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攝江山 第三十三章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跑。

跑。

斗篷人並沒有追到底。

因為裴少帥皮粗肉厚,且盡忠職守,他被坑下了矮崖,一路栽進橫戟軍營,也就一點皮外傷,爬起來時候,正聽說橫戟軍大獲全勝,但禹光庭已由護衛護著向外逃,一隊橫戟軍一直在追著,他的手下正點齊其餘人手,準備全方面追緝,順便還要找臨陣失蹤的女王,裴樞一聽,一骨碌爬起來,帶著人便追出去了。

少帥滿心烈火,不得抒發,正是渾身難受時節,舉著個火把狂性大發,要不是屬下拚死攔住,就要下令燒山了。

他一帶兵衝出來,滿山火把點燃,暗處的斗篷人便已經看見,此人向來謹慎第一,頓時覺得這時候再追擊景橫波宮胤,是一種愚蠢的行為,休說這滿山都是景橫波的人,外頭還有臨州貴族私軍,還有禹國王子的軍隊正在趕來,亂兵之中可以想辦法渾水摸魚暗殺,但公然追擊可不成。

他放棄追殺,卻也不願令宮胤景橫波好受,當即令另外一個身形衣著和他差不多的手下,帶人繼續跟著,自己悄悄隱入山林。

宮胤其實倒沒太操心身後的斗篷人,斗篷人能分析局勢,他自然更明白,今夜各方勢力雲集,一場亂戰,最易暗殺卻也最易潛藏,他更擔心的,只是背上那個扭來扭去,大喊安全期虧了的怪物而已。

分別一年後再見,他漸漸發覺,女王陛下似乎不像以前那麼好辦了,以前她看似風流實則漫不經心,不肯用心的人好欺瞞。但現在她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性情變得捉摸不定,狡猾奸詐,真真假假,連他都難以確定。

而且她越來越手狠了,說砍人就砍人,說掄棒槌就掄棒槌,快准狠毫不猶豫。他脖子上還有一條印子,後腦一個包閃閃地鼓著。

先前他其實是暈了,山林太暗,角度不對,看不清楚,一開始他還真上了當,但棒槌落下前一刻,他忽然感覺到抓住自己的雙手纖細柔軟,分明是女人的,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

明白之後自然不能再催動真氣拉下她,只是這麼一猶豫,她老人家的棒槌已經毫不猶豫地落下來,最後一霎他只來得及將真氣運轉至頸後,擋住她的大力漂漂槌,所以不過一會兒,就醒了過來。

醒過來時正聽見「拍軟期哦」四個字……不明覺厲。

宮胤一邊跑一邊想這「拍軟期」是個什麼意思,聽她的語氣得意洋洋又充滿曖昧,似乎是一件不大能光明正大提起的好事,但她的好事,對他來說往往不是好事……

宮胤很操心,很憂鬱,自從再遇景橫波,事態好像發生了變化,他想得越來越多,跑得越來越累……

已經出了山,前方再不遠,就是禹光庭有所防備,下令再遠一點呼應的臨州貴族的私軍,這群貴族等於是禹光庭騙來的,他們的兒子被押在橫戟軍營里,禹光庭謊稱這批人質都已經被女王殺害,引得這些失去兒子的貴族官宦悲痛絕倫,集兵跟隨前來要為兒子報仇,景橫波曾下令人傳訊這些人,說明人質並未全死,並邀請他們赴宴,卻被禹光庭擋住了信使,封鎖了消息,此時這些人遙遙望著山間忽起忽滅的星火,遲遲沒接到禹光庭的信號,也沒看見料想中四散的橫戟逃軍,都有些惴惴不安。

宮胤背著景橫波,從這一批埋伏的隊伍旁邊掠了過去,他不打算混入這裡。因為他如果沒猜錯的話,禹光庭如果逃生,一定會先投奔這最後一處援兵,而裴樞一定會帶著人質追蹤而至,他不願意裴樞和景橫波現在撞上。

他擔心自己再聽見什麼睡不睡的,會把烈火少帥凍成冰屍。

身後女王陛下中的葯好像具有可調性,下山了有人了就不喊了,改在他脖子後面吹氣,吹得輕盈浪蕩,一波三折,還伴隨著低低的「嗯嗯」之聲,春風流花,落雨霏霏,對於本身就心懷愛意且正當年紀的人來說,這聲音和動作都很要命,宮胤在吸氣,衣服下的肌膚薄薄一層冰晶閃現,給自己上一層冰鎧甲先,可是冰鎧甲練不到某些部位,也無法抵擋體內一陣陣的熱流,結了冰冰又化,衣裳褲子漸漸濕了……

