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決戰神州 第248章 神劍之殤

祝博遠跪地的一刻,天空之中的孤天溟似乎找到了出手的機會。

卻見他迅速凝出一道劍氣,朝邪臣狠狠擲將出去,緊接著,跟隨那劍氣縱起雲仙步,直飛而下。

「又來一位找死的么?」邪臣冷笑,揮手將那飛騰而來的劍氣完全捏碎。但孤天溟的身形卻並未停滯,相反,竟衝刺的更快。

與此同時,另一股勁風,正從另一個方向襲擊而至。

「嗯?」邪臣微微一驚,轉首而望時,祝雲滄已掣著天恆雙劍,裂風而至。

「你們兩個……當真是不要命了吧!」邪臣將手一展,瞬間,左右架住了祝雲滄與孤天溟的襲擊。

但一切遠未結束,祝博遠的身子,在這一刻重新直立起來,手中的長劍,抖出一道如墨痕一般的光芒,他向後一踏,身後的碎石轟然奔涌而起,煙塵如幕。

而他的身體已然突沖前去。

手中的無鋒之劍,那看似毫無銳利之感的劍身,卻帶著無比強勁的力道,直衝向邪臣。

這一擊,可謂凝聚了體內所有的力量。

邪臣見此情狀,卻也不敢怠慢,運靈力於雙臂,狠狠一震,祝雲滄與孤天溟瞬間被那擴散的魔力波動擊飛出去。緊接著,邪臣雙手一合,死死按住了那刺將上來的無鋒劍劍身。

他本以為,如此的一擊,斷然能將這無鋒劍震成碎片。

但他完全錯了,無鋒劍非但沒有碎,而且也並未停止,繼續向他胸口襲去。

「什麼?!」邪臣一咬牙,向後踏了一步,雙手想要死死卡住那無鋒劍,但那積聚的勁力,似乎卻總是能將他的手掌撐開幾分,那前刺的無鋒劍,便從這縫隙之中穿過。

終於,邪臣避無可避,無鋒劍,一劍頂在了他的胸口。那可怕的怒風,從四面八方灌輸向他的身體,他原本一直遮住一半臉龐的髮絲凌亂起舞,寬袍隨風而動,身上的魔族戰甲,竟「啪」地一聲被震出了裂紋。

祝博遠停滯在半空之中,雙眼死死逼視著邪臣。

邪臣的臉龐上,有驚愕、有訝異,總之是他從未有過的表情。他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的此人,能夠以一劍之力便傷到他,一個凡人,怎可能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祝博遠嘴角一勾,連唇邊的那一抹鮮血彷彿也成了得意的色彩。卻見他手腕一翻,劍身一轉。

「砰!」一聲巨響,邪臣胸口的護心甲化作無數碎片,飄散在略顯冰冷的冬末寒風中。

「你……」邪臣雙手垂下,而那無鋒之劍已刺入他身體半分,兩道魔族之血划過邪臣的胸口,滴落而下,在地面綻開一朵妖冶的猩紅。

「你竟能傷得了我……」邪臣冷冷道。

祝博遠道:「此劍,離你那顆魔族的野心,尚差數寸,你是否要試一試,被一劍穿心的滋味?」

「你,到底是何人……」邪臣道。

祝博遠笑道:「凡人。」

「凡人,怎麼可能傷得了我!」邪臣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以一柄凡鐵,刺入我的身體!不可能!」

祝博遠淡然道:「你若再不走,休怪我無情!」

「哼……哈哈哈哈。」邪臣道,「好,好啊!」他言說那個「好」字之時,已憤怒地一掌擊出。祝博遠騰出那未握住無鋒劍的左手,以拳與那魔爪相拼,一擊之下,方圓數丈內,地面的石塊、沙土碎裂而起,四散飄飛。而邪臣與祝博遠已各自向後退出數丈。

雙方站定身形之際,邪臣道:「今日萬魔血幡已然到手,我便不再與你們糾纏,下一次見面,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說罷一轉身,消失在那迷濛煙塵之後。

沒有人敢去追他。

祝博遠立在原地,微微低頭。

「博遠叔!」祝雲滄見戰事既定,急忙跑將上去,孤天溟與祝雨愁已急忙上前。那一群武僧,則圍在空禪方丈早已冰冷的屍體之旁,哀聲一片。

「博遠叔,你……」當祝雲滄來到祝博遠身旁之時,他才發現,祝博遠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對。

那低著頭,直立著得男子,此刻,渾身都在不住顫抖,嘴角的鮮血,正不斷淌下,一滴、兩滴,不斷滴落,不斷滴落。

「博遠叔,你……」

「唔……」祝博遠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吟,終於慢慢跪倒下去。

「博遠叔,你……你快運氣調息,別再這般硬撐著了。」祝雲滄急忙道。

祝博遠跌坐在地上,無鋒劍落在一邊,祝雨愁一時慌了神,道:「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呃……」祝博遠痛苦地張開嘴,道:「我……我不成了……」

