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惡逆

每天晚上在我們酒家買座位的,平均下來也有十到十五人左右。

所以只算座位費,每天凈利潤超過百塊銀元,發展到這一步,酒家有望在兩三年內回本。

很多人根本就沒有被追殺,也會來這裡,比如說那些攜帶了貴重東西,住店都不太放心的人。

當然,還有更稀奇的。

這一天,小二來報李永生,說有個人已經連續在酒家待了七天,現在沒錢了,問酒家收不收打手,不要錢,管飯就行。

李永生對此人也有印象,白白凈凈的年輕人,高階制修,話不多,總愛坐在那裡發獃。

此人是上了通緝榜的殺人犯,當時是被捕房追著跑進來的,見他終於衝進酒家,捕快們也只能苦笑著說一聲,「這是殺人犯,你們小心了。」

李永生沒問此人為何殺人,小二們也沒問,反正只要給錢,就在酒家呆著唄,殺人犯就怎麼了?不一定都是壞人。

但是現在此人要在酒家打工……李永生琢磨一下,決定先了解一下,這廝因何殺人。

小二很快就打聽回來了消息,此人名喚邢風,是豫州郡的一個小官員,在教化房公幹,喜歡上了寡嫂,因為嫂嫂要為堂兄守節三年,族裡約定,三年後再提此事。

在中土國,娶寡嫂這種事很常見,甚至隱隱有鼓勵的意思,別的不說,都是一家人,女人帶過來的孩子不會受委屈,嫂嫂嫁給外姓,本姓的孩子更可能被欺負。

哪曾想,就在去年,邢風的父親失蹤了,他的父親是高階司修,邢家有數的高手,今年寡嫂守節期滿,族中卻做主,要將她嫁給邢風的另一個堂哥。

邢風頓時就火了,說你們看我父親失蹤,就欺負我……我可是活生生等了三年。

族裡卻不管他,執意要辦婚事,結果寡嫂再嫁的前一天,他手刃那名堂兄,以及一個挑唆事的堂叔,然後亡命天涯。

出了這種事,他在教化房的公幹肯定就丟了,而且他還沒有路引,在逃亡的過程中,殺了三名族人、兩名捕快,重傷多人。

朱雀城的捕快說起此人,也是很有點無語,大好的人生,沒有逃過一個情字。

李永生對於是否收下此人,有點為難,小夥子犯的錯,是可以原諒的,殺人不對,但是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也沒辦法報官——寡嫂守節期間,怎麼可能預定婚事?

而且寡嫂改嫁,嫁的還是邢家人,這種事只能族裡處理。

邢風若真是報官,首先倒霉的就是他本人——婚事是族老拍板的。

晚輩告長輩,這屬於悖逆,更別說他就不可能告贏。

說來說去,問題的根源,就在於他老爸失蹤了,家裡沒人給做主。

所以說邢風殺人不對,本身卻也是個可憐人。

李永生正為難呢,七八個人走進了酒家。

打頭的是熟人,乾瘦的身材,滿臉刀疤,右邊的袖子空蕩蕩的。

李永生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名小二就一蹦老高,叫了起來,「向佐你個吃霸王餐的,還敢來?」

