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王謀 第五十七章 鬧洞房和聽壁角

「新娘子進洞房咯。」

有人嘻嘻哈哈笑著,在景橫波身後推了一把,她向前一衝衝進室內,身後帘子唰地拉上,門砰一聲關了。隱約還能聽見鐵鎖碰撞的聲音,乾脆鎖上了。

這陣仗,搞得她像個被拐賣的媳婦。

屋子裡很暗。只有桌上點著一對紅燭,紅燭下放著幾盤點心。一扇小小的窗戶,透不進黎明的天色。

屋內陳設很簡單,這畢竟是貧苦鄉村,所謂境況尚好,也不過就是傢具還算齊全,最顯眼的是雕花大床,垂著深紅的布帳,帳上綉著俗艷的喜慶圖案,紅彤彤的脹眼。

帳子是放下來的,半掩著深紅的袍角,床上坐著新郎官。

景橫波背靠著門,忽然想笑。

這叫哪門事兒?新娘子陪完客人進洞房,新郎官在房內等掀蓋頭?

景橫波捏了捏手指,匕首就在掌心,冰涼,她掌心都是虛汗,濕滑得幾乎握不住。

透過薄薄的紅蓋頭,她盯著新郎官,他的身形掩在帳子後,看不出端倪,一聲不出,也感覺不到殺氣。

景橫波覺得他不太像那些天門的人,天門的人太驕傲,自我感覺太好,似乎不大可能改裝,穿上這鄉村新郎官的俗艷紅袍。

不過她也覺得,這新郎官更不像真正的新郎官,雖然看不清楚,但那人靜靜坐在紅帳里,從她的角度,可以隱約看見他流水般的黑髮,感覺到他身材緊緻頎長,朦朧紅光里,那人似乎天生散發一種神秘而誘惑,引人追索和走近的氣韻。

氣質天生,一個鄉村青年如果也有這樣的氣質,那姑娘也不用逃婚了。

她正在考量著危險性,好決定逃走還是出手,那床上的人,忽然對她招了招手。

景橫波一怔。

隨即她笑了笑,慢步走了過去——新娘子召喚啦,新郎官好歹要掀個蓋頭是不是?

匕首滑貼腕部,一抖便可刺出。

她走到床前,伸手去掀紅帳。

渾身冒著冷汗,她虛弱得手指發抖,看人也有些模糊,她咬牙站穩。

帳子里的人忽然抬手,手中一柄細細長長的東西,直挑她的面門!

景橫波匕首立即滑出,直刺他咽喉!

「當!」寒光一閃,匕首飛起。

那細長東西斷落一截,依舊向前,一挑。

蓋頭落地,她怔了怔,這才看清面前是半截秤桿——用來挑蓋頭的那種。

一瞬間她啼笑皆非——這難道真是新郎官,所以惦記著要挑新娘的蓋頭?

頭一低,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她怔一怔,低呼:「穆……」

他卻飛快伸指按住了她的唇。

景橫波眼珠滴溜溜地看他,沒想到這傢伙沒有藏身山洞,竟然也跑到這裡,和她心有靈犀一般,一個扮新娘,一個扮新郎,湊在了一起,不過他這麼緊張兮兮做什麼?

然後她聽見頭頂的風聲。

有人!

感覺到她的繃緊,他一笑,放開手指,卻又忍不住盯了一眼她的紅唇。

依舊如此的溫軟飽滿潤澤,似初春清晨初綻的花瓣……

「你……」景橫波又想說話。

頭頂風聲一緊。

他忽然抱住她,一翻身將她壓倒。

她後背撞在床褥上,整張床驚人地吱嘎一聲。

窗子下似乎有人在聽壁腳,發出嘰嘰嘎嘎的笑聲,屋門外似乎也有人在偷聽,隱約有吁出的長氣。

窗下的是村人,聽新人壁腳是好玩;屋外的是新郎家人,生怕新郎不開竅,如今放了心。

頭頂上是誰?

景橫波被他壓住,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一點力氣都散了,她喘了兩口,掙扎兩下,似乎很難受,又想開口,他又伸指按住了她的唇。

她瞪著他的手指——還給不給她說話了!

他比她想像得還不客氣,一邊按住她嘴唇,一邊手一揮,她的新娘裙子忽然就離了體,飛出了帳子外。

窗戶下又是一陣嘰嘰嘎嘎的低微笑聲。

景橫波身上當然還有自己的衣服,但被人壓著這麼脫衣服終究不是很爽的事,想要抗議,嘴還是被壓著,他似乎壓上了癮,眼睛始終看著外面。

鬱悶之下,她很想一口咬斷這手指,這麼想的時候嘴便一張,他正抬頭看屋頂,一不注意,手指便滑進了她口中。

兩人都一怔。

景橫波忙不迭地將他手指往外吐,一邊吐一邊怒瞪他——好多細菌!

