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王謀 第十九章

她一驚,險些將那人立即甩出去,但那人立刻說話了。

「耶律詢如!」她道,「我手中有毒針,殺你也許不能,自殺或者可以,你想清楚怎麼對我!」

景橫波一怔,隨即心中大讚!

不愧是耶律祁的姐姐!

猜到她是來救她的,依舊沒放鬆警惕,但也沒莽撞出手,第一句表明身份,避免誤會節省時間,第二句是威脅也是試探,她的反應將決定耶律詢如的反應,如果不對,耶律詢如寧可自殺。

這是豪門子弟長久鍛煉的本能嗎?

「景橫波!」她立即道,「目前是你弟弟的同盟,來救你。別試圖拿毒針對我,我倒了你弟弟就麻煩了。」

耶律詢如並沒有收手,只道:「我哪天瞎眼的?」

縱然時勢緊張,景橫波也不禁被她彪悍的問話方式逗得一笑,耶律祁這個姐姐,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其實內心相當強大啊。

也對,如果不夠強大,一個長年在家族做人質飽受欺凌的瞎眼孤女,早死了。

這一對姐弟一個困守家族,一個在外拼殺,不能得見,卻兩心牽繫,各自為對方,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這樣一對姐弟,耶律家族錯待,是他們自己蠢!

「臘月二十九,」她答,反問她,「今天是你瞎眼多少年的紀念日?」

耶律詢如立即手一動,看樣子是把毒針收起了,無所謂地道:「十周年。」

「不用毒針了?」景橫波對她印象很好,打趣她。

「你能問出這話,就沒必要了。」耶律詢如偏頭「看」她,「女王陛下,你果然很特別。」

景橫波不奇怪她聽過自己名字,既然她不是一個深閨弱女,她就不會放棄探聽和弟弟有關的一切消息。

「耶律祁在哪?」

「聽說他殺了一個什麼三公子,打架去了。」景橫波道,「你要想不拖累他,就趕緊和我走。」

「三公子?」耶律詢如霍然回首,聲音都變了。

「很要緊?」

耶律詢如倒抽口氣,忽然道:「他一定很喜歡你。」

「啊?」景橫波傻眼,這是哪跟哪?

「三公子是耶律家主的第三個兒子,師從大荒傳說中最神秘的九重天門,據說他出生室有異香,是耶律家百年不出的超凡根骨,很小就被九重天門的天師看中,送去學藝。九重天門摒情絕欲,學成後永歸天門,但允許庇護家族。所以三公子是耶律家族的希望所在。三公子還沒學成,每年會下山兩個月,和家人團聚,也有紅塵歷練增進定力的意思。這次耶律家族想要增強實力,和黃金部結盟。三公子正好在家,想見識一下天灰谷,才跟了來……三公子也罷了,九重天門卻非人間力量可抵擋,小祁知道厲害,不會隨意動他,一定是迫於無奈……他是想給你解圍吧?」

景橫波心想人說瞎子眼盲心明真是一點都不錯。只是沒想到這什麼三公子來頭這麼大。這下耶律祁真麻煩了。

「三公子按說沒那麼容易殺了,哪怕他沒學成,他們九重天門都有保命的獨特法門……小祁一定受傷了!」

「喂你不是要去救他吧!」景橫波一把按住要跑的耶律詢如。

「那就你去!」

「啊?」景橫波又傻了,覺得這姐姐真牛逼啊真牛逼。

「我不能死。」耶律詢如道,「小祁會喪失鬥志。」

「那我就該死啊?」景橫波指著自己鼻子。

「你好像也不能死。」耶律詢如「打量」了一下她,道,「小祁很難喜歡人的,沒了未來娘子也會喪失鬥志。」

景橫波覺得某種程度上這位姐姐比七殺還無恥。

「你死不了的。」耶律詢如道,「我有辦法讓你們脫身。」

景橫波懷疑地盯著她。

「三公子這人有很多秘密,哦,九重天門的人秘密一向很多。秘密多的人疑心病重,三公子不喜歡人伺候,但又不能沒人伺候,所以唯一伺候他的人是我。」耶律詢如道,「他認為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但卻不知道一個十年的瞎子感覺比鼴鼠還敏銳。我知道他室內有暗門,雖然不確定通往哪裡,但肯定是出宅的。」

「你還是在讓我們找死,三公子的屋子必然是守衛最嚴密的地方,進得去么?」

「我說過九重天門的人詭異手段多,他們的死未必是死,假死情況很多,而在假死情況下要想恢複,必須處於一定極靜極恆定的環境之內,所以他如果死了,那麼此刻他的屋子四周一定守衛最少。你們真正需要小心的不是護衛,而是假死狀態下的三公子。」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三公子一定不會和任何人說。」

