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王謀 第七十章 大神唱戲

百姓的喝彩聲,統統嗆回了肚子里……

景橫波心情大好,笑對穆先生道:「這是你的人?換了戲子?果真妙計!還是妙人!你從哪找來這妙人?」

穆先生卻微有驚訝之色,注視「天棄」半晌,搖頭道:「不,這不是我的人。」

景橫波一怔,心想怎麼會還有人幫她?穆先生卻又道:「似乎無惡意,靜觀其變。」

此時又一陣鼓點,第四折,天灰谷遇裴樞。

女王在那咿咿呀呀地先唱,說那裴樞「本是魔王轉世身,刑傷天和墮泥塵。」又稱自己「我本多愁多病人,但求知己共一春。」又婉轉蛾眉,愁倚門扉,道「天灰谷霧沉天慘,竭蹶之道行路難。」最後決定,「少年由來慕少艾,天生名花待君采。」定下了色誘裴樞的美人計。

眾人又恢複了興緻,等著看「女王」如何色誘裴樞。

景橫波摸著下巴,想裴樞一開始那灰老鼠樣兒,色誘他?不影響胃口么?等會上台角色應該尊重原著吧?披一身灰老鼠皮?

「女王」停在「天灰谷」前,正在唱:「滿目陰風凄慘慘,遍地毒沼行路難,忽見少年從天降……」

忽聽一聲大喝如春雷綻,「不踢死你不算完!」

咻一聲,幕布上方躥下一人,銀色披風如流倒卷,人在半空猛探拳,直對那「女王」頭頂轟去。

底下還以為是戲文情節,沒想到看到武戲,都大聲叫好。

景橫波卻瞠目道:「不好!這是打死人的節奏!」

那拳風虎虎,卷得那「女王」髮髻都一歪,哪裡是做戲?

裴樞是真的動了怒,聽那唱詞不堪,不等唱完便躥出來,一怒之下只想一拳打死這賤人算完,這一拳怒極而出,足可轟碎人天靈。

忽然台側起了陣柔風,推得那「女王」向後一倒,裴樞一拳便砸在了台板上,轟然一聲木板裂出一個大洞。

底下還以為是武戲,沒想到如此精彩,喝彩聲衝天。

裴樞怒哼一聲,一個轉頭,這一亮相,底下一靜,隨即又轟然一聲。

這回是倒彩。

裴樞臉上,紅紅白白,他不會畫戲妝,孟破天自告奮勇幫他畫,自然沒安好心,給他畫了個猴子屁股般的紅臉,額頭卻白得如雪,還在眉心畫了個「王」字,哪裡是俊朗少帥,分明是活脫脫一隻吊睛白虎,還是母老虎。

景橫波差點笑岔氣,靠在穆先生輪椅上直抹眼淚,吃吃道:「這造型……我勒個去……裴樞看到得氣死……等等……」她忽然直了眼,「這不會就是裴樞吧?」

台上裴樞毫無所覺——他並沒有看見自己的妝容,時辰來不及了,他是被孟破天匆匆推出去的,此刻聽底下轟動,倒還頗覺得意,向景橫波方向,遙遙一招手。

「我勒個去。」景橫波瞠目結舌,「還真是……」

不過裴樞再一眼看見她靠在穆先生輪椅上,頓時吊睛虎變成了下山虎,怒哼一聲,瞪視著對面的「女王」。

按照劇本,他不能打死這賤人,還得演一場。

那「女王」此刻卻兩股戰戰,險些濕了褲子——別人看不出真相在喝彩,她卻是當事人,面對面感覺到這「裴樞」的殺氣和煞氣,哪裡還支持得住。

眼看她要倒,裴樞只得上前一步,手中道具長槍一架,架住她,他不會唱戲,乾脆喝道:「尊駕何人?可是我大荒女王景橫波?」

那「女王」煞白著臉,瑟瑟發抖答不出話,裴樞低喝:「快唱!不許顯出媚態!不許勾引我!」

可憐那女王唱詞正是媚態勾引,臨時現編哪來得及,只得顫巍巍答:「奴家……」

「不許說奴家!」

「賤妾……」

「不許說賤妾!」

「……朕。」

「對,不許顫抖不許哭!不許軟腰不許拋媚眼!放開聲音,語氣堅決點!」

「朕……」可憐的女戲子,頂著魔王目光,咬牙大聲道,「朕正是!」

「啊!」裴樞一臉震撼之色,立即雙手一拱腰一彎,「原來是陛下駕臨!陛下除祭司、救百姓、鏟豪門、抗權貴,英明神武,仁愛萬方,更兼蘭心慧質,才貌無雙,樞僻處天灰谷,亦久已聽聞!不勝心嚮往之!今日一見,名不虛傳!請陛下受樞一拜!」

他微微一躬,卻是錯開那戲子,向著景橫波的方向。

景橫波托著下巴。心想這貨又趁機表白!

