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喬納斯*羅克,一個基督教基要派牧師的兒子,出生在美國得克薩斯州南部的一個小鎮上。老牧師性情粗暴乖戾,家裡時常風暴迭起,從未安寧過。為了一家人能相安無事,他母親使盡了渾身解術,然而終是沒用。就說羅克16周歲生日吧,當初一切都還好好兒的,可一轉眼,事情就壞了。應該說,那真是個讓人高興的日子:母親為他做了巧克力蛋糕;羅克自己呢,剛通過了駕駛執照考試;更有奶奶寄錢來,表示祝賀。羅克用奶奶的錢買了一頂寬檐高頂的牛仔帽,往頭上這麼一戴,神氣極了。後來的事實證明,問題偏偏就出在那頂牛仔帽上。當羅克戴著那頂帽子來到飯桌邊時,該死的老牧師把一切都給攪亂了。

「把它摘下來!」羅克的生日蛋糕老牧師吃得高興,就是看不慣他頭上那頂牛仔帽,「你母親為你做了這麼好的蛋糕,你卻還她這副行頭,怎麼對得起她?」

羅克沒有理會。他一聲不吭,自己給自己切下一塊蛋糕。「摘下來!」老牧師咆哮起來。

那是一頂黑色的帽子,帽頂高高聳起。在羅克看來,簡直是棒極了,配得上任何人。就是換了他心目中的崇拜偶像「小子比利」,那帽子也配得。聽到父親的咆哮,他仍不吱聲,只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前額,然後咬了一大口蛋糕。

「聽著!」老牧師站起來,滿臉漲紅,氣喘如牛,「你以為你長大了?早著吶!就憑你這副樣子!這種該死的東西要敗壞德行的,趁早把它給我扔掉,否則老子叫你下地獄!」

「你愛怎樣怎樣吧,我不怕。」

「跪下!」老牧師一邊解腰上的皮帶,一邊大吼,「求上帝饒恕你吧,你這個小畜生!」

「我不求上帝。」羅克搖著頭,咧嘴嘲笑道,「要升天,我自有法子。大限到來時,趕往新墨西哥州懷特桑茲宇航中心,搭一艘量子飛船,就上天堂去了。」

「我的上帝!」老牧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把扯下皮帶,就要打人,「你這狗雜種!」

「約瑟夫!求你了。」母親撲上去,抱住老牧師的手臂,哀求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千萬別在今天!」

好說歹說,老牧師終於忍了口氣。「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我今天暫時饒了你。」他咕噥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余恨未消。不一會兒,他又吼叫起來:「你這冥頑不化的賤骨頭,休想碰我的新車!在你皈依上帝,跪倒在他面前,得到他的寬恕之前,你休想!想也白搭!」

羅克沒有在上帝面前跪下。第二天天不亮,他偷了老牧師的錢包和那輛雪佛蘭輕型貨車的鑰匙,便駕車西行,到賭城拉斯韋加斯闖運氣去了。車開到弗拉格斯塔弗附近時,在一個拐彎處翻了車,嶄新的一輛雪佛蘭給撞了個稀巴爛。當警察把他強制解送回家時,老牧師不許他再進家門,叫警察把他扔進監獄去。經過母親的一番苦苦哀求,警察才同意免予起訴,並把羅克送進一所工讀學校,強制教養改造。

羅克在工讀學校混了沒幾年,又舊病複發。一個教官憤怒地指控他行騙,違反校規。校長命令開除他的學籍。最初,羅克還賴在學校不走,可不久後,人們發現他冒用父親之名開具支票,從老牧師的賬戶上支走了一大筆錢,就消失了。和他一同消失的,還有校長那輛嶄新的卡迪拉克轎車和他的寶貝女兒。幾天後,警察找到那輛車時,發現它被拋在路邊,油已燃盡。校長的女兒殭屍般仰卧在后座上,爛醉如泥。

沒過幾月,羅克終因被控販毒而遭警方逮捕,並在得克薩斯一座監獄裡坐了三年牢。出獄後,方知父母早已離異。老牧師已不再認他這個兒子,靠領取救濟金過活的母親倒還時時念著他,為他禱告,並許諾要盡其所能幫助他。可羅克仍無悔改之意。不久,他又偽造支票,把他母親最後一點可憐的積蓄也給清洗乾淨了。然後,他給一個叫約翰尼·維加的人掛了長途電話。此人是他以前的獄友,出來後,回南方家鄉埃爾帕索去了。

「嘿!約翰尼嗎?還記得老子吧?」

「誰呀?」

「喬納斯·羅克。過去大夥叫『大鯨吃』的羅克呀。」

「出來啦?」說完,維加就要掛斷電話。他不想多談,更不願重提過去那段不光彩的歷史。如今維加已開上計程車,成了新家,有了兩個孩子,重新做人了。再說,他也無錢施捨過去那幫酒肉朋友。

