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劍出世 第035章 重回九玄

御氣飛行。

第二日,祝雲滄回到九玄宮的時候,天色將晚。他相信鏡冷一行人已經回到了這裡,接下來,他們所要做的,一定是為死去的鏡明舉行盛大的葬禮。祝雲滄沒有想到,自己從小到大,殺的第一個人,竟會是自己同門的長老。雖然這個長老十惡不赦,但或許在別人眼裡,祝雲滄根本是個欺師滅祖之輩。

祝雲滄落在弟子住宿區域附近的空地上,以一顆大樹作為掩護,遙望著蒼龍頂。

此際雖是春天,但那蒼龍頂之上一片蕭索,隱隱可見白色的幡布在飛檐雕欄間上下招搖,給人一種極為肅殺之感。

此刻,弟子們應該正齊聚蒼龍頂。那鏡修呢?他又會在何處?鏡冷應該沒有那麼冒失,不會第一時間就將鏡修擺在對立的位置上。若是如此,不僅會引起眾弟子的猜忌,而且很有可能會造成掌門弟子的叛亂。

「鏡修老頭,你可千萬別死!」祝雲滄暗暗道,隨即縱身而起。

果不其然,蒼龍頂之上,眾弟子齊聚正殿之前,一律素服,披麻戴孝。祝雲滄悄悄停在一棵樹上,曾經,他也是這樣在茂密樹冠之中看著小師妹采遙練劍,安寧、平靜。但如今,心情早已不似從前。

正殿前的台階上,六名玄字輩弟子分立兩側,鏡冷與鏡光矗立中央,神色凝重異常。同時,鏡冷亦不忘讓他與鏡明的得意弟子凌煜站在身旁。

「各位九玄宮弟子,此次岐山聚會,我們損失慘重!」鏡冷高聲道,「掌門鏡修,被孽徒祝雲滄打成重傷,鏡明長老也力戰而亡!」

台階之下,哀聲一片,響徹山川。祝雲滄冷笑一聲,心道:「真是不要臉,當著眾多英雄的面,重傷鏡修掌門,竟還有臉將責任推到我身上。」他掃了一眼鏡冷身後那六名玄字輩弟子,那六人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事實上,他們當時也在場,即便被捲入妖族與人類的戰鬥之中,以不至於看不清到底是誰傷了掌門。但他們卻選擇了緘默——卻不知是無奈還是早已與鏡冷之輩同流合污。

只要他們保持沉默,鏡冷等人根本就不必擔心九玄宮弟子會知道真相。因為,九玄宮居於蜀地深處,群山之間,就好像一個巨大的國度。弟子們在山間潛心修鍊,很多時候根本無緣外面的世界。只要鏡冷等人對消息與言論稍作控制,他們就會成為一個個「盲人」「聾子」。

祝雲滄,亦會變作永遠的「天下公敵」。

「各位九玄宮弟子,祝雲滄在門派內修道十年,十年之間,不尊禮法、離經叛道,仗著自己少有才能,目高於頂,從未把他人放在眼中。」鏡冷繼續道。

「從前,掌門鏡修與我們幾位長老對他寬大有加。殊不知,他體內其實早已吸收毀殤劍之妖力,為當年門派叛徒司空無方之同黨。正因為我們對此掉以輕心,最終才導致了鏡修掌門的重傷,與鏡明長老的去世!對此……我……我負有很大責任……如今我心如刀絞,無顏面對大家……我……」鏡冷竟顏面慟哭起來。他這樣一個暴躁剛烈的人,此刻竟然在哭!

他的哭聲牽動了一大幫人的情緒,台下的哀聲越發響亮,震徹天宇。祝雲滄只能報以最冷淡的笑容,他終於明白了當年司空無方的心情,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長老,你別自責,別難過!」一名玄字輩弟子十分合時宜地走上前來,扶著鏡冷那肥厚的肩膀,道,「逝者長已矣,生者當儘力!我們一定要為鏡明長老與掌門報仇!」

「對!為長老與掌門報仇!」台階下,立刻有人附和。

「為長老、掌門報仇!報仇!」

「誅殺叛賊祝雲滄,為長老與掌門報仇!」「誅殺叛賊祝雲滄!」「誅殺祝雲滄……」台下的聲音響成一片,且越發齊整。

殺聲一片之時,祝雲滄也不覺有些膽寒。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那麼多人對自己釋放出這樣強烈的仇恨。更可怕的是,這群人,甚至不問青紅皂白,他們只是人云亦云地發泄。他們不知真相、不通事理,未親眼所見,卻跟隨著旁人,將一個並不太熟、甚至從未交流過的同門弟子作為人生中最大的仇人。

很多時候,所謂的「煽動」與「愚民」是一種十分有效的手段,九玄宮的長老們,或許正是十分擅長這種手段之人。門派中人,就像一條條沒有大腦的牲畜,只需跟著他們行走,無須思考。這,大概也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結果。

