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攝江山 第五十七章 競選王夫(二)

滿場靜默。

景橫波目瞪口呆。

落雲部官員人人變色。

那提問男子臉色發白,瞪著宮胤,下意識退後一步,又一步,而另外幾個,早已躲到了擂台陰影里。

台下女王擁躉們神情各異。伊柒瞪大眼睛,神情幾分意外幾分佩服,擁雪終於正眼看了宮胤一眼,繃緊的臉稍稍一緩,裴樞高高挑起的眉毛似要飛出額頭,半晌「嘿!」一聲拳頭砸進手心,恨恨轉過頭去,天棄笑得滿臉驕傲,活像宮胤那段話是對他說的。

景橫波呆了半天,綳著臉,側過頭,似乎恢複了正常,眼睛卻在笑,閃耀著兩朵小小星花,亮若水中珠。

「還要比什麼?」宮胤根本沒看眾人的反應,在他看來,知道這些都是應該的。從一開始到現在,她的一切,從來就巨細靡遺在他心中。

一切以言語美飾的心意,都失之以浮華輕飄,留在心底,見於行動,才最可珍重。

他抬了抬手,那人手中一樣東西叮噹落地,是一枚碩大的深紅碧璽寶石,長圓形,色澤純粹,在日光下光芒流轉,映照得那人腳下一片區域,都成爛漫霓虹之色。

成色相當了得的寶石,價值連城。

那人看見寶石,心緒稍稍平靜了些,吸一口氣道:「避重就輕,似是而非,還倒打一耙!你這哪裡是回答問題,分明是挑撥離間!」說完對景橫波躬身,「陛下,這樣的回答,評判對錯有失公平,請允許我等,再挑戰他一次!」

「你這不是都準備好再來一次了么?」景橫波笑吟吟地道,「繼續玩唄。」

她現在心情很好,因為聽見他第一次那一大段話,因為此刻終於知道,他一直放她在心上。

那些事,她相信,換成別人他一定不知道,可是如今,他倒背如流,甚至真的摸到了她內心深處,那些對紫蕊都不曾說過的想法。

那個看似冷漠無關的人,他的天地,其實一直重疊在她的世界裡,須臾不離。

「世人難阻他人譏讒,」那男子恢複了從容,「但真正的心意,可以被表達。」

他平攤掌心,掌心中寶石熠熠閃光。

「閣下可會雕刻?不會,不妨立刻認輸。」

宮胤不看他,「你儘管做便是。」頓了頓又道,「總要你們都滾下去才是。」

「吹得好大牛皮。別的先不說,你說女王需要的是留住男客,我卻認為她需要最好的雕刻師傅,最神奇的雕刻技藝。」男子譏誚地道,「我蔣氏世家秘不外宣的獨家雕藝,三面寶石浮雕,願意無償展示於女王。」

台下起了一陣嘩然之聲,隱約不斷有人說「三面寶石雕!」「浮光透影!」

景橫波也來了興趣,寶石不比玉石,硬度高,難雕刻。祖母綠和碧璽作為單晶體寶石,有存在雕琢的可能,但是能做雕刻的還是很少很少,因為只要存在一點瑕疵和裂痕,在雕刻過程中就會出現碎裂,整塊寶石就此毀損,因此很少有人敢於下手雕琢寶石。何況在這個年代,寶石刻面的工藝還沒有發展,寶石雕刻就顯得更神奇,單只雕刻寶石用什麼工具,就讓她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落雲禮司官員趕緊湊上來,低聲道:「陛下。湛州蔣家,是我部乃至整個大荒聞名的工匠世家。最擅長的就是玉石寶石的鑒定雕琢。他家售賣的寶石,向來是貴族的藏品。尤其是著名的三面雕,一顆寶石可以雕三面,卻在光面那一面展示圖像,非常神奇。您可千萬不能錯過。」

景橫波托著下巴,心想這技藝可不能錯過,萬一宮胤又贏了,她就無法得到這技術了。雖說她從未見過宮胤動雕刀,但他有智慧啊!保不準就用什麼坑爹法子贏了,到時候她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這樣吧,」她笑道,「你們要比雕刻是吧。只是這種評判太主觀。每個人眼光不同,喜好不同,這樣出來的結果,很難服眾啊。」

「我家的技藝,自然是天下第一,」那蔣公子卻很自信,傲然道,「如果女王不放心,可以再加其他條件,在下雖不才,但以雕刻一道,總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景橫波還沒想好,宮胤看她一眼,忽然道:「那就比準確,所雕之物的準確程度。」

