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攝江山 第二十七章 醋罈子碰碰撞

「小心些,莫要發出聲音!」殺手首領瞪了宮胤一眼,眼神警告有殺氣。

宮胤歉意地點點頭,乾脆退到一邊,遠遠離開窗口,那群人才放心,繼續用眼神商量該怎麼辦。

無人發現宮胤彈了彈指,一線冰棱,從門縫底下激射而出,射中了那隻死豬。

宮胤又彈了彈手指,這回的冰棱依舊穿門縫而過,卻沒有射中豬,插在了屋外一棵樹上,那冰棱上無數小洞,風過的時候,便發出細微尖銳的聲音。

這聲音淹沒在外頭熱火朝天的喧囂聲中,便縱有人聽見,也只覺得風聲特別尖嘯而已。

離此相隔不遠的宿營地里,默然打坐的南瑾,卻忽然抬起了頭。

她細細辨認著風的聲音,片刻後,走出宿營地,一路向村子這邊尋來,目光越過鬧哄哄的人群,最後落在了那棵樹上。

她悄無聲息地飄上那棵樹,拔下那支冰棱,冰棱在她手中不化,透明的刀面上,有細細的「查看水源」四個字。

南瑾看一眼人群中心的景橫波,看一眼那屋子,抿了抿唇,默然下樹離開。

山村土路上,一大波軍士已經趕了來抬豬,人太多,殺手們立即放棄了刺殺女王的念頭。

人群中景橫波樂呵呵地指揮眾人動手,「就在這裡幹活!來人,拿個木盆來,先接血,朕要做血腸!再找個玩斧子玩得好的,過來庖丁解豬!」

眾人都有些詫異,豬血之類的東西,大荒人不吃的,都是扔掉,這麼噁心的東西怎麼吃?茹毛飲血嗎?

不過女王的命令沒人敢不遵從,士兵們很快找了木盆來,開始接豬血,忽然有人「咦」了一聲,道:「這血怎麼不對勁……」

景橫波過去一看,那豬外頭看起來一無異常,裡頭的血卻不知怎的過於凝固,尤其腹部的血,簡直還帶著冰渣子。

她一眼掃過,不動聲色,指揮士兵將血接完,凝成塊的用刀劃碎。

她蹲在腥氣衝天的盆邊,捂著鼻子,似乎很有興緻地看士兵們劃碎血塊。

外頭一派自然忙碌景象,裡頭殺手們也稍稍放鬆,耐心等著天黑,估計那時候上游水源的毒也已經投好,正好渾水摸魚。

殺手們剛剛準備稍微休息一下,蹲在盆邊的景橫波忽然一抬手,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剛才士兵用來劃豬血的刀,刀光一閃!

站在門後從門縫裡偷看的一個殺手,險些被刺破鼻子。

屋子裡氣氛一僵,殺手們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影一閃,景橫波已經到了屋門前,抬腳就踹,「轟!」

大門踹開那一霎,殺手們對望一眼,各自縱身而起,猛地撞破屋頂而逃。

士兵們一抬頭髮現幾條黑影四散逃逸,都呼哨一聲追了上去,景橫波沒走,站在門口,一掂一掂地玩著手中匕首,盯著留在屋子中那個人,笑吟吟道:「喲,這誰呀,臉熟嘛。」

宮胤平靜地凝視著她,眼神中似有笑意,「一個棄子而已。陛下別來無恙?」

景橫波挑挑眉,這話怎麼有點雙關的感覺?不過說錯了吧?到底誰才是棄子?

看著這傢伙一塵不染,從容沉靜的模樣,她就氣往上沖——好事都他得了,壞事都他幹了,嘴上還一分不讓,說得他好像才是受害者似的,欠虐!

「相見兩次便是緣。」她上前,笑嘻嘻地扶住他,「來來,既然到了這裡,我請你吃血腸。」

宮胤也不拒絕,伸手搭住她的手腕,景橫波卻警惕地將手一收,假笑道:「男女授受不親,來人啊。」

兩個士兵應聲而入,景橫波道:「請這位先生出去,給他拾掇個小凳子,一起瞧咱們灌血腸。」

宮胤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但態度很合作,真的乖乖坐在士兵搬來的小凳子上,景橫波拾了個小板凳坐在他身邊,也不看他,興緻勃勃盯著豬,一臉心無城府狀。

一個大木盆里滿是豬血,還熱著,腥氣濃烈,直往人鼻子里鑽。

宮胤臉色不變,武人對血,沒那麼多忌諱。

景橫波瞟他一眼,指揮眾人將另一個盆拖過來,那裡面是已經下好,初步洗凈,還需要以麵粉再洗的一整副腸子,那玩意脂白里透著血絲,掛著黃色脂油,油膩膩一團團軟體動物般飄在盆內,四周汪著淡紅的血水……

宮胤的臉色白了。

大腸!

以往這種菜,這種形狀的物體,根本不會上他的飯桌——高貴潔凈的龍應世家,殺人都是凝冰不見血,開膛破肚這種血淋淋的事,太下乘了!