「小毛孩子,一邊兒待著去,」向捕手不屑地看他一眼,「等李永生說話了,你再說話。」

酒家的幾名小二,最近膨脹得厲害,只覺得朱雀城沒幾個人值得放在眼裡。

不過向捕手的大名,他們還是知道的,而且現在李掌柜就在近前,他們只能退到一邊,恨恨地盯著向佐。

向佐走到李永生面前,大喇喇地發話,「我說,我一世英名,真是被你害苦了,我是個吃白食的嗎?」

「你不是嗎?」李永生冷笑一聲,「第一次見面,就想強搶我的羊腿!」

「你胡說,」向佐大喊一聲,伸手狠狠一拍桌子,然後嘴唇微動,悄聲發話,「那是第二次見面了。」

「這很重要嗎?」李永生不屑地白他一眼,然後眉頭一皺,「你找到了黃藕花……」

就在此刻,有小二高聲叫著,「你們幹什麼?」

五個人已經走近了邢風,隱隱地形成了半個包圍圈。

五人里,有兩名司修三名制修,一個頭髮花白的高階司修沖小二一拱手,淡淡地發話,「小哥見笑了,此人乃是我族中的恥辱,我們此來,是要將他帶回去,以正綱常。」

「打住了,」小二一擺手,淡淡地發話,「我只知道,他現在是酒家的客人,而我們酒家,是不允許動手的。」

「貴酒家的規矩,我們聽說了,」一名年輕的制修發話了,他眼中冒著凶光,「但這是我族中內部事務,事涉綱常,還望貴酒樓體諒則個。」

「還說什麼,動手便是,」另一名司修叫了起來,「我處理家務事,還要看別人眼色不成?哪怕是今上,也斷沒有這般霸道。」

「你動手試一試?」一個聲音冷冷地傳來,「敢在我的地盤撒野,想死嗎?」

那司修不信邪,探手向前抓去,只見白光一閃,正正擊向他。

他猛地向後退去,看到那白光驀地消失,他愕然側頭,「高階司修?」

張木子站在後門口,冷冷一笑,「敢在酒家動手,好大的狗膽!」

因為見到趙欣欣穿勁裝好看,她也換了勁裝,偶爾出一下手,就算有人知道她是道宮中人,也懶得多事。

頭髮花白的高階司修,扭頭看向向佐,「向大人?」

向佐正看著李永生微笑,剛才李永生想出手,被他擋住了攻擊路線。

聽到邢家的求助,他淡淡地發話,「李掌柜,此人傷我捕房多人,又事涉綱常,我勸你還是莫要多事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這酒家本來就是我的地盤,你來這裡拿人,算是誰多事?」

向佐也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你小子用得著這麼強硬嗎?

事實上,他此來的時候分析過,邢家執行家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干涉的——就是那司修說的,哪怕是天家在此,沒有足夠的理由,也無法管。

而向佐本人,是刑捕系統的,在抓捕邢風的時候,死了兩名捕快,多人受傷,不管怎麼說,身為四大捕手之一,他必須要為自家人出頭。

他原本以為,李永生應該曉得這些分寸,但是到了現在,他才發現,這廝簡直是……太不知道進退了。

向捕手縱橫中土國多年,脾氣也不是一般的臭,根本不怕任何的威脅,於是臉一沉,「那你是打算庇護這罔顧綱常之輩,跟我刑捕系統為敵了?」

「向捕手來我的產業折騰,這是一定要與我為敵了?」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一個勁裝少女走了進來,她的面目不算絕美,但卻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種,尤其是那兩條大長腿,渾圓筆直,真正的腿玩年。

向佐看她一眼,眉頭微微一皺,心說這九公主不是不怎麼出現在酒家了嗎?「原來是九郡主殿下,我為同僚出頭,何來的與您為敵?」

四大捕手名震中土,但是向佐實在太清楚了,大多時候,他們抓的都是小魚小蝦——哪怕在黎庶看來,那已經是大奸大惡了。

真正的大奸大惡,不是靠捕快來抓的,捕快只是棋子,不是下棋的棋手。

太多的勢力,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比如說英王,就算現在英王處境不佳,碾碎他這個四大之一,也是輕而易舉。

而他本人,其實也無意站隊——捕快抓壞人就行了,抓不到大壞人,抓一些刺頭,也不枉做一次捕快。

所以對趙欣欣明確介入此案,他還是有點頭疼。

「騷擾我酒家的酒客,當然是與我為敵,」趙欣欣冷冷一哼,然後沖著李永生一招手,「你來,跟我說一說怎麼回事。」

一邊的眾人看得面面相覷,尤其是邢家的五個人,更是頭大如斗——不問青紅皂白,就庇護自家的酒客,九公主你這麼做,真的好嗎?

然而,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皇族,他們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暫時忍了。

很快地,趙欣欣就聽明白了事情原委,於是微微頷首,「又不是什麼大罪,你們散了吧。」

「散了吧?」向佐聞言叫了起來,「他襲殺官差,居然不是大罪?」

趙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殺官差,又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向佐臉一沉,「九公主執意要包庇殺官差的兇手了嗎?」

「我又沒有說,你們不該捉拿,」趙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們自去門外等候,不要打擾了我酒家的用餐環境。」

「邢風殺叔,這是惡逆,」有人高叫了起來,「如何不是十惡不赦之罪?」

毆打和謀殺祖父母、父母、伯叔等尊長,謂之惡逆,在十惡中排名第四。

趙欣欣淡淡地看此人一眼,「你是何人?」

此人正是先前要動手的司修,他冷笑一聲,「我是邢風的族叔。」

「原來是族叔,」趙欣欣冷哼一聲,「閣下豈不聞,『族不族,可以逐』一說?」

此人頓時為之語塞:所謂惡逆,其實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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