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事後聰明是毫無意義的。第一個飛碟剛著陸時,一個意志堅強的人和一顆炸彈就能徹底消除威脅,「卡瓦諾家族」——瑪麗、老頭子和我——在格林內爾周圍和得梅因搜索時,要是我們不心慈手軟的話,更重要的是,要是我們知道它們在哪兒的話,我們三個就能把所有的鼻涕蟲全乾掉。

如果在第一個飛碟著陸後的兩周內就執行裸背計畫的話。僅此一招,我們就能挫敗它們的伎倆。可惜實施得太晚了。到第二天,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出,裸背計畫作為一項進攻性的措施是失敗的。作為防禦措施,裸背計畫是有用的;在未感染地區應該繼續下去,這樣鼻涕蟲就不可能隱藏起來。這項計畫甚至在進攻中取得了些許成功;已被感染但尚未被鼻涕蟲完全控制的地區立刻被肅清了。比如華盛頓和新費城,還有新布魯克林——處理這個地區,我有能力提出許多針對性很強的意見。整個東海岸已經轉危為安。

地圖中部以下地區插滿了標誌,一片紅色,而且一直如此。後來,牆上布滿按釘的地圖換成了巨大的電子軍用地圖,感染地區在紅燈映襯下格外顯眼。這是一幅一百六十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佔滿了會議室的一面牆,這幅地圖與新五角大樓地下的另一幅隨時保持同步。

整個國家一分為二,好像一個巨人用紅色染料衝下中央大峽谷。兩條琥珀色的之字形通道之間是被鼻涕蟲控制的巨大的帶狀區域;這些地區相互交錯,是僅有的真正活躍的地區,也是敵方太空站和仍由自由人控制的太空站能看到的地方。其中一個區域從明尼阿波利斯附近開始,經由芝加哥西部和聖路易斯東部,蜿蜒穿過田那西州和阿拉巴馬州到達海灣。另一個區域穿過大平原,切開一條寬闊的地帶,直到科珀斯克里斯蒂附近。埃爾帕索則是另一個目前未與主體連接的紅色區域的中心。

我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想,這些邊緣地帶會出現什麼情況。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內閣正在舉行會議,總統帶著老頭子一起去了。雷克斯頓和他的那些高級軍官已經提前離開了。我沒有得到去哪裡的指示,又覺得在白宮四處閑逛不大好,這才留在這兒,只覺得煩躁不安,眼看著那些琥珀色的燈變成了紅色,紅燈變成琥珀色和綠色卻很少。

我想,一個沒什麼地位的過夜客怎麼才能在這兒吃上早餐。我早上四點就起來了,到現在惟一下肚的就是總統侍衛給我的一杯咖啡。更令人焦急不安的是我急著上廁所。我知道總統的洗手間在哪兒,可我不敢用。我隱隱約約地有個感覺,覺得使用總統的洗手間是大逆不道的事。

看不見一個衛兵。但可能在某個地方會有個裝置正監視著這個房間。我認為白宮的每個房間都暗藏著「眼睛和耳朵」,但是你一個也看不見。

我終於絕望了,不顧一切地試著打開每一扇門。前兩扇都是鎖著的,第三扇正是我要找的。沒有標明「總統專用」,也沒有陷阱的跡象,所以我就用了。

我又回到會議室,瑪麗在那裡。

我傻兮兮地看了她一會兒,說:「我還以為你和總統在一起呢。」

她笑了笑,「剛才是,但我被趕出來了。老頭子接替了我。」

我說:「聽著,瑪麗,我一直想和你談談,可到現在才有機會。我想我——啊,總之,我不該,我是說,根據老頭子的意思——」我停了下來,我精心準備的演講就這樣給毀掉了。「總之,我不該說我說過的那些話。」我的話就這樣可悲地結束了。

她把手放在我的略膊上,「薩姆,薩姆,最親愛的。別再苦惱了。就你知道的情況,你當時做的、說的一點兒錯也沒有。對我來說,重要的是你為我所做的這一切,其他的都無所謂——還有,知道你並沒有鄙視我,我就高興了。」

