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黑暗中的殺機

巴畢身體搖晃著,叉開四肢,站在母狼毛茸茸的鬆軟纖細的軀體旁,以免癱軟在地上。他嗅著木箱里的東西發出的氣味,一種神秘的、與人類已知的歷史一樣古老的秘密武器。它曾打敗了與巴畢、艾溥露一類的物種,從那時起,這種武器連同被它消滅掉的物種的遺骨一起,被長久地埋葬在阿拉山上。今天看來,這種武器又要把他殺死。然而,它所釋放出的氣味,卻是如此芳香怡人;巴畢昏昏沉沉地思量著,這個東西為什麼有這麼怪的氣味。

想著,想著,巴畢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他就要躺下,睡在母狼的身邊了。他覺得疲倦極了,這種古老而又奇怪的芳香味,好像撫慰著他,忘卻所有的煩惱、憂愁和疲憊。他深深地呼吸著,準備馬上就躺下來。白狼蠕動了一下,他好像聽到母狼微弱的聲音在說什麼:「離開我,巴畢!趁還沒死之前,快離開!」

巴畢恍忽意識到,母狼正經受著痛苦。他喜歡身後木箱里散發出的這種古老奇特的沁香,可是,這般沁香味正在殺死艾溥露,他必須馬上把她弄到外邊上,然後,他再回來,繼續享受它的芬芳,悄然入睡。巴畢叼起母狼後頸部鬆軟的皮毛,用力把她向剛才分解開的門邊拖過去。

巴畢站在門前,不覺大吃一驚,嘴巴大張開,母狼的軀體隨之滑落下來——分解開的門正在重新合攏,黑色的螺絲釘和金屬的鎖頭重又浮現成形,烏有的木板門板重又變成真實的木版門。這個靜悄悄的書房可真是個放著誘餌的陷阱——巴畢恍恍惚惚感到,陷阱更加真實了。

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撞擊木門,實實在在的木門把他一下子彈了回來,他竭力去回憶蒙瑞克博士課堂上講的,和艾溥露的朋友講的有關蓋然性的理論:所有的物質主要都是由空間構成的: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只有蓋然性是真實的。他的思維是一個能源網,這個能源網,可以利用蓋然性,捕捉到門的原子和電子,從而理順不規則的物質震顫,打開一條通道。

巴畢吃力地回憶思索著這些理論——門,照樣還是實在的門。

母狼纖細的軀體在他腳下一動不動。他自已得努力控制著,才不會也隨著倒下去。木箱中古老而怡人的芬芳更濃烈了,他使勁兒呼吸著,舌頭長長地吊在外頭。古老的芳香將結束他的所有的麻煩,和所有的苦楚。

母狼在他腳下輕輕地聳動了一下。

「盯住門,打開通道——我——幫你——」

巴畢躪跚著,盯住門的木板,試著再次分解木門。只有蓋然性是真實的,他背誦著。可這只不過是些毫無意義的空話而已,門還是門。這時,巴畢感到母狼身體發出一股微弱的力量,他趁勢努力去配合。慢慢地,極其微弱地,巴畢感到門己抓住了一種特殊的、全新的感覺,隨著這種感覺,他能夠延伸,也能控制。

木質的門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分解點。他拿不準,但仍努力使分解點繼續加大。母狼在他腳下又顫抖了一下,就僵直不動了。分解的通道開口仍不夠大。巴畢繼續努力,芬芳味的刺激使他左搖右擺,很難站穩。開口慢慢擴大了,巴畢叼起母狼,跌跌撞撞地向門掙扎過去,和母狼一起,爬過了門上的通道。

沁香的木箱被拋在後面了,巴畢突然有一種衝動,很想再回到木箱旁邊。不過,腸胃翻騰得厲害,他趴在狹窄的過道上,渾身發抖,很想嘔吐。在昏昏沉沉中,他聽到山姆寫字檯上電話聽筒里傳出接線生不耐煩的聲音。接著,「山姆——山姆」,諾拉的聲音從卧室里傳過來,聽上去,她睡意朦朧的聲音里,帶著恐懼。

山姆不安地翻動身體,床跟著「吱吱嘎嘎」地響。幸好,山姆和諾拉都沒有醒。巴畢哆嗦著站住,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他用鼻頭拱拱仍然僵直的白色母狼,又一股毒氣味道從門縫鑽出來,他噁心得差點兒吐出來。

巴畢拖起母狼,把她僵直的軀體甩到自己疲憊不堪的灰毛聳立的脊背上,雖然,母狼沒有多重,可他仍步子踉蹌,走過了廚房。廚房裡仍散發著諾拉打掃過後,殘留的清潔劑味道。廚房的玻璃門沒上鎖,他一拱,出去了。

他們終於安全逃出山姆的圈套,巴畢想著,不自在地邊跑邊抖了抖身體,皮毛雜亂的背上,還背著白母狼,他跑得再快,也不能一下躲開那股致命味道的侵擾。好歹,現在的夜晚,涼風習習,不住地鑽進鼻孔里。巴畢重又獲得了力量。

