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下變 第192章 奪天時占人和

古老林深處,山澗溪橋。

白衣銀絲的青年公子看向臉色變了又變的老人,嘴角捲起雲淡風輕。

「看來你對我真的是異常關心,是嗎……東來客。」

周繼君話音落下,老人雙手陡然捏緊,眼中浮起一絲陰霾和慌亂,嘴巴微動卻沒發出聲音。

「四年前我們在京城中有過一面之緣呵,那時候的你如狗彘般被千十七提於手中,不料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天下人人敬仰的古老先生,這世事還真是無常呵。」

周繼君輕踱著腳步,伸出手,一股黑氣湧出,漸漸凝成棋盤模樣。

「神機妙算,獨守竹屋而知天下事。兩年前我隻身來此想見識下名動天下的古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不料卻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你,而我在棋盤中那敗北的京城之局更是發現了你的身影。我費盡周折才知道,你居然就是那個為大煜皇室衍算天下大勢的東來客。你藏的可真深呵,當年讓我身陷京城死局的除了千寧臣,亦有你東來客的份。」

聞言,老人有些慌亂地看向周繼君,艱難地開口道。

「不關我的事,君公子……」

深深看了眼東來客,周繼君微微一笑。

「風雲起兮君歸來,妖龍出宮天下變。天行分兮殺戮起,三台封神七州平……這可是你留在囚室里的偈語,風雲起兮君歸來,你說的可是我吧,若非是你,這大煜皇室又怎會注意到我?」

長吸口氣,東來客臉上的慌亂之色漸漸消退,他撇了撇嘴,隨後幽幽說道,「是與不是,你我心裡都清楚得很。你說這些不過是想佔取大義逼我為你效命罷了,你認為我會答應嗎。」

「哦?」周繼君眉頭挑起,臉上浮起揶揄之色,「四年前你便算盡天下大勢,而這四年來你更是仿效上古大賢,隱居於此,卻又不時傳出幾句預言來影響這大戰的走勢,讓世人都知道雲州有個神鬼之能通達未來變化的古老先生。如此用心,如此布局,如此的不安分,你別告我你真想無為於此坐看風雲。」

「就算不是,我也不會效命於你。」東來客淡淡地說道。

「莫非我沒從千十七手中要下你,因此你記恨於心?」

「非也。」聽到千十七的名字,老人瞳孔微微一縮,眼中飄過忌憚之色,隨即散開。他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你因風雲變幻而生,可是,這風雲卻不會由你消弭。你是想讓我輔佐那百里雄吧,他雖然擁有皇者破軍,可他的命數只能為王,終其一生無法成就那皇者之位。就算我出山,也只會效命於這七州的未來之主,而非一個註定落敗的梟雄。」

「註定落敗嗎?」周繼君臉上忽明忽暗,手中的詭道棋盤黑雲翻滾,他看向神色不變的東來客,淡淡地說道,「你至今未曾出山,想必是沒有尋得那真命天子,可你又怎知百里雄不能破繭成蝶擁有皇者命數。你的衍算之道雖然神奇,卻並非得天獨厚,否則又豈會被我的詭道遮掩,無法算出我的行蹤布局。」

「詭道雖然變化莫測,能佔一時便宜,可終究不是我的衍算之道所能比擬的。助那百里雄乃是逆天,君公子,你聽我一言,莫要插手這天下之局了。」

「逆天……」周繼君抬眼望向遠方,狂風突生,捲起他帶著幾縷銀絲的長髮向後飄蕩。

「即便是逆天,我也要助百里雄滅了這大煜皇朝!我之一生所行諸事無不逆天改命,若非如此,我豈能有今日的成就。不親手將大煜皇朝毀滅,難消我心頭之恨!」

周繼君一把抓住東來客的脖頸,提於空中。猛烈的殺機從他身上湧出,彷彿從匣中抽出的寶劍般,即便溫蘊了四年,隱忍如斯,可一朝劍出,依舊是那個獨佔天下七分殺意的君公子。

「不啰嗦了,老兒。隨我前去輔佐百里雄,否則,便死在這裡吧。」

「你……」懸於半空東來客臉色漸漸發紫,呼吸難出,可他眼中皆是絕然之色,「你休想威脅我,即便是死,我也不會隨你出山。」

周繼君並沒說話,只是緊緊抓著老者的脖頸,手中漸漸加力,而東來客一聲不發,倔強地咬著牙,一副死也不肯屈服的表情。

「啪!」

東來客摔落在地,卻是周繼君忽地鬆開了手。

「好了,別做戲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下手,卻還裝作這副誓死不從的模樣,真當是人老成精。」周繼君冷冷地看向低頭喘息的東來客,淡漠如水的眉宇間殺機時隱時伏,「若非我不可能一直呆在百里雄身旁為他出謀劃策,我真想現在就滅殺了你這個攪局人。只不過,你真當以為我無法收服你?」

