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王謀 第八十一章 救她!

錦衣人忽然笑了。

往日雖美,卻顯得有些空有些倦的笑意,此刻滿滿興奮,還有絲淡淡譏嘲。

在岸上的景橫波,隱約看見這絲笑意,心中一跳。

這傢伙的神情,可不像將要淪為人質的神情。

倒像是那種終於遇見對手,打得痛快,但是還藏著小秘密可以反手一擊,又為這秘密終於有人能逼他使出來,因此滿足而興奮的感覺。

說起來複雜,但女人的直覺往往很准,她不再管冰上是否能承載你重量,閃身而出。

但都遲了一步。

岸邊忽然閃電般探過來一道細長的影子,捲住了錦衣人的腰,他拽著那影子,嘿地一聲,拔冰而出。

湖面上碎冰漫天,穆先生的劍穿入碎冰雪霧空處,發出噼里啪啦一陣脆響。

景橫波的身子,從錦衣人腳下滑了過去,只差一點就抓到了他的腳踝,還被他腳底的大糞臭險些熏沉到湖底。

錦衣人的身子飛彈在半空,碎冰落如雨,貼在冰面上的景橫波只得先閉眼,滑出湖面。

等她到了岸邊,就看見錦衣人如彈丸飛擲,越過她頭頂,落到了凝雪閣沒毀壞的那半邊。

功虧一簣,景橫波大罵:「我要殺了救人的混賬!」

她明明感覺到錦衣人在湖上已經被困住,是什麼東西救走他的?

岸邊有一道東西,軟軟地趴伏在地面,似乎是剛才關鍵時刻拉起錦衣人的那東西。

景橫波和穆先生都認為,想必是黑螭之類的黑水澤異獸,被錦衣人馴化,出手相助來著,因此都小心地逼近。

然而那東西軟軟地毫無動靜,似乎還在縮小,兩人對望一眼,心想這東西又沒出手,怎麼就拉了一把,把錦衣人彈了出去,就這樣了。

景橫波耐不住,上前一腳踢過,觸感不對,仔細一看,不禁「咦」了一聲。

那東西半綠半灰褐,長長軟軟,竟然是一截樹枝的枝條!

但那枝條極其粗壯,近乎小兒手臂,枝條前端還是青綠色,生著幾枚綠葉,但後端是灰褐色,而且那灰褐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向前端蔓延。

景橫波眼看著那粗壯枝條,一截截地枯萎衰敗,最後完全成了一截枯枝。連那幾枚綠葉,也瞬間枯萎,掉下枝頭。

給人的感覺,像是這枝條曾被人瞬間灌注或者催發生命力,然後又被抽走了一樣。

景橫波轉頭看看岸邊,岸邊有柳樹,這種天氣自然都已經枯乾,和地上的枝條一模一樣。

「意念催生。」她喃喃道。

「什麼?」穆先生沒聽懂。

景橫波搖搖頭,無法解釋。這是異能的一種,非常少見且高端,可以以意念瞬間催生生命體,她們研究所沒這種異能,但她聽說過有人能以意念指揮小麥種子發芽。但那也是幾分鐘甚至幾小時的事,沒聽過一瞬間就能讓柳枝逢春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意念異能屬於精神力範疇,而古人的修鍊,很多時候也是走的精神修鍊的路子,很多心法非常澄明,對於異能者的能力開發,有著現代科技無法達到的效果。

景橫波自己,也是到了大荒,學習明月心法,並進行針對性訓練之後,異能才有了突飛猛進的效果。她的控物異能,也是屬於精神力的一種,但是像錦衣人這種催生生命體,她也做不到。

這是他的壓箱底殺手鐧吧?保不準以前都沒使過。

景橫波只好跟著回到那半邊凝雪閣,錦衣人已經換好了衣服,這麼要緊的時刻,他不先去挾持人質扳回敗局,倒趕緊把自己打理整齊,景橫波對他呵呵一笑,指了指頭髮,道:「你頭髮半邊長短,是不是很難受?」

「是。」錦衣人居然承認,然後從護衛手中接過一把匕首,三兩下就把長長短短的焦發斷去,斷的時候依舊拿尺子比比,這邊斷一點,那邊斷一點,好容易比齊了,頭髮也短得只能齊肩了。

景橫波哈哈大笑,「好一個童花頭!」

錦衣人自己摸摸,也覺得無法適應,扎又扎不起來,乾脆刀光一閃,把自己滿頭烏髮都剃了。

「阿彌陀佛。」景橫波笑得抱住肚子,「禿驢你好,禿驢你涼快嗎?」

禿驢錦衣人不理她,摸摸自己的光頭,手一伸,護衛變戲法般掏出一頂假髮給他戴上,瞬間又是尊貴清華貴公子一枚。

景橫波目瞪口呆……這也行?

