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如果當初我和老頭子去的是國家動物園,而不是坐在公園長椅里,我說不定就不必去堪薩斯城了。我們將國會兩院聯席會議上捕獲的十名泰坦星人連同第二天的兩個,一併委託給動物園的管理員。它們會被安置到不幸的類人猿肩上,包括黑猩猩和巨猿,但沒有大猩猩。

管理員把這些猴予鎖在動物同的獸醫院裡。一對名叫阿貝拉爾和埃洛伊茲的黑猩猩被關在一起,它們一直是情侶,沒理由把它們分開。也許這一點就說明了我們在心理上難以對付泰坦星人,即使那些將鼻涕蟲移植到猿身上的人,他們仍舊把它們當猿看待,而不是泰坦星人。

關這對黑猩猩的籠子旁邊是一家子患上肺結核的長臂猿。由於有病,它們沒有被用作奇主,籠子和籠子之間也不相通,由密封性良好的滑板相隔,每個籠子都有空調。我記得,我待過的一家醫院的條件還不如這裡呢。

第二天清晨,隔板卻打開了,長臂猿和黑猩猩混在一起。阿貝拉爾,也可能是埃洛伊茲,已經會撬鎖了。這種鎖原本是防止猴子打開的,卻防不住猿猴兼泰坦星人,倒也不能怪設計鎖的人。

這裡原本只有一對黑猩猩、一對泰坦星人加上五隻長臂猿——第二天早上卻發現,七隻猿猴全部被附體了,泰坦星人的數量變成了七個。

這一情況是在我離開堪薩斯城前兩個小時發現的,可是老頭子卻沒得到通知。要是他了解這一情況的話,他立即會明白:堪薩斯城的泰坦星人已經達到了飽和狀態。就算換了我,也能從猿猴身上的泰坦星人數量增加中推導出這個結論。如果老頭子知道了長臂猿的情況,反衝擊計畫決不會實施。

反衝擊計畫是軍事史上最失敗的啞炮。整個部署安排得井井有條,空降部隊同時於五區時間午夜抵達九千六百個通信機構——報社、街區控制台、轉播電台等等。這批空降兵是我們空降部隊的精華,大部分是久經沙場的士官,技師將和他們一起使每個通信機構恢複運行。

屆時,每個地方台都會播放總統的講話和圖像,裸背計畫也會在所有遭到侵襲的領土上生效,這場戰爭便將結束,只會留下微不足道的掃尾工作。

見過鳥撞在玻璃窗上受傷的情景嗎?鳥並不笨,它只是搞不清狀況而已。

到午夜十二點二十五分時,不斷傳來已攻佔某個機構的報告。稍後又從其他機構傳來增援呼叫。到凌晨一點時,所有後備部隊都已部署完畢。軍事行動顯然進行得出奇地順利,就連部隊指揮官也著陸了,並從地面發回報告。

沒想到這卻成了他們最後的聲音,此後便杏無音信。

紅區吞沒了這次行動的軍事力量。全軍覆沒。一萬一千架軍用飛機,十六萬戰士和技師以及七十一名戰鬥群指揮官。用不著說下去了。這是美國有史以來所遭受到的最嚴重的軍事挫敗。

需要澄清的是,我不是在指責馬丁內斯、雷克斯頓、參謀長聯席會議或是促成這次空中突擊行動的可憐傢伙。整個行動部署周密,以看似真實的情報為基礎,而形勢也需要我們集中優勢兵力迅速行動。假若雷克斯頓當初派出的不是他最棒的精兵強將的話,他肯定會受到軍事法庭的審判。合眾國處於危難關頭,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他並不知道那七隻猿猴的情況。

沒等天亮,我已經明白了,我們所收到的大捷消息實際上全是假的,我們的人已經被附了身、著了道,然後偽裝成一切正常的樣子。但馬丁內斯和雷克斯頓怎麼都不肯相信。等我彙報完,已經晚了一個多小時,來不及中止這次空襲。老頭子也儘力阻止他們增派部隊,然而他們正因勝利興奮不已,急於掃平敵軍。

老頭子請求總統務必親眼驗證所發生的實情,但這次行動的指揮控制全都通過阿爾法空間站中轉,而空間站沒有足夠的頻道同時播放聲音和圖像。雷克斯頓說過:「別擔心,部隊知道他們對抗的是什麼敵人。只要我們重新控制當地電台,我們的小夥子們就會重新接通地面中轉網,那時你就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直觀證據了。」