百姓們眨巴著眼睛……這劇情似乎有點不對啊,不是女王色誘裴樞嗎?怎麼一句話沒有,少帥就「虎軀一震,倒頭下拜」了?還口口聲聲被女王光輝事迹鎮服,色相呢?勾引呢?香艷肉戲呢?

台上「女王」顫聲道:「愛卿平身……」

裴樞早已直起腰,一邊覺得愛卿兩字甚好,一邊暗恨說的人不對,如果是小波兒開口該多美妙,除了她還有誰配對他說「愛卿」?

當然,如果愛卿升級,成了「夫君」「官人」之類的,更是無上美妙。

「陛下!」裴樞大聲道,「樞願投身陛下麾下,與陛下攜手並肩,犁庭掃穴,逐鹿大荒,共享天下!」

說完催促「女王」:「快說,朕所願也,願與君攜手天下!」

那戲子只好挺直腰板大聲答:「此亦朕所願也,願與君攜手天下!」

一出色誘艷情戲,成了豪情報效戲,百姓張大嘴,不知道該喝彩還是喝倒彩。

後台鑼鼓噹噹急響,裴樞對著台下大聲道:「今日便算你應了我!」一個跟鬥倒翻回台下。

觀眾面面相覷,只有景橫波聽懂,呸一聲道:「應你妹啊!」

「女王」在台上抖了半天,第五折斬羽收英白快要開場了。

「女王」好容易收拾好情緒,咿咿呀呀唱起,「大荒亦有酒中才,玉照龍騎夜光白。」說他「枕畔佳人夜夜新,花叢遍摘不染襟。」又道,「厭卻金堂多風流,不如且盡一杯酒。」決定「名花自當傾名將,且將新人換舊人」。

這是要酒醉英白,委身相許的節奏,觀眾頓時又興奮起來。

依舊是鼓點急響,那女戲子很是詫異,按照劇本,這時候當花園見英白,絲竹悠揚共進酒才對。

這沒辦法,戲班子的人都被放倒了,無人奏樂,孟破天兼顧道具服裝場記燈光音響導演演員群眾演員諸般角色,她只會打鼓……

景橫波聽著鼓點,想著不會英白也混進來了吧?他也自己來演自己?

鼓點急響,青衫英白上前來。一手酒壺一手酒,姿態風流。

他出來,眾人一聲彩。

別的不說,那妝比裴樞像樣多了,也沒抹太多油彩,瞧上去卻英挺又清爽。

「女王」尤其看得真切,只覺得那人那雙眸子,也如酒液清冽醉人。

她暗暗喝一聲彩,心裡卻明白這也不是戲班的人,尋常人絕沒有這樣一雙眸子。

而這人雖然不似剛才「裴樞」一般氣勢壓人,但周身氣場冷冽厚重,她因此興起的畏懼和不敢靠近的情緒,並不比面對英白少多少。

按照劇情,她和英白在斬羽部王宮花園月下對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番情挑,酒後亂性,讓英白也做了「女王」入幕之賓。

反正在這個劇本里,所有女王身邊的男人,都是被她色誘來的,區別的只是色誘的方式罷了。

對面男子似乎看著她,又似乎沒看,淡淡道:「演。」

她立即激靈靈一顫,只得伸手,去接英白的酒壺,一邊接一邊往他肩上靠,唱道:「三千茂苑景如畫,閶門碧瓦月華樓,勸君且飲杯中酒,青春韶華正風流。」

一邊反腰,臉盈盈抬起,手臂勾向「英白」臂彎,曼聲道:「大統領飲個雙杯兒。」

台下景橫波眯起眼睛,笑道:「這是一上來就要飲交杯的節奏啊,難道這位英白還是戲班子的本尊?」

「英白」接了酒杯,眾人興奮鼓噪,大叫:「飲個對嘴兒!」「飲個雙杯兒!」「摸她呀!摸她!」

眼看那女子只差零點零一公分,就要碰到「英白」的臂彎,「英白」手指一彈,那戲子身子一僵,定住。

她此時正一個微微後仰,側頭,腰彎三十度的曼妙之姿。一定住,倒像是故意展示絕佳的腰功,底下頓時一陣瘋狂喝彩,大讚:「好腰力!」

「女王好腰力!」

「難怪能夜御七男!」

「如此女子,如狼似虎,吸精攝元,我等消受不得啊哈哈……」

穆先生面沉如水,手臂微微抬起,景橫波一把按住他手臂,道:「別。」

穆先生輕輕嘆息一聲,道:「我錯了,我不該勸你忍,這些人該殺,哪怕殺了麻煩,以後再想辦法便是。」

「這是愚民。」景橫波道,「他們聽了明晏安的誹謗挑唆,認定我是淫蕩無恥,前來奪取他們家園,破壞他們安寧生活的罪魁禍首,心中滿懷對我的仇恨,怎麼可能給我什麼好聽話兒?你殺了他們又有什麼用?殺得了這裡幾十幾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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