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020章 豁牙子

「去年?」

「哦,不對,現在算的話……」這人掰了掰手指頭,「應該是前年嘍……」

「你是說,你幺哥被窯垮塌給壓死了?……」

「是的嘛……」

我腦海中浮現出那時候,去那廢宅裡面挖鍾時,跟我打過交道的,那五個早已死掉的工人,心裏面有點涼涼的……

「你幺哥長什麼樣?」我問。

這人見我這麼多問題好像有些納悶,不過也沒說什麼,用手比划了比劃。

「跟我身材……差不許多,他以前在建築工地的時候,被磚頭砸掉兩顆門牙,跟他一同耍(一塊玩)的人,都管他叫豁牙子……」

豁牙子?……我頭腦中浮現出這人的樣貌來。

這人吸了口煙,「說起來也邪的很……」

「哦?」我回過神。

「他頭天晚上好像曉得自己要出事似的,給我打電話聊了好久,我就納悶的很,他這麼小氣的人,咋這麼捨得電話費?我就同他說,我說你實在不行就過來同我耍嘛,打這麼久電話不要錢吶……」

「他怎麼說?」

「我的話他根本就沒入腦殼,只顧自己在電話裡頭緊到說(嘮叨)。還說啥子,叫我回老家的時候,順帶著去看看他老漢兒(老爸)……」

我眉頭一皺,「你跟他不是親兄弟?」

「不是,堂兄弟……」這人用手扭了把鼻涕,在鞋上揩了揩,「我就問他,我說你是不是有啥子事嘛,我咋聽你說話這麼怪兮兮的?」

「他怎麼說?」

「他說我沒得事,我就是想你嘍……後面他就把電話掛了,然後第二天的時候,我就聽說他上工的磚窯廠有口窯塌了,把他壓死在裡頭了,當時我的心揪的呀,唉,先人板板……老天爺不開眼吶,媽賣皮……」

「你怎麼罵老天爺呢?」我咽了口唾沫。

「有啥子不可罵的嘛,我還就罵啦,他老天爺有本事把我也收走嘛……」這人拍著胸口,自言自語,唾沫星子亂噴,「老子我爛命一條,啥子都不怕,我去年回家收包穀(玉米)回來沒找到工,我就跑到這裡頭來了,我就是想看看,他老天爺的龜兒子,敢不敢把老漢兒我也收走,老子我……」

「行,行,大哥別激動,來,再抽支煙……」

這人的樣子,配上他滿口方言,實在有些可愛。我強忍住笑,又掏了支煙遞給他。他把煙點上,忿忿的吸了一口。

「你幺哥以前在這裡上班的時候,跟誰比較熟,你知道么?」

「這我不大曉得,畢竟我來的時候,他都死了好長時間了。本身,他那個人也不是怎麼愛說話。我只曉得,他跟那個王會計關係不錯,經常一同耍……」

「王會計?王滿強么?」

「是,去年的時候死的那個……」

聽這人一說,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具體沉思些什麼,我自己也理不清楚,心裏面涌動著各種紛雜的念頭,毫無頭緒。