老頭子指出,到那時,恐怕已經為時太晚了。

這時雷克斯頓大喊:「該死!老兄,我可沒法讓正在戰鬥的士兵停下來,讓他們去拍光背照片。難道你想讓上千的小夥子僅僅為了平息你內心的恐慌而丟掉性命嗎?」

結果總統採納了他的意見。

一直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們才拿到了直觀證據。疫區中心的立體聲電視台反覆播放的全是老一套節目,諸如「和太陽同時起身開始美好的一天」以及「和布朗一家共進早餐」之類。沒有一家電視台播放總統的講話,也沒有電視台承認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軍方電報越來越少,四點左右電報停發,任憑雷克斯頓怎樣發狂呼叫也無人應答。部隊不復存在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些情況並非從老頭子那裡得知,是瑪麗告訴我的。作為總統的貼身保鏢。整日隨總統出入,她處於最有利的觀察位置。

直到第二天早上將近十一點鐘,我才去見老頭子。他聽我彙報完,未加任何評論,也沒有責罵我,這就更糟糕了。

他正要打發我走,我忙插話:「我抓來的人怎樣了?難道他沒有證實我的結論嗎?」「呃,你說他嗎?最新報告說他還在昏迷中。也不指望他能活過來。心理分析師從他那兒什麼也搞不到。」

「我想見他。」

「干你懂行的事去吧。」

「什麼,難道你還有事情要我去做嗎?」

「目前沒有。我想你最好——不,還是這樣:去國家動物園轉轉,在那兒你會發現點事,說不定能得到點啟發,對解決堪薩斯城的問題有幫助。」

「啊?」

「去拜訪一下霍勒斯博士,動物園副主任,告訴他是我派你去的。」

於是我去了動物囝。我本想和瑪麗同去,可是她有事脫不開身。

霍勒斯人很好,個子小小的,和他養的狒狒有幾分相像。他把我介紹給一個叫瓦爾加斯的博士,他是外星生物專家,曾經參加過第二次金星考察。他給我講了所發生的事情,我一邊看著這幾隻長臂猿,一邊修正我的誤解。

「我看了總統的電視廣播,」他隨和地說道,「你是不是那位,我是說,你不是那位——」

「對,我就是『那位』。」我簡短應答。

「那麼你能告訴我們許多有關此類現象的情況。你的這種遭遇是獨一無二的。」

「也許我應該有能力做到,」我慢吞吞地承認,「可是我做不到。」

「你是說你——呃,我是說你成為它們的囚徒的時候並沒有發生分裂生殖,時嗎?」

「沒錯。」我考慮了一下,又說,「至少我認為是這樣。」

「難道你不知道嗎?據我所知,呃,受害者都完全記得他們曾遭遇過的經歷。」

「哦,他們記得,又不記得。」我試圖想說清楚這種作主人奴僕的奇怪而又超然的精神狀態。

「我覺得,裂變有可能會趁你睡著時發生。」

「也許吧。除此之外,記不清有幾次,開聯合會的時候也會發生。」

「開會?」

我解釋了一番。他眼神發亮,「哦,你是指『聯合成對』。」

「不,我說的是『聯合會議』。」

「我們說的是一回事兒。難道你不明白嗎?結合成對和分裂生殖——無論何時,也不管寄主的數量夠不夠,它們都可以隨心所欲地繁殖。很可能每接觸一次就產生一次裂變,一旦有機會,就會裂變。也許不到數小時的工夫就會有兩個完全成熟的雌性子寄生蟲。」

我仔細想了想。看著這幾隻長臂猿,我無法置疑。如果這是真的話,那「我們」何必還要依賴憲法俱樂部去運載鼻涕蟲呢?也許沒這回事兒?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依照主人的意圖辦事,看到的只是眼前發生的事情。可是「我們」為什麼不像滲透堪薩斯城那樣去攻佔新布魯克林呢?時間來不及嗎?

滲透攻取堪薩斯城的過程已經一目了然。手頭有了足量的「貨」,一艘飛船載著從泰坦星人身上提取的可移動細胞,以這種細胞體為基礎迅速繁殖,使數量達到能與人類匹配的程度。

我不是什麼生物學家,也並非外星生物專家,可我會做簡單的運算。假定一艘飛船帶來一千隻鼻涕蟲,降落在堪薩斯城附近。如果它們有條件每隔二十四小時繁殖一代,那麼——

第一天:一千隻鼻涕蟲;

第二天:兩千隻鼻涕蟲;

第三天:四千隻鼻涕蟲;

一周後:十二萬八千隻鼻涕蟲;

兩周後:一千六百萬隻以上鼻涕蟲。

而且我們並不知道它們是否一天只能繁育一代,從長臂猿身上就能證實,它們的繁殖速度更快。

我們也不清楚一艘飛碟是否只能裝載一千隻細胞體,也許能運載一萬隻鼻涕蟲。如果我們假定一萬隻鼻涕蟲母體每隔十二小時繁殖一代,那麼,兩周後就是——兩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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