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攝江山 第五十二章 得罪不得

景橫波先驚後怒,怒後反疑。

驚的是宮胤也會調戲人了?怒的是居然敢調戲舞女?怒完立即就覺得反差太大,這貨不會早已看出自己來了吧?

而他此刻眸色太深沉,如墨潭,不見水流轉,只見人長佇。她在他眸中看見自己,改了身形裝扮,唯一雙眼睛盈盈,春潮帶雨。

對視不過一霎,忽然背上手臂壓力一重,她身子不由自主向下一趴,臉正貼向他的唇。

視野里似見他眼神似笑非笑,唇也微翹一角,那點笑意越來越近,她也忍不住笑了笑,故意磨了磨牙,準備好好咬一下這個彆扭難纏的傢伙。

唇角笑意卻越漾越大,忍不住的弧度,她就是愛看他的笑意,哪怕淡淡淺淺,但太過珍貴,每次都驚艷驚喜,每次看見,便覺得彷彿努力看見成果,人生獲得希望,陰霾撥開一線,望見其後無涯的暢朗的藍天。

她盯緊他的笑容,想著一生所求,不就是要這天階夜色涼如水,相擁而笑拈葡萄的人生情趣?想著他右頰邊竟然有一個淺淺的酒窩,要不要等下舔一下?

而此刻宮胤凝視著她的銀白面具下一線紅唇,想著這女人最近越發矯情,逼得他各種失措,要不要也小小懲罰一下?

唇與唇相隔只差一線,各自的眼眸灼灼閃亮。

忽然「砰。」一聲巨響,院門被踹開,有人大聲道:「捉刺客!本宮看見刺客躥入了這裡!」

景橫波霍然抬頭,惱怒得臉色發紅。

哪來的擾人情趣的惡狗!

她還沒發作,宮胤霍然手一揮。她手中那個一直沒放下的花籃唰地飛起,狠狠向門口砸去。

景橫波再次目瞪口呆仰頭看花籃在夜空飛過一道弧線——果然男人被擾了興緻是忍受底線,連冰山也會因此打人!

然後她想起花籃是個什麼玩意兒,下意識想喊「別!」,隨即又閉上嘴。

不管了,驚擾陛下尋歡,活該。

「砰。」花籃砸中惡客。

惡客一句「來人搜查——」還沒說完,就見一物凌空而來,風聲凌厲,一眾護衛急忙去擋,但宮胤出手哪裡是這些阿貓阿狗能攔的,花籃彩光一閃,一聲悶響後,漫天五色香氣彌散,王世子塞了一嘴鮮花花瓣,護衛們倒了一堆。

這邊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是一陣「蹬蹬蹬」腳步急響,這回闖上門來的是幾個女人,當先一人還沒站穩,已經厲聲道:「來人,把那個狐媚子給本宮帶來……」話沒說完一眼看見倒在地上的王世子葛蘅,不由一呆,撲上去便叫,「世子!夫君!你怎麼了?」

景橫波扶額苦笑——這是王宮還是菜市場?好一出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女人又是從那個旮旯鑽出來的?

有些在外圍,沒被毒倒的護衛,掙扎著喊:「王妃娘娘……」景橫波這才知道,原來是妒婦追夫來了。

那邊王妃呆了一呆,下意識抬頭搜尋,一眼看見宮胤背影怔了怔,隨即目光便敏銳地盯住了景橫波,女人的天賦直覺,讓她感覺到,這舞女絕對是美女,而且應該就是今天令自己夫君窮追不捨的那個。

她看看景橫波,再看看昏迷不醒的葛蘅,頓時認定,眼前這個狐媚子入宮行刺,自己這個色膽包天的夫君一路追來,正好著了人家道兒。眼看景橫波不急不逃,居然還在笑吟吟抱臂看著,頓時怒不可遏,立即指住景橫波,大喝:「東宮護衛,包圍這裡,一個人也不許走脫!統統拿下天牢大刑伺候!你們幾個,給我先把這個賤人拿下!」

「你說誰是賤人?」忽然有人陰惻惻地問。

「她!」王妃想也不想,一指景橫波。

「是像個賤人,該不該打?」那聲音又問。

「打!」

「啪!」

耳光聲清脆得似放了個二踢腳,響得令人耳朵都嗡嗡一陣,王妃也如被一隻二踢腳迎面狠狠一踢,整個身子打了個旋,砰然栽倒塵埃。

尖叫聲里,一大堆人撲了過去,「娘娘!」

打人的人站在原地,吹吹掌心,輕蔑地道:「我不打女人,但可以打賤人。」

景橫波吸口氣,又嘆氣,暴脾氣少帥來了。

裴樞抱臂靠在門口,冷冷看著那一群人,他的存在就是震懾,眾人梭巡不敢寸進。

裴樞的眼睛掃過景橫波和宮胤,再看看地上人,也就猜到了大概情況。他似乎對於景橫波宮胤沒能私下約會成功很滿意,表情也好看了些。

王妃從地上抬起頭,半邊臉已經腫成豬頭,她是浮水部公主,自小嬌寵長大,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羞辱,再抬起頭時眼睛都紅了,推開眾人便向景橫波撲了過來,「給我殺了這個賤人——」

景橫波又好氣又好笑,打人的是裴樞她不去找,卻來撲自己,當真以為自己軟柿子好捏?