他卻有些怔怔的,拿出手指後還抬手看了看,手指上一星閃亮的液體,他也不曉得擦。

景橫波倒臉紅了,急忙抓過他的手,對著褥子狠狠地擦了擦。

他一聲不吭任她擦,她看見他側臉,紅光下微微聚起的漂亮眉峰。她從來沒想到,清俊和誘惑這兩個不搭調的詞兒,竟然可以融合在同一人身上。

上頭忽然微微一響,他抬手,砸出一雙鞋子,咕咚一聲,桌上的紅燭被砸倒。

窗口下聽壁腳的聲音嘰嘰咕咕更響了,還能聽見低低對話。

「走吧,走吧,再呆下去,二大爺要罵了。」

「再等等,傻子洞房多好玩啊,你聽,一聲不吭,卻砸得噼噼啪啪的,嘻嘻,新娘子不會在打傻子吧?」

……

黑暗中兩雙眼睛對視,各自目光流動,映照對方柔和眉眼。

景橫波皺著眉,微微掙扎,他伸手按住,景橫波隱約明白他的用意,抬膝對他一頂,他一讓,景橫波從身下掏出一個東西,砸在他的臉上。

他一怔,伸手一抓,才發現這是一顆花生,已經被壓扁。

這一抓正抓在她腹部,觸手溫暖柔軟,他又一呆,景橫波趁他這一呆,狠狠掐他的胳膊。

可惜她在病中,沒什麼力氣,幾個動作已經頭昏眼花,只好採取哀兵政策,扁著嘴,可憐兮兮拚命對他指身下。

他這才明白,被褥里藏了很多瓜子花生糖果子,寓意多子多生的彩頭,如今正硌著景橫波,硌得她渾身痛。

可憐她幾次要說,都被手指壓唇,鬱悶得要爆炸。

他想想,將她往床里挪挪,景橫波險些想將他掐死——有沒常識?床里的花生瓜子難道就會少些嗎?好歹外面的已經壓扁了,沒那麼咯人了,挪她到床里再給花生瓜子脫一遍殼嗎?人肉脫殼機脫完殼,他就可以隨便撿起來吃了是嗎?

這人一臉聰明相,怎麼上了床就各種智商沒下限呢!

他被她的眼神瞪醒,趕緊又把她抱過來,景橫波只恨自己在生病無力,不然早一個大腳丫子把他給蹬翻。

他的手臂卻在微微顫抖——她發著汗,身軀無力,掛在他手臂上軟軟的,似捧著了一汪春水。

那似可蝕骨的香氣……

手臂忽然也似失了力氣,將她落下,他只好跪在床上,伸手在被子里撈花生瓜子,扔到床角,很多花生糖果都在她身下的被褥里,他又伸手去她身下摸,雖然隔著被子,卻依舊感覺到她身軀的熱和軟,那般凸凸凹凹的起伏,肌膚的香膩近在咫尺,屬於她的濃而不艷的馥郁香氣,灌滿了此刻微微緊張的呼吸。

她也有點緊張,雖然她很疲倦,一會發冷一會發熱毫無力氣,但身下那隻掏掏摸摸的手,讓她不能不把心吊著,把意識綳著,把身體緊著,她能感覺到那雙手很靈巧,飛快地掃過了那些潛伏在被子中的花生糖果銅錢硬物。背部痒痒的,肌膚和毛孔,都似因此微微發顫,感覺出一些不一樣的起伏來。有時候他無意的碰觸,令她只想逃開,卻因為頭頂那盤旋的陰影,只能選擇微微避讓,她身子一翻,身形漾出起伏的曲線,他半跪在她身後,抓著一把壓碎的瓜子花生,怔怔地忘記了下一步動作。

這般親密,恍若當初……卻已是當初……

床不大,帳子很密,還堆著很多被子,兩個人很擠,兩個人的呼吸氣息也似乎很擠,都在壓迫著彼此的空間,空氣中糾纏著曖昧的氣氛,她的馥郁甜蜜和他的清越柔和,分不出彼此,束縛著她和他。

花生和瓜子沾著她的香氣,他一捧捧地捧到床角,想想,又揮掌壓碎,衣袖一拂,落了一地粉末。

他不想看見這些瓜子花生,在他們離開後,被那些捨不得浪費糧食的鄉人,再拿來分吃。

掌間落了一顆花生仁兒,他慢慢吃了。

很香。

床始終在吱吱嘎嘎地搖著,也不知道高手木匠怎麼打的,景橫波聽著這聲音只覺得臉紅,穆先生卻趁著這聲音,輕聲和她道:「裡頭有聲音,外頭聽壁腳的就不會走,上頭那個天門的要面子,就不會下來,再等一會,天亮了,天門的人很多手段就使不出,咱們勝算更大些。」

景橫波這才明白他搞出那許多曖昧動靜的意思,深以為然,道:「那咱們再搞一搞。」伸手將他一推。

他正跪在床上,不防她動手動腳,向後撞在床板上,嘎吱一聲大響,讓人擔心這床要塌了。

外頭聽壁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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