宮胤只好跑得更快了,跑得快,褲子幹得也快。

越過這片臨州私軍,再往前就是荒郊野地,愛乾淨的宮胤,停也不停。

他不能接受在一片樹葉或泥地上,陪她滾來滾去……

前方忽然出現一大片深色的移動的陰影,在陰影的中間,還有一片輝煌的燈火,這個時候在平原道路上看見輝煌燈火,是件很奇怪的事,連宮胤都禁不住停下來,凝目去看。

陰影在不斷移動,烏雲半掩的月色下,一片片青光閃耀,仔細一看,是整齊的矛尖隨著行進的步伐如浪起伏,這是一支沉默夜間行軍的軍隊。

這個時候這個地域,出現在這附近的軍隊,必然是禹國的兩位王子無疑,只是那片高處的輝煌的燈火十分奇怪,遠遠看去,竟然是一座華麗樓宇模樣。

垂宮燈,飾錦簾,雕樑畫棟,珠玉琳琅,重重綉簾間隱約旖旎燈光,似乎還有窈窕的身影,被燈光曼妙地映在帷幕上。

除了比較小型,看起來就是一座華麗殿閣,這殿閣還在移動,仔細看是裝在鐵板之上,被數十匹馬拉著,擁衛在重重軍隊之間。

宮胤眉毛微微挑起,他想起了蛛網檔案里的一些記載。

禹國大王第二子禹直,是個足可稱為荒淫的風流種,豪奢重享受,跋扈輕人命,據說精力過人,夜御十女,王府美姬數百,都不能夠滿足他的要求,經常巡視封地,看中誰便動手,他還不喜歡規規矩矩在床上幹活,喜歡各種不同的地方,松下井上皆可,廚房廁所不論,對女人的口味也各種奇怪,美醜生熟,時時變換,他出巡時為了方便玩樂,特製樓船及樓轎各一,前者走水路,後者走陸路,尤其後者,據說就是一個移動的小型宮殿,華美尊貴,諸般用具應有盡有,甚至有自己的廚房和浴間。

聽起來令人皺眉不屑,一笑了之,但蛛網在這人的檔案後面還有備註:疑一切皆偽飾也。

換句話說,懷疑這一切可能都是一種假象。

性好漁色,夜御十女,但據說本人殘缺,遍地擄掠美女一是為掩飾殘缺,二是為治療殘缺。

移動樓閣,奢靡無度。但據說那樓車有的並不僅僅是廚房和浴間,還有無數要人命的機關。

招搖到極致是危險,但也是保護色。

宮胤一向相信蛛網的分析和判斷。

背上女王陛下又在摩擦摩擦了,她似乎也看清了那奇特的樓轎,並認為那是一座屋子,於是她摩擦摩擦著哼,「屋子,客棧,睡覺!」

宮胤唰地掉換了一個方向,但是已經遲了,幾騎飛馳而來,騎士遠遠高呼:「前方何人,站住!」

宮胤哪裡會理會這種小卒,不過一彈指,地上一排冰錐忽冒,戳著那些馬蹄,騎士們人仰馬翻。

景橫波從宮胤背上回頭,笑吟吟打了個響指。

不斷接近的樓轎流轉的燈光下,她微笑的容顏艷若明花,從地上爬起的士兵們齊齊一怔。

轉眼宮胤已經掠了出去,人力再強,不可與千軍萬馬相抗,他不想找麻煩。

那幾個士兵眼看不能敵,也不敢糾纏,趕緊爬起,跑向軍陣中。

他們狼狽落地已經被行軍的人看在眼裡,樓轎之上歌舞一停,一人掀開帘子,懶洋洋道:「怎麼了,遇上我那哥哥嗎?」

「回殿下,」一個將領恭聲道,「前方過路客而已。」

禹直抬頭看看遠方,唇角笑意古怪,此時一隊斥候飛馳而來,向他回報前方臨州山中,據說攝政王已經兵敗,正被橫戟軍追殺,臨州私軍原本要助攝政王,不知怎的忽然臨陣倒戈,現在大王子禹沖已經趕到臨州附近,很可能很快會和攝政王相遇。

隨行將士精神大振,紛紛表示不能讓大王子搶得頭功,無論是救是殺攝政王,都該由二殿下掌握才是,不如速速前去,和大王子搶一搶。

禹直唇角那抹詭異笑意一直未散,搖了搖頭,「都是蠢材!橫戟軍那麼好惹的?既然攝政王都兵敗,橫戟軍此刻氣勢正盛,這支軍隊又是裴樞這個火爆性子率領,老大想要救攝政王也好,想要殺攝政王也好,只怕都得先問這位少帥同意。問題是,老大會問嗎?老大不問,裴樞能讓嗎?」他笑嘻嘻搖了搖手指,「所以這兩個遇上,一定會打一場,黃金戰神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老大勞師遠征,人家名將追擊氣勢如虹,這時候誰遇上誰倒霉,本王為什麼要湊這一腳?」

眾將心悅誠服,紛紛低頭稱是。禹直笑道:「大丈夫審時度勢,莫做看見骨頭就沖的野狗。停軍,就地駐紮,等咱們瞧清楚了風向,再決定到底撿什麼便宜!」

一聲令下,軍隊駐紮,樓轎也停了下來,禹直看也不看先前那幾個丟了馬的騎士一眼,懶懶道:「拖下去。」就準備放下帘子,繼續胡天胡帝。

他的拖下去,就是處死,眾人習慣,默不作聲上前,那幾個士兵臉色慘變,其中一人性子靈活,大叫:「殿下,我等方才,是遇見一絕色女子,那女子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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