「你說什麼,什麼不成了?」祝雨愁大喊道,「我才剛剛見到你,你說什麼鬼話……」

祝博遠道:「沒想到……那魔君的力量,如此強橫,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戰,我從未遇到過如此厲害的對手……我,此刻靈力虛耗過度,心脈,心脈被魔氣衝擊震蕩,恐怕……已然活不了多久……」

「不,不行,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豈能就這樣死,你不能死!」祝雨愁失聲道,話語之中,已帶著哭腔。

「我……此生,在殞命之前,尚能,見你一面,已然非常,非常開心……」祝博遠咬著牙,但鮮血還是不斷從口中湧出,此刻,他體內的臟腑,正在漸漸分崩離析,在魔氣的沖盪之下,化作碎片。

「博遠叔,你莫再說話,我為你療傷!」祝雲滄急忙道。

「前輩,我與雲滄一道……為你……」孤天溟亦開口道。

祝博遠擺了擺手,道:「不必了,何必再虛耗真力。」他緩緩拾起一旁的無鋒劍,道,「這柄劍,跟了我數十年,我以他入世,揚名立萬,遂成天下第一劍……你,雲滄,你將他拿去,或自己使用,或贈與信任之人……切記,切記,善待之!咳咳……」兩聲咳嗽,兩口鮮血。

對於劍客來說,劍就是生命,劍在人在,劍毀人亡。而一旦一名劍客要將佩劍贈與他人,只有兩個可能,第一是他要退隱江湖,厭倦了這殺伐紛爭的日子;第二,他則可能是在「臨終託孤」。

「你……你要做什麼,你不可以死!」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祝雨愁亦是非常清楚。

「生……死,是一個人的命數,不由人左右,而由天定……」祝博遠笑了笑,道,「我命數已盡,以後……」他忽然伸手摸了摸祝雨愁的頭,道,「原本,還想在今後的日子裡,盡一份做父親的責任,卻不想,一切還是不能遂願……看來,只有等來生了……」

「什麼來生,來生還不知你我會去哪裡。」祝雨愁高聲道,「你不許死,你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你寧願去死,也不遠留下來照顧我嗎?你在逃避什麼,你不能死!」祝雨愁已經失去了理智。

祝博遠不語,微微低下頭,他已不能言語。

「喂,你回答我!回答我!」祝雨愁道,「我們才剛剛見面,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

「你說話啊!」祝雨愁搖動著祝博遠的肩,但祝博遠已沒有了任何回應。

「你……你不許走!回來,回來呀!」祝雨愁哭喊著。

祝雨愁咬了咬牙,雙拳緊握,道:「雨愁,博遠叔,已然去了。」

「不,不會的,上天不會這樣對我的……」祝雨愁慟哭道,「不會的,不可能……」

孤天溟蹲下身來,低著頭,道:「想不到,神州第一劍,竟會……」

祝雲滄道:「他,是我的叔叔,親叔叔。」

「什麼?」孤天溟驚訝地望著祝雲滄。

祝雲滄笑了笑,道:「很多事情,似乎都這麼與我失之交臂,很多我一直尋找的人,其實就在我身邊,可是,我卻全然不知,直到追悔莫及……」就在說此話之時,祝雲滄忽然發現,祝博遠的懷內閃著一抹幽微的紅色光芒。

「這……這是……」祝雲滄有些驚愕,伸手觸向那懷中之物。

孤天溟亦瞪大了雙眼。

祝雲滄輕輕拉開祝博遠的衣襟,一張血紅的幡旗飄落而下,那幡旗之上,似乎還不斷傳來一陣陣魂靈的叫喊,在它攤開之時,向天空呼嘯而去,帶著陰風,令人膽寒。

「這……這是……」祝雲滄驚呼,「萬魔血幡……」

「那方才邪臣拿到的……」孤天溟蹙眉道,「是假的……」

「原來,他一直將萬魔血幡帶在身上,以自身的靈力壓制封印著它,以自身的痛苦,來換取此物的安全……」祝雲滄道,「他……果真是將這神州的安危,視作自己生命之人。」

聽聞此言,孤天溟肅然起敬,拱手向祝博遠的屍身行禮。

祝雲滄道:「今後,這重擔,便落在我們肩上了……」他一手撫著祝雨愁的背後,道,「雨愁,節哀,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

天空之上,黑雲逐漸散卻,四面莊嚴肅穆的佛像,彷彿正吟誦著一支超度之歌,將魂靈送上遙遠的九重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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