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女人花 第七十五章 下廚的男人

馬車在院子前停下,夏紫蕊當先下車,去和對方迎上來的人交涉。景橫波下車看了看四周,見道路平整,高牆連綿,軒屋飛檐一眼望不到邊,正是貴族府邸清凈氣象,滿意地點點頭。

她今天準備以樸實的生意人裝扮來開始自己的大荒創業,沒穿自己的裙子也沒穿宮裝,普通大荒女子打扮。戴了一頂帷帽,垂著面紗。最近幾次拋頭露面都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怕給人認出來,抬價啊什麼的就不好了。

賣方看起來禮數也合適,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教養,只是一個站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長衫男子,看紫蕊的眼神直勾勾的,讓人有點不舒服。不過景橫波也表示理解,大荒皇宮能承擔教引女官職位的,都是才貌俱全的女子。紫蕊這種接受高貴禮儀熏陶多年的女官,足可為女子典範,一般大家閨秀都絕對比不上,引得人家多看幾眼也是正常的。

有了紫蕊在前面,擁雪年紀小容貌不出色,景橫波戴了面紗,其餘人也就不再在意這兩人。禹春等人按照慣例並不近前,遠遠在附近等候。不過是談房子的事,這家的底細也清楚,實在不會有什麼危險。

入內坐定,上茶敘話,之前已經談過價格,不過是帶景橫波來看看之後確認,景橫波一路過來,對院子的大小和景緻都十分滿意,心中早就在勾勒未來裝潢過的照相館的藍圖。蘇紫蕊看她神情也知道過關了,當下含笑和管家道:「既然地保也在,不如就此簽訂約書吧。」

管家正要答應,那長衫白面男子忽然道:「且慢。這位姑娘,我家主人對此處賃賣,還有些要求。」

夏紫蕊詫異地看向他,管家剛要介紹,那男人卻止住了,只含笑和夏紫蕊道:「姑娘借一步說話。」

管家縮縮脖子,不說話了。

夏紫蕊畢竟是宮中出來的人,對世事涉入不深,聞言也沒有多想,對景橫波道:「我去去就來。」跟著對方出去了。

擁雪神情有些不安,眨巴眼睛看了看蘇紫蕊的背影,猶豫一會沒說話。景橫波雖覺得有些奇怪,但也許對方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願意當眾提起也有可能。她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房屋裝潢的事兒,順手拿起桌上茶喝了一口。

又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怎麼眼前的景物有雙影?怎麼腦袋和眼皮子越來越重?還有,紫蕊怎麼還沒回來?

她勉力睜開眼睛,看見擁雪驚惶的臉,對面的景色似乎在水影中晃蕩,管家帶著下人遠遠地退了開去。

「尼瑪……蒙汗藥傳說中不是酸的么……」她咕噥一句,一頭栽倒。

……

「嘩啦」一聲,傾盆大雨從頭頂澆下,頓時晶晶亮,透心涼……

景橫波迷迷茫茫睜開眼睛,就看見面前幾個婦人小廝,拿著空盆,對她橫眉豎目地道:「醒了?醒了就快點滾出去!慢了一點,仔細挨板子!」說完又一盆水,潑醒了她身邊的擁雪。

渾身濕淋淋的景橫波爬了起來,發現還好,沒被捆住,只是身上濕透了,面紗濕了黏在臉上十分不舒服,她乾脆一把扯下,抹抹臉上的水。

四面靜了靜,婦人小廝們似乎被她的容色所驚,面面相覷,有人道:「嘿!想不到這裡還有個好的!」

景橫波四處張望,發現這裡似乎是柴房之類的地方,從外面的景色看,還是剛才那院子。

「怎麼回事?紫蕊呢?」她皺起眉頭。

「你那個小姐?」一個婦人冷笑道,「她擅自闖入我們府中,驚擾了我家公子,引得我家公子痛心病發,險些一命嗚呼,現在她自願留下伺候我家公子以贖罪,我府中也就不再追究你等的罪責,趕緊收拾收拾滾回去吧!」

「你府?哪座府?」

「說出來怕嚇死你!」婦人不耐煩,「叫你滾趕緊滾。你家小姐能被我家公子看中是她的福氣,再不走,連你一起留下來你樂意?」

景橫波想笑,尼瑪大荒這麼怎麼了,到哪都遇見紈絝?

本來她想懲罰一下這些下人,此刻聽這婦人語氣雖然不好,用意卻是不壞,大抵是因為對方勢大,不希望她強力抵抗連自己都栽進去。

「你運氣好。」她點點頭,「做人存幾分良善之心,還有一分活路。」

不待那莫名其妙的婦人開罵,她走到屋外,放了一枚小煙花。

幾乎立刻,人影一閃,禹春帶著手下趕到,一眼看見她渾身水濕,不由大驚,「陛……」

「別說了,把這些都給我捆了。」景橫波一指那些傻眼的下人,「紫蕊被擄了,問出她的下落。」

片刻那些僕婦就被捆了一地,不等她們哭號就各有臭布伺候,禹春親自拎了一個婦人去一邊審問,過了一會回來,一臉為難。

「怎麼了?」景橫波隱隱覺得不妙。這世上還有宮胤屬下不敢解決的事?