眼看那女子張牙舞爪撲來,她眼底掠過一絲淡淡厭惡,心想浮水部當初一心將自己送走,但看樣子,該會結梁子還會結梁子,這一族,還是繞不過去了。

她淡淡看著那個滿臉凶煞的女子。

在她離自己不過三尺,已經伸手入懷,似要掏出什麼東西,並且臉上已經露出喜色的時候。

她揮了揮衣袖。

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東宮護衛們,眼睜睜看著他家王妃,還沒靠著對方,便莫名其妙飛起,越過院子,越過殿門,越過圍牆,「砰。」一聲,伴隨一聲尖叫。

片刻靜默後,一大堆人驚叫著又擁了出去。

整座王宮燈火漸亮,步聲逼近,這裡的動靜,還是將宮中羽林衛驚動了。

景橫波看看天色,得走了,已經給這對無聊夫婦耽擱了太久,左丘那邊不要出現什麼意外才好。

宮胤這裡,她確定他已經看出了那些舞女的把戲,那就不用管了。

她剛剛動步,那群守著王世子等太醫的人,立即拔刀動劍,堵在了門口。

景橫波皺皺眉,她不想在人多的地方瞬移離開。

「調軍!調軍!羽林衛!調重弩!調火炮!我要轟平這裡,我要殺了她們!」王妃的嘶叫聲隔牆傳來,卻是不敢再進院子一步了。

有人撲進來,將昏迷的葛蘅給搶了出去,隨即門砰一聲關上,一陣急速的腳步之聲,伴隨著槍弩之物上弦的咔咔之聲,顯然外邊已經按照王妃的吩咐,全副武裝進入剿殺狀態。

但宮中動武,向來只有等大王下令,又一陣腳步匆匆之聲,隨即響起落雲大王葛深有點疲倦的聲音,「怎麼回事?」

「父王,宮中有刺客!打傷了太子,還打傷了兒臣!」王妃大概掉了牙齒,哭訴的聲音有點漏風。

葛深大概看清了她的傷處,也十分震驚,怒道:「好大膽子,刺客在何處!」

「殿內!請父王下令出動宮中供奉,一旦有人衝出,則以勁弩萬箭齊發剿殺!」

「來人……」葛深忽然語氣一頓,聲音轉為疑惑,「這殿宇……今晚住的誰?」

四周靜了靜,一陣低語,大概有人在低聲向葛深稟報情況。

葛深沉默了一會,有點不確定地問王妃,「此殿中所住,為我王室盛情邀請的貴客。按說不會無緣無故動手,傷你者何人?」

「一個女人!舞女裝扮,還有一個黑衣男子。」王妃憤恨地道,「看樣子是外來人。因為住在這殿中之人,兒臣瞧著氣質高潔,也沒出手。倒是後來的那個黑衣男子,獐眉鼠目,形容猥瑣……」

「砰。」一聲,關死的門被一腳踢開,煙塵四射里有人怒聲道,「高潔你個屁!猥瑣你個頭!愚婦蒙了心,還瞎了眼!」

煙塵里,裴少帥鐵青著臉立在門口,怒視著王妃。

貶他可忍,貶他同時誇宮胤,不可忍。

他那眼神在王妃臉上挖來挖去,努力尋找下一次打女人的理由。

「就是他!就是他!」王妃尖叫,往葛深身後躲,「他出來了!還有院子里那個女人!父王,請您下令!殺了他們!」

裴樞一踢門,葛深就沒說話了,此時臉上氣色,陣青陣紅。

裴樞冷笑看著他,院子里,景橫波笑眯眯沖他揮了揮手。

她知道葛深此刻心裡在想什麼——惹禍精就是惹禍精,來了之後一晚也不肯安生。

但她一點愧色都沒有。

老天有眼,她景橫波,可從來不是個愛惹是生非的主兒,是是非太愛找上她。

葛深臉色變換了半天,終於咬牙一抬手,止住了王妃的哭嚷,沉聲道:「是個誤會。來人,送王世子和王妃回去。」

「什麼?」王妃霍然轉頭,驚得瞳孔都大了一圈,「父王,您在說什麼!」

「誤會!」葛深一字字道,「回去吧!」

「父王,您這是怎麼回事!這人傷了兒臣,還傷了您的愛子啊!」王妃震驚地撲上來。

「可千萬別這麼說,」景橫波笑吟吟地道,「你家王世子中的到底是什麼,太醫一查就知道了。這麼精妙無恥的玩意兒,我這裡可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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