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本無心 第四十七章 糾纏

「哦……啊……啊!」景橫波漫不經心答了第一個字後,忽然跳了起來,聲音都變了,「什麼?」

宮胤仰頭看她,她臉上滿滿震驚,兩頰已經燒起紅霞如火。眼神卻分外晶亮,一半驚喜一半渴望。

他心中忽然一痛。

砭骨寒意如劍,剎那穿透心房。

下一刻他揚眉一笑,「我是說,今晚咱們要在商國王宮留一留,好好和商王談談賠償之類事宜。」

「哦……」景橫波的表情立即從天堂到了地獄,軟不拉唧地坐下,眼珠子定定的,光芒茫然又複雜,看不出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放鬆還是遺憾,她天生性格外向奔放,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並且勇於爭取,不管那些規矩禮教亂七八糟。她喜歡宮胤,想撲倒他,想和他在一起,但心底總隱隱漂浮著一層不安的情緒,這讓她竟然也有點患得患失起來。

宮胤瞄一眼失魂落魄的景橫波,忽然道:「你這什麼表情?你想到哪裡去了?」

景橫波悠悠道:「哦。想三個崽子的大名到底叫什麼,景色?景緻?景點?景德鎮?景泰藍?」

遠在南齊的小皇帝,忽然打了個冷戰,狐疑地四處望望,「誰背後說我?」

……

身邊那傢伙不說話,景橫波翻白眼,悶騷,有種你悶到底啊。

說句「姓宮」就這麼難嗎!

階下那母子倆還在抱頭痛哭,商略橫眉豎眼,死死盯著他爹,希望他老爹雄風大振,一劍捅死這娘倆,從此去了他心腹大患,然而他卻失望地發現,他老爹的劍一點點地在下垂,似乎沒有抬起來的可能。

景橫波冷眼瞧著,覺得就沖著商略這德行,也不必現在就弄死那王后。商略如果做了商王,只怕又是一個凉薄惡毒之輩,對她的大業不利。還不如留著這兩人,一人惡,一人奸,趁著今日死仇已結,讓他們倆沒完沒了內耗去,耗死商國算完。

想定了,她敲敲椅子扶手,懶洋洋笑道:「喂,大王,你們的家務事,還是私下慢慢處理吧。你以後管好你家這位就行。今兒天晚了,你看……」

商王聽見她願意放王后一馬,心中一喜,他倒不是憐惜王后,而是當真因為這事一劍刺死王后,於他顏面也有損,再說幼子難免心中生恨,對這個小兒子,他還是真心疼愛的,不想處理得太過激烈,傷了父子情分。

因此哪怕景橫波暗示留宿的要求,讓他心中不安也不願,也只得連連點頭,收起劍道:「是啊,天色已晚,行路不便,貴客們要麼就別出宮了,在宮內將就一晚。尤其女王陛下,小王還需要和您討論一下事後咱們的合作事宜。」

「好的好的。」景橫波微笑點頭,讓擁雪回去拿換洗衣物,拿換洗衣物是假,急著要將自己拍賣會上買的東西向宮胤獻寶是真。

商王又看一眼王后,對從人道:「請王后回寢宮,以後也不要再出來了。」

這話一出口,王后如遭雷擊——以後不許出宮,等於是永久軟禁,商王甚至沒在這句話里加上「若無旨意」四個字,就是表明態度,以後便是這事情過去了,他也不會下旨解禁。

換句話說,王后已經等於被廢,只是為了給她和王室留面子,允許她保留王后頭銜到死而已。

景橫波唇角一勾,表示滿意,她當然知道,這是商王給她的交代。

王后到了此時,再維持不住先前的雍容端莊,也裝不得死,死命地爬過去,試圖抱住商王的腿,「大王!大王!您不能這麼對我!看在我們這麼多年夫妻的份上,看在臣妾這麼多年陪伴的份上……」

「正是看在這些情分的份上,本王才讓你繼續做王后。」商王向後一閃,冷冷道,「難道你做下這樣的事,還能繼續履行王后職責?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又何曾顧念一分本王和你的夫妻情分?」