「別掛別掛,我的老兄!」羅克哀求道,「就一分鐘。還記得我們曾談過的量子飛船么?你吹噓說,經常看到發射的。我們不是有個絕妙的主意么?混上他媽的一艘量子飛船,永遠逃過警察的追捕和牢獄的關押。這些,你他媽的都給忘啦?」

「飛船發射嗎?現在也還能看到的,」維加回答說,「就在北邊不遠處。電閃雷鳴的情形,一年有好幾次呢。」

「不記得我們的最後逃亡計畫啦?」

「你又惹麻煩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對他媽的這個該死的世界,我已經煩透了。如果那飛船還在發射,我他媽的想換個星球活活!」

「你這個瘋子!」維加大笑起來,「還和以前一樣瘋狂。趁早求亨特維爾監獄的牢頭把你再收進去吧,該死的。」

不管瘋沒瘋,總之,回頭羅克就買了一張至埃爾帕索的車票,要去找維加。出發前,他又撥通了維加的電話。電話是維加妻子接的,一聽是羅克,就斷然警告他,讓他滾遠點,別來糾纏。羅克只得獨自搭便車趕到拉斯克魯塞斯,找到「太空播種行動」總部來了。在接待室里,一個忙碌的工作人員接待了他。羅克說明自己的來意,對方一聽,就拒絕了他,根本不招募他這樣的人。對方還進一步解釋說,除非具有某種高級專業技能,或經要人介紹,否則他永遠也不可能搭上飛船,到太空中去。

羅克不死心,四處找「均分社」的糾察隊員們打探情況。當晚,量子飛船就要發射,「均分社」正在組織一場示威活動,抗議飛船升空。羅克來到發射基地附近一家汽車旅館的停車場上,混在抗議人群中,等待觀看飛船發射。刺耳的警報聲划過夜空,警察封鎖了大街小巷的交通,並不斷警告人們戴上護目鏡,避免飛船發射產生強光灼傷眼睛。人們紛紛戴上黑色護目鏡,一分一秒地等待著發射時刻的來臨。

發射架遠在50英里之外。發射瞬間火箭噴射出的巨大烈火被群山擋住了,只能看見不斷上升的飛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紅線。許久之後,才傳來沉沉的轟隆聲。

羅克覺得,飛船發射本身也沒有什麼激動人心的。然而,那壯觀的景象,還是在他心中喚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好奇與神往:要是飛船果真搭載人類,到達從未知曉的神秘星球,那……

「那是引誘無知小兒的把戲!」當羅克向一個「均分社」小頭目打聽,自己能否也有希望搭上另外一艘飛船時,對方這樣大聲嘲笑他,「想不到,居然有成千上萬的傻瓜上當。你以為那幫宇航員真上天堂去了?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們在哪裡毀滅,如何毀滅。或者,在那時間與空間都不存在的地方,他們早成了子虛烏有,哪裡還談得上存在?太空旅行么?說得好聽!他媽的只有蠢人才會想這種蠢事!」

然而,羅克就在一本正經想那「蠢事」。他實在已經厭倦人世間沒完沒了的麻煩了。正巧,有工程承建商招募工人清理宇航中心發射場地,以備安裝新的發射架。羅克前去應聘。面試時,對方並沒問什麼問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發給他一個通行證,請他上了進基地的汽車。接著,他就開始在沙漠里整天整天地干起苦活來,清除施工場地的石塊和燒焦的樹樁。新飛船高聳在發射架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輛又一輛重型卡車和起重吊車圍在四周,不停地忙碌著。

在這裡,羅克又燃起一絲新的希望。監獄的勞教人員曾向他保證,只要他真心改邪歸正,勤奮學習,努力工作,他就還有救。他母親也說過同樣的話。他想,「太空播種行動」組織或許真能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誰知道呢?

羅克決心為此搏一搏。

憑著在監獄裡學會的一口西班牙上語,他與基地的一批操西班牙語的下層工頭和同事們混得很好。可要接近那些量子物理學家們,那就難了。人家說的是專業行話,乾的是專業活兒,羅克一概不懂。不能和那些人接近,又怎能搭上量子飛船呢?羅克有點泄氣。就在他的夢想快要破滅時,他結識了莫特·納寧,反「太空播種行動」的民間組織「均分社」的一個骨幹,並從他那裡獲得了大量的幫助,情況終有改觀。

納寧短小肥碩,頭頂光禿,是個精明狡猾、憤世嫉俗的傢伙。他口袋裡的錢都給買酒喝光了,嘴上總是叼一支劣質品牌的雪茄煙,終日無所事事,醉心於散布有關「太空播種行動」組織黑內幕的各種謠言。他說,「太空播種行動」是個陰謀,是由於一批別有用心的騙子煽動而搞起來的,而那幫煽動者則自己從中揩油,撈取好處。當然,參與該行動的科學家們可能倒是清白的,他們不過是些狂熱分子,夢想自己真有能耐把人類送出地球家園,送到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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