周繼君嘴角浮起一絲嘲諷,回頭望向身後嚇呆了的小童。

「無生,過來。」

青衣小童畏懼地看了自己公子一眼,隨即蹬蹬蹬地跑了上來,有些慌張地開口問道。

「公子……」

他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伸手按住天靈蓋,一股濃稠的黑氣順著周繼君的手掌被吸出,收於詭道棋盤之中。

「東來客,你且看他。」

老者緩緩爬起身,疑惑地看向一臉害怕的無生,他的嘴巴漸漸張大,露出驚詫之色。

「竟然是……」東來客微微哽塞,隨即轉臉看向周繼君,有些猶豫地開口道,「你將他掩藏得如此之深,究竟想做什麼?」

「我想讓你輔佐百里雄而已。如果你答應了,我便讓他拜你為師。」周繼君望向一臉猶豫的東來客,輕笑著說道,「你也看出了他的天賦異稟。怎麼,還不心動嗎?」

「可是……」東來客貪婪地看了眼渾身發抖的男童,咽了口口水,滿臉疑惑。

「不用多想了。我如此布局,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應了便行。」

周繼君看向遠方,眼角餘光卻飄向如獲珍寶般上下打量著無生的東來客,嘴角微翹。

如今這東來客已然落入棋局之中,由他輔佐百里雄,那天時之數已被周繼君掌控,所差的便是地利與人和。地利需得循序漸進,而人和則要由周繼君親自出馬了。

……

流沙河畔,連營如山。

暗沉的天色下堆滿了殘肢斷臂,月影如水飄過血跡斑駁的戰場,一片死寂。就在這時,從營陣中傳來惱怒的咆哮聲,站崗的士兵們互視一眼,努了努嘴,卻是世子大人又在發火。

北疆王大軍與流辛兩國交戰已有半月,始終僵持在這流沙河畔,無法南進半步。這幾日來,世子夜夜發火,連斬了數名先鋒,卻依舊打不開局面,兵士的勢氣也一落千丈,此時都盼著早日回家,再無征戰之心。

營帳內,年輕的統帥坐於帳首,堂下站著十數名臉色發青的大將。

「為何不按我原先的部署出兵?今日若非你們幾路大軍沒有及時趕至,那流國的鐵騎團已經落入了陷阱,又怎麼會逃脫?」百里雄強壓著怒火,掃視堂下諸將,冷聲喝問。

「世子大人,非是我等不儘力,只是鏖戰多日,人困馬乏,兵士們早已沒了銳氣。」一名披著紅色斗篷大將向百里雄拱手道,「再者,王爺他……」

「我父王怎麼了?」百里雄神色微變,置於几案下的手緊緊揪住巾布,深深吸了口氣強作鎮定。

「世子大人呵,早在數日前這軍中已經傳開了,王爺身懷重病,卧床不起。征戰雖然重要,可是世子身為王爺的獨子,理應迴轉服侍王爺。」

紅袍大將話音落下,營帳內已是議論紛紛起來。

百里雄冷眼看向這些滿臉擔憂之色的大將,「鏘」地抽出腰中寶劍,重重地刺在几案上。

「哼,絕無此事。這軍中既然謠言四起,你們居然不阻止,到底是何居心!」

「世子呵,你勿再隱瞞了,這事是二王爺告知屬下的。」那紅袍大將目光飄過几案上搖晃不止的寶劍,微微一笑道,「二王爺說了,王爺很是想念世子,還請世子迴轉北疆。有吾等守在此,世子無需擔心。」

聞言,百里雄臉色大變,他猛地站起身來,喘著粗氣直勾勾地盯著紅袍大將,隨即目光飄過那些神色變幻的將領,緩緩開口道。

「諸位都是和李將軍一般想法嗎?」

話音落下,堂下忽地安靜了下來,十數名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遊離,誰也沒有開口。

百里雄無力地坐回椅子,咬著下唇,臉上陰晴變幻著。父王病重之事他早已知曉,卻一直強壓著,免得亂了軍心,不料竟被心思叵測的王叔泄露。而堂下這些將領都是久隨父王和王叔征戰四方,資歷頗深,這些日子來自己第一次獨自領兵,對他們百般施恩,可他們卻不怎麼領情,征戰時候也不出全力。百里雄一直強壓著不滿,想要以自己的表現慢慢折服這些桀驁不馴的大將,卻不料今日他們竟然出其不意地將父王病重之事抖出,明顯是想以此逼帥。

百里雄抬頭看向諸將,卻見他們目光閃爍,都不敢和自己對視,有幾個甚至嘴角浮起嘲諷之色。濃濃的疲倦和失落將百里雄淹沒,他陡然發現,在這千軍萬馬的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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