但任何地方,都不缺乏司空無方與祝雲滄這樣的人,他們持有異見,因此,也就成了異類。自然會被群起而攻之。鏡修想要保護他,卻也徒遭陷害。

祝雲滄不知道,這一群喊打喊殺的人中,有沒有采遙。或許這並不重要了吧。

「鏡修到底在哪裡……」他暗暗想道。

鏡冷停止了哭泣,並讓眾人安靜,道:「諸位弟子,如今鏡修長老在玄天湖心閣靜養,掌門之位,不可無人。而且……掌門身受重傷,真元受損嚴重,很可能……很可能……」

「啊?掌門,掌門,難道?!」台下有人發出驚呼。

「掌門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鏡光介面道,雖然他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極端悲憤,但那尖細的嗓子卻還是使得那句話言說得十分做作,甚至令人感到噁心。

台下一片駭然之聲,鏡冷再一次抬手,道:「大家,不要驚惶……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穩住陣腳……」他變臉的速度奇快無比,方才還激動而悲切,現在卻變得鎮定無比,「國不可一日無君,門派亦不可一日無掌門,在掌門靜養期間,由我於鏡冷代替掌門一職,六位玄字輩弟子司持劍長老,諸位可有什麼異議?」

台階之下變得十分安靜。這裡,自然無人敢有任何異議。

祝雲滄已無心聽那一句句無恥讕言,他知道鏡修此刻在玄天湖心閣之後,便再次御氣而飛。他非常慶幸,鏡修曾帶領他遊覽過幾乎整個九玄宮。

玄天湖心閣在後山西北處,沉音谷正北面,匯泉峰下層較低矮的山峰之中。那座山峰的頂端,有一片廣闊而寧靜的山中湖,湖水澄澈,天鵝棲居,的確是極好的靜養之所。

祝雲滄沒有想到,他第一次有機會完全沉浸於這一片安逸中之時,竟完全無心去體會這一切。

湖心閣在山中湖之內,此刻所有弟子都在蒼龍頂齊聚,此地亦無守衛——或許那兩位長老確實太低估祝雲滄的膽識,認為他根本不敢回來此處。

祝雲滄踏水而上,卻發現那閣子之門早已緊閉,且用靈力封印,顯然,這裡的人早有防備。祝雲滄飛身落在湖心閣頂部,破頂而下,落在湖心閣二層。

鏡修果然躺在此處,他的拂塵已經不知被誰收走,道袍掛在一旁的木架之上,他穿著白色便袍,蓋著單薄的被褥,卧在堅硬的床鋪之上。一代掌門,如今卻落得如此地步,確實令人唏噓。此刻的他,彷彿比之前蒼老了許多。

「鏡修老頭,你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祝雲滄立在床鋪一旁,神情中帶著別樣的苦澀,他很少會有如此表情——他甚至以為自己永遠都可以樂觀面對一切,但近日的遭遇,卻讓他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那床上沉睡的老人,竟微微顫了一下。

「老頭,你知道我來了是吧,我就知道,只要是我來了,你這老傢伙一定會醒來。」祝雲滄道,說此話之時,鼻子一酸,竟險些落下淚來。他將臉轉向一邊,即便他知道,鏡修此刻根本無法睜開雙眼看他的臉,但還是不願對方覺察到自己的脆弱。

祝雲滄再回過頭來之時,他清楚地看見鏡修的眼角微微抖動。

「老頭……你知道我來了對吧?你別勉強,好好養著……你……」說話間,鏡修竟真的睜開了雙眼,雖然眼神依舊迷濛,似乎未適應周遭柔和的光芒。

「鏡修老頭,你……」

「道直……」鏡修翕動著雙唇,嘴角竟帶著一絲笑意,那笑,並非出於驚喜,卻是一種慈愛。他似乎早已知道祝雲滄一定會來,他確信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會來,他一直在等待著祝雲滄。

「老頭你別開玩笑了,我早已不是什麼道直了。」祝雲滄嘆了口氣,道。

鏡修深吸了一口氣,道:「道直……記住你的名字……不要忘記,這名字,是我為你取的……」

「即使是您起的,老頭,我已經不在九玄宮了……」祝雲滄搖了搖頭,道。

「無論你是不是九玄宮弟子,你都要記住你的名字。」鏡修道,此刻,他的神智變得清醒了許多,「我之所以叫你道直,就是因為,你的性子,總是直率、坦誠,不屑對人使用心計……不屑與人勾心鬥角,你明白么……」

「好……好吧,我明白。」祝雲滄點了點頭。

「道直……你這樣的性子,才是真正的君子……」鏡修道,「比起那些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你不知要好多少倍。只是,我一直放心不下你的,也正是這一點,你明白么?」

「鏡修老頭,你何必放不下我。」祝雲滄心中又泛起一陣酸楚,「你養好自己的身子要緊。」

「老夫不行了……」鏡修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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