他馱著母狼,一直跑過大街,來到校園的草地,才把她放到蓋滿白色霜花的綠草上。東方已經出現了一縷晨光,像是對他們發出的警告,遠處的農場上,公雞啼鳴也能清楚地聽見,還有一隻狗,不知在什麼地方叫著,危險的黎明就要來臨,可是他還不知道該拿艾溥露怎麼辦。

巴畢一籌莫展,開始用舌頭舔拭她白色的皮毛,她的纖細身體動了—下,謝天謝地,她呼吸了,開始蠕動了。她無力地攤開爪子,喘息著,鮮紅的舌頭掉在外面,黯淡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謝謝你,巴畢!」她顫抖著說,「太可怕了,要不是你把我弄出來,我非得死在山姆手裡,你的狡猾的老朋走。」她帶有野性的眼睛,又細細地眯成一條縫,「我做夢也想不到,箱子里的那個東西,能有這麼大的威力。我看我們不可能搞掉它,真的。我們只能去攻擊那些企圖使用它的人,直到他們把那玩意兒再埋回地里,徹底忘掉,就像原來在阿拉山的山丘里那樣。」

巴畢伸長著頭,不讚賞地搖著頭。

「攻擊山姆?」他小聲說,「還有尼克?和萊克斯?」

白狼喘著粗氣,惡狠狠地說:「巴畢,你現在是和黑色幫派為伍的,沒有人類的朋友。因為,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就會殺死我們。我們自己死沒什麼,但必須消滅掉黑暗之子的敵人。不過,山姆不是第一個,或者說,從那個電話鈴響過之後,他不再是首當其衝的敵人了。我們要先幹掉的,是蒙瑞克的那個寡婦女人,不能讓她跟山姆聯繫上。」

巴畢從母狼身邊挪開。

「不——不要傷害羅維娜!」

他呼吸急促,「她一直是我的真正的朋友,即使是裴瑞克改變了對找的態度之後,她仍然對我是那樣的慷慨和友善。她是那麼好的一個人,你簡直會忘記她已經雙目失明了——」

「你沒有失明,是不是,巴畢!」

白狼對他齜著牙,突然變得很嚴肅。

「我也不認為,那個寡婦瞎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母狼緩和了聲音說,「我相信她體內有很多我們這一類的血,所以,她對我們構成了極大的威脅,我們必須制止她——」

「不!」巴畢小聲但堅決地說,「我絕不做任何傷害一個可憐的老夫人的事。」

「她並不會是好對付的。」

狡猾的母狼仍喘著氣,「她在老博土那兒學了不少,又在非洲見了很多。你看見了,她帶的那些銀制首飾,用來防禦我們。除了那隻大狗以外,她一定還有其它的武器。她一定會很難對付,但是,我們一定要儘力試一試。」

「我不會的!」

「你會的。」她對巴畢說,「你要做你必須做的,巴畢,因為你是現在的你。今晚,你是自由變形的巴畢,而你人性的巴畢,是留在卧室的床上的,你與我並肩,奔跑於曠野,就像我們消亡了的同類,裁們要擊射獵捕殺人類。」

她露出鮮紅的舌頭,朝著巴畢輕蔑地笑著,「快來,巴畢!趁天還沒亮。」

白色母狼說著,就開始奔跑起來,而制約著巴畢的人性約束,此時非常脆弱,與母狼在一起,他一下子就擺脫了約束。於是,他跟在母狼後面跑著,跑過了綠色的草地,爪子踏過霜花,那鬆脆的感覺,使人愉快極了。每一種窸窣響起的聲音,和微微飄過的味道,即使是飛馳而過的送牛奶卡車留下的汽油味,也芳香無比——都比他剛剛遭受的毒氣味好多了。

過了學院大道兩側,他們來到了那所老房子附近。巴畢看到了前門上掛著的黑紗,遲疑地拖在後面。體態纖細的母狼,跳到了他的前面,她沁香的體味,掃去了巴畢心頭的顧慮。

他的身體躺在遠遠的地方,人性的束縛已經解脫,姣好的白色母狼就在他的旁邊,活鮮鮮,令他激動,他現在是和她在一起,他們是在跟隨著黑暗之子。他跟著母狼,停在門廊前,等待前門分解化為烏有。

「羅維娜不應忍受任何痛苦。」他仍不安地小聲說著,「她一直都是我最摯誠的朋友。我常來要地為我彈奏鋼琴,一般都是她譜曲的音樂,憂鬱、傷感又很美的音樂,她肯定應得到某種聖潔從容的結果——」

他旁邊的白狼開始分解前門了。巴畢聞到了一股強烈的、刺激性的、令他憤恨的味道——狗的味道!他脖子上的毫毛一下子戧立起來,旁邊的母狼的毫毛,也豎立起來,她低嗥著,綠瑩瑩的眼睛仍盯住門板不放,沒有理會他嘀嘀咕咕的討價還價。

巴畢卧在她旁邊,看著門的底部漸漸化為霧狀,化為烏有。一下子,他看到了熟悉的屋內陳設——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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