禹春道:「這些人並不是誰家的僕人,是這附近菜市的普通賣菜婦人。都說剛才被人攔住,給了一點銀子,讓到這裡來。教說了這麼一番話。至於給銀子的人是誰,那公子是誰,那戶人家是誰,她們並不知道。」

「不難。」景橫波冷笑,「反正就那個長衫老白臉乾的事兒,和這家院子的主人也脫不了關係,以為在街上找幾個人就能撇清啦?找到這家賣房子的人就知道是誰了。」

「不用找也能猜得到。對方話里有漏洞。什麼公子有病,附近官宦人家,家裡有著名的病秧子,動不動就打聽人家女子的就一家。」禹春臉色不太好看,「吏相趙大人家嘛。」

「那就去要人啊。」景橫波想也不想,「我都不自己打上門去,找你們解決了,你們磨磨蹭蹭幹嘛?」

「我的女王陛下,」禹春愁眉苦臉地道,「您知道吏相大人是咱們國師手下的元老么?」

「啊?」景橫波眼睛一直。

怎麼總撞上他的屬下?

不過換句話說,現在朝野上下,大多都是宮胤的人,隨便轉轉就碰一個的比例太高了。

「趙大人是三朝元老,是前國師的親信。您之前沒有見過,是因為他近期一直告病在家,告病也不是真病,不過是和國師軟對抗罷了。」禹春道,「如果說成孤漠代表的是支持國師的軍方勢力,那麼趙大人代表的就是支持國師的文官集團。只是趙大人和成孤漠又不同,趙大人資格老,地位高,當年前國師在時,就很有些倚老賣老,國師接位時,他其實是暗中的反對者,國師站穩腳跟後,將他原本的副相職位撤下,改任吏相,他也很有些耿耿於懷。但他三朝元老,擔任國學大監多年,朝中半數官員多出於他門下,對外又一貫做得兩袖清風品格高潔狀,很得士林和文官們的人望,所以哪怕明知他心思不純人品不佳,在沒有抓到大把柄的情形下,國師也不方便動他,所以……」

禹春咂咂嘴,有句話沒說出來。文武體系是國師的支柱,要是以往,趙士值敢動女王的女官,整了也就整了,正好懲治一下這皮裡陽秋心思不定的老傢伙。但現在軍方成孤漠已經得罪,亢龍軍不穩,再得罪文官派系,國師地位只怕要受影響。

作為宮胤親信,禹春不願國師在這多事之秋再樹敵,好歹要等亢龍軍穩定了再說。

景橫波一聽這個說法,立刻覺得,不該讓禹春等人介入這事。以免宮胤難做。

不過禹春應該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去救人。果然她立刻聽見禹春道:「請容我先稟告國師……」

「好啊好啊。」景橫波左顧右盼,隨手一指一處飛檐斗拱的院子,「吏相家是不是在這個院子啊?」

「那是……」禹春正在思考這事兒是先潛行救人還是先稟告國師,隨口答了一句,隨即醒覺,道,「那是和左國師府相連的後牆……啊人呢!」

他瞪著面前空蕩蕩的牆,沮喪地發現女王陛下又跑了。

「一隊人立即回宮稟告主上,」禹春大聲道,「一隊人隨我,拜訪吏相府!」

景橫波身子一閃,已經閃進了目標府邸。

她才不會等禹春慢慢決定,回宮稟告,再等宮胤決定,和老趙要人。雖然宮胤一定會出面,但那麼多折騰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這種府邸進去了,一分鐘都是危險,紫蕊的清白可耗不起。

吏相既然身份敏感,不能公開得罪,她就去偷偷把人偷出來,再閹了他或者他那個弱雞兒子好了。

身形一閃,她已經立在一座深宅大院里,眼前草木蔥鬱,亭台樓閣,曲廊流水,紅亭碧波,和所有大戶人家造型一樣。

景橫波進了院子才想起古代宅院的深邃與複雜,在這種院子里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自己身處的位置似乎是後院,不遠處有陣陣香氣傳來,似乎附近就有廚房,景橫波躲在一棵樹後,看眼前不時走過三三兩兩的丫鬟,這府里的丫鬟似乎特別多,她在這站了半刻鐘,走過去的就有十七八個,而且燕瘦環肥,個個姿容不俗。

景橫波暗罵這吏相老色狼,這麼多漂亮丫鬟,居然還想搶紫蕊。

幾個丫鬟從她面前走過,笑聲若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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