「我看書啊。」耶律詢如道,「誰叫他們寫字蘸墨特別濃的?一摸就知道!」

景橫波看著她蒼白的臉,忽然道:「你好像身體有問題。」

「中毒嘛。」耶律詢如似乎說的是別人的事。

「怎麼中的?」

「九重天門的人太壞了。他們的東西多半有問題,連墨也有毒。我撫摸那些墨字讀他們的秘密,時間久了便中了毒。也許三公子也知道我偷看他的東西,故意裝不知道,好等我毒發求他,他喜歡看人驚惶失措跪在他面前求饒的樣子。可我不求他,我就繼續看,他要裝高貴裝淡漠,我就讓他裝,我就愛找死,怎麼樣?」她冷笑且得意地伸出手指,給景橫波看,「撫摸了墨就會中毒,戴手套我摸不出來,我就每次看完之後,削掉指頭上的皮,但毒還是慢慢滲入進去,嗯,我想我活不長了,你可別告訴小祁。」

景橫波看著她十根……哦不九根手指,每個手指指頭都是殘缺的,傷痕坑坑窪窪,有的指頭幾乎已經沒了。

右手小指整個沒了,是被斬下的,先前用來刺激耶律祁的那根。

她一句都沒提。

手掌秀氣,手指纖長,原本應該很美的手,此刻觸目驚心。

景橫波吸一口氣,心中不知是疼痛還是酸楚,滿滿的情緒,似要漲上心頭,衝出咽喉,衝出眼眶。

她以為這一生,自己永遠不會感動震撼了,然而此刻在這雙傷痕可怖的手面前,她幾乎失語。

「偉大」這個詞,她原本覺得荒謬,沒有人能配得上,然而此刻她想送給這個殘缺的盲女。送給這對姐弟。

他為她忍辱負重在帝歌步步艱危,拿命去賣。

她為他受盡屈辱在家族努力生存,拿命去拼。

他們不能說誰護佑誰,誰為誰委屈,因為每個人,都是在為另一個,拚死去活。

用盡全力,崩碎牙齒,滿身傷痕。

「我先送你出去。」她道。

耶律詢如並沒有要求並肩戰鬥,她是個很清醒的女子,她清醒到被景橫波拎著連閃三次到了牆邊,也沒發出驚呼,甚至還悠悠道:「輕功不錯,勉強配得上小祁。」

景橫波聽著很有些鬱悶,手一揮狠狠將她送過高牆。

耶律詢如一邊在天上飛,一邊還不忘俯臉下來和她講:「這一手更好,配得上……」

小祁兩個字被風雪捲走,景橫波隨即聽見牆外重重砰一聲,隱約那牛逼女子哎喲一聲,但迅速就響起腳步聲,快速離開,她一定立刻找地方躲藏去了。

景橫波相信她能躲好。

她覺得挺解氣,嘿嘿一笑,聳聳肩。

「這一手太牛,你家小祁配不上!」

……

找耶律祁很容易,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景橫波再一閃,就到了那處鬧哄哄的所在。

遠遠飛雪激蕩,隱約人影縱橫,她還沒到近前,就被勁風掃出來的雪珠子撲了一臉,撲上臉的還有些熱辣辣的液體,她一抹,一手鮮紅,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她仰頭,看見屋頂上似開了鍋,耶律祁身側如一個大漩渦,罡風呼嘯,看不清人影,偶爾能看見霏霏的小白影穿出穿入,似乎和耶律祁配合得不錯,它身影每一閃,就有一個人掉下來。掉下來的就是死的,院子里屍體橫七豎八一地。

整個宅院的人都被耶律祁吸引了過來,包圍得連個蒼蠅都進不去。景橫波甚至看不清耶律祁在哪。

她不管,身影一閃,直衝屋頂戰團。

「我來了!靠近我!」

下一刻她的手臂被有力的手掌緊緊抓住,耶律祁帶著她迅速一讓,躲過一道暗器,聲音微帶焦灼,「小心!你怎樣?有沒有受傷?」

景橫波很詫異他竟然沒有第一句問他姐姐怎樣了。

「你姐姐沒事。」她道,一刀捅向一個近身的敵人。角度刁鑽,那人急忙翻開。

耶律祁「嗯。」了一聲,忽然道:「拜託你,帶她先走,我稍後就……」

「你稍後就死在這裡?」她截斷他的話。

耶律祁似乎一笑,又似乎嘆息,「至於嗎?」

她眼神穿越今夜風雪。

「今晚得把這些人都殺光。」她道,「你殺了那什麼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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