「可以。」蔣公子一口答應。

景橫波立即道:「比試加點彩頭才有意思……」

蔣公子果然立刻道:「若我輸了,我等四人立即退出,並將這三面浮雕寶石法無償贈與陛下;若他輸了,也沒什麼,給我四人一人磕一個頭致歉,發誓永不出現在落雲便罷。」

景橫波看向宮胤,宮胤還是那不在意模樣,「可以。」

那蔣公子看一眼他,還是不放心,又加一句,「我等不求其他,只求陛下公允評判。」

這話有點無禮,擺明了對景橫波不放心,大有擔心她為美色所迷放水之意,景橫波也不生氣,笑眯眯吃零食,道:「放心,我很喜歡看人磕頭。」

換在以前,她倒真可能為美色放水,現在嘛,都吃干抹凈了,早貶值了。

宮胤看她一眼,想著真要磕頭,那也是她先拜他,他再拜她。還是她先磕,他也挺喜歡看的。

只是真有這麼一日么……

這麼一想心間一痛,他輕輕轉過頭去。

體內真氣已經完全恢複,傷及心肺的針碎裂,他看上去比以前狀態還好些,不再不能動情,也不再動不動咯血。但不會有人知道,經脈被那碎針長久阻塞,不通的經脈會導致體內沉痼餘毒無法煉化,形成新的病灶,時日久了,就算將來碎針能夠全部化去或者逼出,只怕都遲了。

最關鍵的是他無法預料那是種什麼變化,有可能痊癒,更有可能殘廢或者忽然死去,會在瞬間發生,於他來說他寧願先精彩地活再痛快地死;但對她來說,那比纏綿病榻再死亡要糟糕很多倍,因為沒有心理準備,因為會以為看見希望。

該離她遠些,他卻做不到。

尤其當他知道她將明月心給了他,更加無法完全丟下她,失去了可以護佑她的真力,真正遇到危險時,那點瞬移和控物,救不了她。

明月心在他體內,慢慢滌盪著沉積的毒,但煉化的速度,比不上那毒經年累月向經脈血肉滲透的速度,景橫波練武太遲太短,真氣不夠強大,他還需要更重要的東西。

身側的她笑顏如花,他只希望自己留在她身邊時,最完整,最強大。

只願這如花笑靨,盛放於永夜。

那蔣公子退入了帷幕後,他的獨家技藝,當然不能被任何人看見。

他也沒說他要雕刻什麼,宮胤也不問,似乎很有把握的模樣。

景橫波也不見他取出東西準備,宮胤向來就不喜歡佩戴飾物,她見過的他唯一的飾物就是束緊領口的珍珠,現在連珍珠都不戴了。

雕刻是樣需要花費時辰的工作,景橫波嫌無聊,乾脆提議宮胤把那四個江湖人士也打發了。

江湖出身的人,所依賴者就是武學,所以他們的提議還是比試武功。各自以自身絕學,挑戰宮胤。

挑戰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車輪戰,不過景橫波才懶得為宮胤鳴不平,她正好想瞧瞧宮胤現在的狀態到底怎麼樣。

最先上場的是那個天生神力的高手,人看起來很平常,甚至有點黃瘦,輕輕巧巧上台來,並沒有自報家門,景橫波還猜他是那個號稱「落雲」的輕功高手呢,就見那傢伙忽然走到景橫波所在的側台邊,看一眼檯面,「嘿喲!」一聲大喝,猛地對檯面一拍!

這一拍轟然巨響,厚木板搭成的檯面巨震,釘子四處亂跳,景橫波給嚇得一驚,一口茯苓餅噎在咽喉里,上不去下不來,她吭吭地咳著,滿面漲得通紅。

此時四周釘子亂飛,煙塵瀰漫,眾人還在看那個舉動驚人的大力士,竟然無人注意到女王快被一塊薄餅噎死了。

還好身邊有宮胤,永遠注意力在她身上,一隻手伸過來,只輕輕一拍,便解救她免於被零食噎死的不光彩下場,順手還抽出一塊雪白的布巾,蓋在那些零食上,以免被灰塵弄髒。

景橫波來不及對他表示謝意,轉頭瞪眼罵:「夭壽哦……」忽聽那傢伙吐氣開聲,又是「嘿喲!」一聲大喊,隨即便覺腳下顫動,眼前景物上移,底下百姓一陣驚呼,她低頭看看,不知何時,自己連同那八仙桌,椅子,和腳下一塊半丈方圓的厚木板,竟然一起被那力士舉了起來。

擂台以厚桐木搭成,所釘的釘子都是尺長巨釘,那傢伙一拍,就全部拍了出來,更不要說半丈方圓木板本身的重量、她的體重、桌子、以及抬起需要的力量,加起來幾乎是一個天文數字,景橫波回頭,看見那力士並不算強壯的臂上,肌肉突突顫動,硬生生將這一大盤女王,託過了胸、腹、肩……

「嘿!」

力士又是一聲大喝,如同舉重運動員一般猛然向上一舉,生生將女王連同她的桌子椅子和腳下擂台板,全部高舉過頭!

「好!」

眾人喝彩聲幾乎震翻了這條街。

宮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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