「哦……」這人像雞打鳴似的來了這麼一下子,同時手往腿上一拍,把我嚇一跳。

「怎麼了?」

「我想起來嘍,他以前活著的時候,好像在這邊還談了個女娃兒……」

「女朋友?」

「嗯嗯,我記得他跟我說過一次,那個女娃兒嘞,是市裡頭的,他說是王會計的老婆介紹他們認識的……」

王會計的老婆?我一愣,王會計的老婆早就死了,那麼毫無疑問,這人所說的這個王會計的「老婆」,肯定是那個女教師……

我在這磚窯廠里逛了一圈,一無所獲,於是便叫上雨馨,同吳老闆告辭,離開了磚窯廠。

「阿冷我們去哪兒?」回到車裡,雨馨問。

我想了想,說道,「走,去王會計那個村子,找那個女老師……」

雨馨斜睨著我,臉上似笑非笑,「怎麼,想人家啦?」

「什麼呀……」

我簡直想哭,把剛才跟那個人探問到的一切,給雨馨講了一遍。

「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干,我們不妨到處走走……」

「行吧。」雨馨笑道,「你倒是挺聰明,汽油錢不用你出,而且還有個免費的司機……」

「呵呵……雨馨。」

「嗯?」

「你父親……」我皺眉沉思道,「當初為什麼要把你許配給那王老闆?」

雨馨笑容一斂。

「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問?」

「沒事……」雨馨苦澀一笑,「我就是因為搞不懂為什麼,王哥死後我去追問他時他不肯說,所以我就跟他翻臉的……怎麼,你是不是懷疑,王哥的死跟我父親有關?」

「沒有,我隨口問問……我說句話,你別生氣哦。」

「說吧。」

「我覺得,你父親這個人好神秘。」

「呵呵,我也說句話,阿冷你信么?」

「你說。」

雨馨看了看我,「連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麼的。」

「這……」

「就知道你不信,可我說的是實話,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具體是做什麼的,以前的時候,我只不過是一個工具,他說讓我去跟誰吃飯,我就跟誰去吃飯,他說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到了後面,他像丟棄一件工具一樣,把我丟給了王哥。雖然我不愛王哥,但王哥一直對我很好,在他那裡,我嘗到了人間的溫暖,親情的溫馨。就在我打算認命,打算跟王哥就這麼生活下去的時候,王哥卻死了……」

雨馨又笑了笑,笑容中包含著無盡的苦澀,「阿冷……」

「嗯?」

「如果……」雨馨使勁咬了咬嘴唇,「王哥的死,不是那宅煞造成的,而是跟我父親有關,那麼,我一定跟他沒完……」

「嗯,不過,別想那麼多,乖,我想,應該跟你父親沒關係,關於王老闆的死因,我也只是瞎猜而已……」

後面的時間,我和雨馨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事。我為雨馨有這樣一個冷血的父親,而感到可悲。自從上次在別墅那一別,雨馨父親就沒給她打過電話,包括過年……

來到王會計那村子,只見王會計家大門緊鎖著,根本就沒人。我們便去了那王滿貴家。

「來過啊,年前的時候來過這麼個女人,長的挺俊的,說是王滿強沒過門的老婆,要帶王滿強的兒子小冬去市裡面念書,然後就把他給接走了……」

「他們住在市裡哪個地方,你知道么?」

「這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只聽說,前段時間,小冬好像被車碰了一下,住院了,滿強一些親戚還買東西去看了他的。」

「哦?哪家醫院?」

「好像是……」

王滿貴想了想,把名字告訴了我們。我和雨馨兩個對視了一眼,是當初楊老爺子住的那家醫院。

趕到那家醫院,我直接便找那副院長。副院長往上推了推眼鏡,盯著我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兒,才把我給認出來。在副院長的幫助下,我們調出了王會計的兒子王小冬的住院登記。根據那上面所寫的住址,我和雨馨來到一片小區。

這是一片類似於城中村的地方,建築看起來亂七八糟的。繞過一座二層小樓,穿過一道長長的弄堂,我們來到一座瓦房子前。房後的馬路上,各種汽車噴著尾氣,聒噪的鳴著喇叭。房前巴掌大的小院兒里,一個女人胡亂扎著頭髮,正用搓板「呼呼」的洗衣服。

「請問……」

這女人一抬頭我才發現,正是那女老師。幾個月的時間,在她身上就像過了幾年似的,整個人看起來憔悴蒼老了許多。見是我們,這女老師很高興,急忙把我們往屋裡讓……

「你是問,磚窯廠那豁牙子的女朋友?」這女老師說話還是有氣沒力的。

「嗯,是的。」我點點頭。

「她已經死了……」

「死了?」我一愣,「什麼時候死的?」

「就前段時間……」女老師說,「她原本是我教書的那幼兒園的一個校工,跟我關係挺好。那個時候,滿強哥時不時的帶那豁牙子到市裡我原本那住處玩兒。有一次,滿強哥喝醉了酒,那豁牙子趁他人事不省,借著酒勁對我動手動腳,要跟我……那個……」

女老師說著,低下頭,我咽了口唾沫。

「我答應他到時候給他介紹個女朋友,他才罷手。後面,我就把那校工介紹給了他。可沒過很長時間,豁牙子就被垮塌的磚窯給壓死了……年前的時候,我帶小冬到市裡來找房子,找到這個校工。剛好她要去給一戶老闆家裡當保姆,吃住都在別人家裡,所以就把她原來住的這座房子轉租給了我。後面一天,她興高采烈跑過來跟我說,她被那老闆鄉下來的老爹給強姦了……」

我眉頭一皺,心說,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被強姦了還興高采烈?

「那老闆本來答應,只要她不報警,給她十萬塊了事。她去醫院一檢查,發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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