成菜的大腸都不能接受,現在這種大腸的本尊……還有那銷魂的沖鼻的油膩血腥氣味……景橫波用眼角餘光判斷,根據宮胤臉色越來越白的程度,可以確定他的體內此刻一定在翻江倒海……

她決定再加一把火。

「這東西現在看噁心了一點,其實吃起來很香的,」她挑起一掛腸子,殷勤地遞到他面前,「只要不去想它原本是裝著什麼就行……」

宮胤迅速地偏過頭去。

景橫波搬著小板凳迅速挪開。

宮胤「哇」地吐了一地清水。

景橫波雙手抱胸,笑眯眯聽著,覺得這聲音很好聽啊很好聽。

……

卸下肉,骨頭煮高湯,大鍋里蒸騰著熱氣,肉香惑人。

和村人買了鹽和糖,少量辣椒,這個時代沒有太多的調料可以選擇,幸虧已經有了辣椒。

煮好的肉湯里放入各種調料,攪拌均勻晾涼。過籮後將肉湯倒在豬血盆里。有士兵拔了一種名叫野香草的植物來,說肉食加入這草特別香,景橫波覺得這香氣有點像香菜,確認無毒後便讓火頭軍連同泡好的糯米切碎和豬血拌勻。

再將豬血灌入洗凈的大腸內,尋來線繩一截截捆好,下鍋燒煮,小半個時辰後取出放涼。

在景橫波的指導下,血腸基本做好,這是現代那世東北血腸的做法,景橫波見小蛋糕操作過,大荒自然沒有這種吃法,士兵們圍在鍋邊嘖嘖驚嘆,想不通那麼一盆腥氣衝天的東西,和臭兮兮的腸子,結合在一起煮出來的味道,竟然香氣這麼誘人。

景橫波卻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剛才去買糯米的火頭軍告訴她,村中無存糧,這點糯米跑了附近幾個村落才搜羅了來。火頭軍還打算買點乾糧,軍中乾糧不夠了,附近村子也都沒有,要去臨州城買。

派出去請客的人還沒回來,也沒消息,斥候回報,說禹光庭的軍隊在十五里外停了下來,並沒有進一步逼近。

這種做法有點奇怪,附近多山,靠近橫戟軍紮營地,就有好幾個山口,如果禹光庭想瓮中捉鱉,再往前進幾里,扎住幾個山口,就能對景橫波形成真正圍攻之勢。如今鬆鬆散散圍著,景橫波的軍隊完全可以先散入山間,那這樣的圍剿還有什麼意思?

景橫波本來也做了二手打算,如果禹光庭一手遮天,封鎖了人質們還活著的消息,帶著軍隊強硬闖入,她自然也有誘敵深入,分散擊破的打算,如今這攻不攻,圍不圍,倒令她有些被動。

更奇特的是,這村中的男丁一個都沒有,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據說青壯今天下午都被徵召入城了,雖然聽來合情合理,但時機太巧,總透著股詭異的味道。

景橫波正準備派人請裴樞過來,吃吃全豬宴,順便討論討論目前的狀況,便見裴樞大步流星地過來,一邊走一邊連連嗅著鼻子,「好香,好香!」

他袍靴皆有血,表情卻若無其事,不等景橫波詢問,便自顧自在用門板已經鋪好的桌子邊坐了下來,道:「剛才那幾個刺客,直接被攆到營里去了,果然是沖著俘虜來的,我故意讓人巡邏時走漏風聲,給他們聽見,引他們進關押俘虜的帳篷,這群人可真狠,衝進來就殺人,我等他們傷了一個才出手。當場殺了一個,活捉了兩個,其餘幾個跑得太快。不過也沒什麼,擒獲活口,又讓那群公子哥兒聽見殺手們的意圖,就夠了。」

「這群公子哥兒真是倒霉,好好地做著俘虜,先是被耶律家的自己人殺,再被禹光庭派來的自己人殺,禹國人別的本事沒有,殺自己人倒是嘎嘣脆。回頭把這些傢伙往他們老子面前一送,瞧那些臨州貴族,還會不會跟著禹光庭殺人放火?」景橫波笑著切血腸,一旁裴樞眼巴巴瞧著,用眼神不住示意「喂我一塊喂我一塊!」,景橫波原本不打算理會,眼角忽然瞟見那邊坐在小板凳上背對這邊的宮胤,立即笑吟吟拈起一片血腸,塞進裴樞嘴裡,「香不香?」

「香!」少帥還沒吃,就已經答得分外響亮,眼睛盯著景橫波的手指,也不知道是誇血腸香呢還是誇手指香。

景橫波瞟一眼那邊,小板凳上的身影好淡定哦。

「要我說,禹光庭只怕打的是封鎖消息,暗下手段的主意,這群俘虜,想要順利拿來要挾只怕並不容易……」裴樞一邊說一邊隨意嚼了兩口,眼睛驀然一亮,「這什麼東西?從沒吃過,裡頭香糯微辣,外頭軟韌有嚼口,還有種特殊的香氣……什麼做的?」

景橫波笑而不答,「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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