看他轉眼就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的速度,估計這種突髮狀況很多,而每次都要換,護衛們也習慣了,隨時備好全套裝備。

景橫波看看那些護衛,嘆口氣,人真的賤啊,錦衣人多能折騰人啊,這些護衛還忠心耿耿,剛才那凝雪閣被錦衣人毀了個一塌糊塗,這些人一邊躲閃著磚頭瓦塊,一邊拖走自己那些寶貴包袱,一邊還要緊緊看守著人質,手中刀劍無論如何都不離人質咽喉三寸。有次景橫波看見一片瓦要砸破一個護衛的頭,算準這貨只要一躲,她就有機會救裴樞,結果那傢伙愣是生生挨個頭破血流,也一步不移,讓兩大高手,硬是沒能找到救人的機會。

當然,如果她知道錦衣人雖然折騰人,但對屬下待遇之厚也是天下少有,大概也就能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了。錦衣人並不要求護衛如何聰明,他自己就是天下少有聰明人,不稀罕智慧,他只選耐心、脾氣、韌性、細緻度都極好的人,一旦做了他的護衛,立即在東堂寸土寸金的帝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將家裡老少一起接來,每年年薪超過一品大員,自己及家人享受帝都生活無數便利,連科舉考試三殿下都可以幫你光宗耀祖,最出名的一件事兒,就是他一個護衛的弟弟得了癰瘡,他愣是把只給皇帝看病的太醫院判從床上拉起來,去給他護衛弟弟瞧病,為此被皇帝罰了一年俸。

出手大氣,行事通透,如此護衛怎能不賣命。

當然,另外也會有些制約手段,錦衣人這種人,並不會輕易相信誰。他身邊護衛,分為好幾種,眼前這一批,還未必就算最重要的。

現在,還是先前那格局,只是多了一地廢墟,還有錦衣人看起來終究沒了先前的清爽,臉上一大塊烏青挺亮。

他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下半身現在還沒恢複過來,僵冷僵冷的,他有點懷疑剛才那冰不是普通的冰,可不要破壞了某些重要機能。得速戰速決,趕緊療傷。

因此他直接道:「還有一題,你解決了,我就放人,三個人都放。不過前提是,你一個人解決。」

對上兩個人或者三個人,他非得把小命交代在這裡不可,玩也要有個限度不是?

「行。」景橫波看他終於痛快了,也答得很痛快。

無論如何先把人弄到手,再揍不遲。

錦衣人揮揮手,護衛們就搬過來一個柜子樣的東西,圓形,三面板隔住,可以站下三個人,上下都有輪盤,可以轉動,也就是錦衣人自己設計的死亡輪盤了。

院子里有一口井,是乾井,估計以前死過人,井口已經堵上,有護衛將井蓋挪開,背著一大袋鋼釘下去。那鋼釘每根足有尺長,尖端泛著藍幽幽的光,一看就是有毒。那慘慘的顏色和光亮,看得景橫波心底發冷。

這錦衣人活著,就是整天琢磨怎麼害人嗎?

景橫波很擔心有人在井底下做手腳,不過現在錦衣人的八個侍衛,都在地面上。

一個護衛背著鋼釘下去,在井底地面上,將鋼釘插上,尖端朝上,只要有人落下來,必定被戳爛。

然後其餘人將那輪盤架在井口上。再將三個人質架進輪盤裡,手腳都鎖上,四面都有刀劍逼著。

景橫波看著這設計,臉色便蒼白起來。

「簡單。」錦衣人笑吟吟地道,「底下的木板是活板,馬上輪盤會轉,每轉一圈掉下一個人。而且越轉越快,你要做的,就是不讓他們掉下去。」

「你個變態!」景橫波大罵,「一圈就掉一人,我怎麼來得及三個都救起!」

景橫波可以平面狀態多方攻擊,但轉盤不一樣,必然會有一個人處於背面,又是在運動中,她不能掌握背面的情況,就沒有把握一瞬間把背面正面都解決。

「這個題目告訴你,」錦衣人不為所動,「人生里,總是有很多艱難的取捨。三個人你確實只能救兩個,取誰,舍誰,都要面對。」

「這個題目我不做!」景橫波怒聲道,「咱們拼個你死我活就是。」

「可以。」錦衣人立即揮手,「殺了他們。」

護衛們毫不猶豫劍尖前挺,景橫波揮手想要打飛他們的劍,可是他們學乖了,劍竟然也是綁在自己手臂上的,眼看劍尖要擦到紫蕊咽喉,景橫波只得叫:「停!」

錦衣人連看都沒看,早已預料會是這樣。

孟破天被綁在輪盤上,她的位置是背對景橫波的那個,如果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是紫蕊和裴樞,先轉到景橫波面前。

孟破天蕭瑟地看了看天,長嘆道:「別了,蒼天。」

又看看地,深情地道:「別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