妙莫測的功法,惟有百變羅剎才能創出。

「嘖嘖,居然被你發現了。」月羅剎陰陰一笑,手中印法捏動不停,風火雷源源不絕地湧向楚嘯天,可憐異人王方回七州,想要大展拳腳,就遇上了月羅剎這個怪胎,猝不及防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顏面丟光,「異人王,好大的來頭,嘖嘖,正好用來成全我的月影法印。」

月光射影,變幻天下萬象,絕倫相似。

「月羅剎,我記住你了。」

楚嘯天抬手劈出一道紫雷,方偷得喘息之機,他看了眼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的病書生,臉色微紅道。

「我們走。」

「好。」

病書生淡淡地說道,就在楚嘯天轉身的瞬間,他低垂的眸子里暴綻出精光,五瘟六病瞬間施放出,彷彿蛇蟲般鑽入楚嘯天身體里。仰頭吐出一口深紅的鮮血,楚嘯天難以置信地看著病書生,踉蹌飛離,怒吼道。

「你做什麼?」

異變突生,月羅剎停下了追擊,微微思索,回眸望向周繼君,目光深邃。

「拜見主人。」

在楚嘯天驚詫的目光中,病書生一步一咳地走到周繼君身前,俯身而拜。

「病書生!你,你……你身為異人竟然臣服於一個世間凡人!」楚嘯天怒不可遏地望向病書生,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深吸口氣,目光死死印在病書生俯下的後背,嘶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你到底是誰。」

起身,病書生恭恭敬敬地退到周繼君身後,努力壓抑著咳嗽,低垂著眸子淡淡說道。

「我是病書生,也是公子門下三仆之一,無病。」

「無病,病書生……沒想到我離開七州這些日子,異人中竟出了你這樣的叛徒。病書生,你脫離此人隨我回異人秘境,我尚可饒你一命。」

大雨漫天,楚嘯天略帶瘋狂的聲音透過雨聲,回蕩在豫東山麓前,他卻沒看到周繼君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諷。

「忘了和你說了,我剛從異人秘境出來。」周繼君嘴角划過冷意,輕笑著道,「你就一個人回去罷,正好為他們收屍。」

「轟!」

紫雷響絕天穹,雨如珠滾墨盤,傾倒天涯。

楚嘯天猛地抬起頭,臉上陰晴變換,有不信,有心痛,有瘋狂亦有深入骨髓的仇恨。

「君公子……月羅剎……病書生……你們等著,我異人王定不會輕饒你們。」

紫電如蛇纏繞上楚嘯天的脖頸,雨霧中,他鬚髮張揚,眸底墨黑宛如一尊妖魔。深深地看了眼周繼君,楚嘯天揮手將怪驢吸來,騎上驢背,轉身飛逝在漫天暴雨里。

「小君君呵,你真有一套,還搞了個門下三仆。」月羅剎砸著嘴上下打量起沉默不語的病書生,忽而冷笑道,「你這個僕人也不賴呵,居然還在最後關頭救下了那異人王。」

話音傳出,病書生身體微晃,又開始咳了起來,嘴角隱約溢出血絲。月羅剎雖遊戲世間,但他生性高傲,病書生偷襲重創了異人王,月羅剎自然不屑再動手。

「無病,你可知罪。」周繼君轉目看向病書生,面色如冰鐵。

「公子恕罪。」病書生俯下身,趴在泥濘中朝周繼君深深一拜,「我命是公子的,可身為異人實不忍看著異人一脈從此斷絕。我救下楚嘯天,自此兩不相欠,從今往後定會死心塌地效忠公子,再不會有半點忤逆。」

沉吟半晌,周繼君虛抬雙手扶起病書生,長嘆口氣道。

「我門下三仆,無名為我假身,數年間未嘗踏出天吾山半步。無生為我棋子,如今埋於百里雄身旁,千軍萬馬,稍有不測便會死於非命。你雖為異人,可我卻讓你作我耳目,行於天下,和常人無異。」

「三人中,我最放心也最不放心的便是你了。」

聞言,病書生臉上閃過感激之色,強跪於地連連叩首。

「當年公子不顧重傷力斬百人取血為無病續命,從那時起,公子已成無病終生侍奉效忠之人。公子不忌諱無病出身,信任有加,無病百死難報萬一。」

「起來吧,我所傳的藏道論你定要用心修習,他日有所成,你這一身怪病也可不治而愈。」

深吸口氣,無病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恭恭敬敬地遞於周繼君。

「這是雍州諸侯軍閥勢力分布圖,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有兩人來到雍州,以我所見,將來左右雍州局勢者便是這兩人。」

「什麼人?」周繼君看了眼地圖,疑惑地問道。

「那個讓我還恩擊殺千寧臣的灰袍人,還有他的徒弟,白起,一個看不透心思的年輕人。」

「灰袍人……白起……」周繼君輕聲念著,穹宇上丹田,詭道蛇人眼中閃過莫名驚詫之情,卻是心中忽地升起玄而又玄的感覺,一閃即逝,難以道明。

「雲州兗州已入彀中,豫州無非以趙國為大,卻也只能做一州霸主,幽州屬於洛繼傷,揚州乃京畿之地自不必多說,炎州則在山海秘境那些門派的勢力範圍內……只差雍州至今仍難以摸透虛實。如此,無病你即刻前往雍州,為我查探其勢。」

「是,公子。」

……

看著病書生漸漸沒入雨幕的背影,月羅剎將口中的竹葉吐出,冷笑著道。

「還真是明主忠僕,剛才那番話聽得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小君君呵,你就真的這麼放心他嗎,這亂世中的幾分恩情又算得了什麼。」

「的確,亂世中的恩情往往都是恩斷義絕,不過,只要我一天不死,他病書生就一天不敢叛離。」

「恩情……」

月羅剎低聲咀嚼著,他望向血水中央那個安然入睡的男子,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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