「大王……」滿臉的淚水糊花了王后的妝容,她哀哀伸出的手指,無力抓撓在冰冷的金磚地面。

「母后,別求了!」倒是她的幼子,頗有些烈性,用力一把攙起她,「走,兒子送您回宮!」

商悅悅低著頭走過來,在另一邊攙住了王后,姐弟兩人將哭泣的王后扶走,護衛默默跟上,景橫波看著三人相互扶持的背影,凄涼地消失在大殿盡頭,幽幽嘆了口氣。

商王這個王后,著實不是個好東西,但她運氣好,有一對不錯的兒女。

但望她懂得珍惜,不要再搞七捻三。自己作死不要緊,帶累這一對孩子就不好了。

「哈哈哈,事情已過,休要再提,如此,重開宴席如何?」商王故作爽朗的笑聲,在空寂下來的大殿中,有點空洞地回蕩,「上人請,女王陛下請!」

原先準備的宮宴,此刻只剩下了寥寥數人,撤去了很多席面,又重新上菜。景橫波和宮胤下了殿,在商王奉請下入席。

此時景橫波才發現,這一頓飯,不那麼好吃啊。

耶律祁和姬玟還在,裴樞也在,三大情敵聚首,再加上裴樞和宮胤的不對付,這要烈火脾氣的裴樞一個控制不住……

她瞧瞧耶律祁,耶律祁含笑道:「今兒看了一出好戲,胃口大開,正想著商國的盛宴呢。」

她瞟瞟裴樞,裴樞眼睛一瞪,「看我幹嘛?爺又要和公主周旋又要打人,都這時候了你還要爺餓著肚子回家吃飯?」

景橫波怨念地望天,身邊那個人不用看,誰走他也不會走的。

身邊那個人,態度倒是不錯,道:「那是自然。正好借花獻佛,謝各位對她的相助情分。」

耶律祁微微一笑,不理他。裴樞聽著不順耳,反唇相譏,「我們護她是本分,輪不到你來謝,你是她什麼人?」

宮胤忽然將景橫波手一拉,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用最親密的肢體語言,和最高冷的態度,來回答了某人的挑釁。

景橫波好像感覺到了身後裴暴龍的怒火,唰一下飆在了她的背上……

商王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幾個人之間的詭異狀態,安排位置的時候,裴樞遠遠在她對面。

這頓飯著實吃的景橫波膽戰心驚,耶律祁時不時對她舉杯敬酒,她每喝一口都能感覺到身側溫度低一度。好在耶律祁沒說什麼,宮胤也保持沉默,只有她像夾心餅乾一樣,默默體驗著被壓力擠壓成渣的滋味。

她很擔心裴樞也要湊熱鬧,裴樞卻一直在自己喝悶酒,似乎想將所有的話都用酒給自己燒了,景橫波這才放下心來,然後才注意到自己碗里滿滿都是菜,魚剃了刺,蝦剝了殼,蟹看起來是完整的,一撥就發現完整的蓋子底下是完整的肉,排得整整齊齊,還是一隻蟹形。

再看身邊那人,目不斜視,幾乎不吃什麼東西,還在拿著一隻蟹,玩著他高超的剝蟹技術。

對面,耶律祁忽然笑道:「這蟹性涼,你脾胃不算強壯,不可多吃。實在饞的話,下次我做姜蔥燉蟹給你吃。」

景橫波下意識笑道,「好呀好呀。」想到耶律祁的美食不禁眉飛色舞,忽覺身邊人動作一頓,頓時暗叫不好。

不過那動作只一頓,隨即又恢複如常,過了一會,半隻蟹遞了過來,景橫波還沒來得及道謝,宮胤已經伸過手來,將盤子里還沒動的那一隻截去一半,拿到自己盤子里,道:「加起來還是一隻,你我分著正好。」

景橫波默默——展示親昵這種事,要不要幹得這麼行雲流水?

那邊裴樞眉毛一揚,忽然向她舉杯,大聲道:「女王陛下,來一杯。」

這話說得自然,她沒有拒絕的理由,笑吟吟也舉杯就唇。裴樞看她要喝,目光一閃,笑道:「喝了這杯,就算是接受我的心意了!」

正在這一刻,宮胤忽然湊在景橫波耳邊,輕聲道:「你說,叫宮景好不好?」

景橫波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即明白這是在接上先前「兒子名字」的話題,再一想,忍不住「噗——」一聲噴出來。

宮頸?

「少胡扯吧你!」她扶著桌子,笑不可抑。

殿中氣氛卻有些怪異,她頓了頓,忽然想起,剛才好像裴樞說了句什麼來著?偏巧那時宮胤在說這個宮頸,她沒聽清。然後裴樞那句話說完,她就噴出去說了句「胡扯」……

她呆了呆,抬起頭,看見對面裴樞的臉,好黑。

她直覺不好,搗了搗宮胤,「喂,剛才裴樞在說什麼?」

「就是你說的。」宮胤不急不忙給她斟酒,「胡扯。」

景橫波扶額——神啊,還是快讓她把這頓飯吃完吧。以後再也不要這群人同席!

她想快快解決,有人卻不想,裴樞顯然是那種越挫越勇類型,黑了一陣臉後,乾脆起身,蹬蹬蹬直奔她來了。

景橫波急忙道:「啊哈我吃好了謝謝大王款待現在我想去睡覺……」沒等說完已經被宮胤一把拉下,「沒吃飽說什麼吃好,坐下。」

裴樞按住了她另一邊肩膀,「和這種人在一起,當然吃不好,別吃了,回頭我帶你去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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