「哎,可——見鬼,別那麼高尚!我受不了。」

她對我嫵媚、活潑地一笑,一點兒也不像她剛才見到我時的那種文雅樣子。「薩姆,我想你喜歡自己的女人多少風騷一點兒,我可警告你啊,我也會。」她繼續說道,「我覺得你還為那一記耳光而煩惱,好吧,我還你一耳光。」她抬起手,在我臉上輕輕拍了一下,就一下。「好了,還給你了,你可以忘掉那一耳光了。」

她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她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我覺得天靈蓋都被打掉了。「這一下,」她緊張而嘶啞地小聲說,「把你女朋友打我的那一下還給你!」

我耳朵嗡嗡作響,眼冒金星。要不是我親眼看見她那空空的手掌,我發誓地用的至少是一塊兩英寸寬,四英寸長的木板。

她以警惕和挑戰的神情看著我,沒有絲毫歉意——要是那呼扇的鼻孔意味著什麼,那一定是氣憤。

我抬起一隻手,她緊張起來——可我只是想揉一揉我那火辣辣的臉頰。臉疼得厲害。「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心虛地說。

我們看著對方,同時大笑起來。她抱住我的雙臂,頭靠在我的右肩上,還在笑個不停。

「薩姆,」她終於止住笑說,「真對不起,我不該打你,不該這樣對你,薩姆。至少不該打得這麼狠。」

「讓你的對不起見鬼去!」斡重哮著說,「你差點兒沒把我的臉皮給揭掉。」

「可憐的薩姆!」她抬起手,撫摸著我的臉,臉疼得厲害。「她真不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真倒霉。可我並不是沒有儘力。」

「我肯定不是因為你沒儘力。可誰是你女朋友呢,薩姆?」

這些話聽起來很是賣弄風情;可她說起來可不這樣。

「你是,你這個潑婦!」

「對,」她快活地說,「我是——如果你願意要我的話。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說話算數。你付出了,當然得到了回報。」

她等著我吻她;我把她推開了。「該死的,娘兒們,我不要你的『得到』、『付出』。」

這些話一點兒也沒有讓她難堪。「我沒有說清楚。付出了——但並沒有得到。親親我好嗎?」

我敢說,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激起我的慾望,沒有真正地激發起來。看出我同意後,她吻了我,感覺就像夏日的陽光破雲而出。這麼形容其實並不太恰當,但也差不多了。

她曾吻過我一次;這一次她才真正地吻了我。我感覺自己掉進了暖洋洋的金色雲霧中,我真的不想再清醒過來。

最後,我不得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我想我得坐下來歇一會兒。」

她說:「謝謝你,薩姆。」

我坐了下來。

「瑪麗,」停了一會兒,我說道,「瑪麗,親愛的,我得求你為我做件事。」

「什麼事?」她熱切地問道。

「看在老天份上,告訴我,怎麼才能在這個地方找到吃的?我餓壞了。我到現在還沒吃早飯呢。」

她驚詫不已;我想她期待的不是這些,但她答應道:「好,當然可以。」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弄到的。她大概穿牆破壁進入了白宮的冷餐廚房,自己動手做的。幾分鐘後,她端著一盤三明治和兩瓶啤酒回來了。腌牛肉和黑麵包使我臉上又有了血色。快吃完第三個三明治時,我問道:「瑪麗,你覺得會議還要開多久?」

「我想想,」她答道,「包括老頭子共有十四個人,我想至少還要兩個小時。有事嗎?」

「要是這樣的話,」我邊說,邊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我們還確時間出去找個結婚登記處去結婚,在老頭子想念我們之前就能回來。」

她沒有回答,也不看我,而是盯著她啤酒杯里的泡沫。

「怎麼樣?」我堅持要求道。

她抬起眼皮,「如果你這樣說,我會嫁給你的。我並不是要反悔。但我不想以向你撒謊來開始。我寧肯我們不結婚。」

「你不想嫁給我?」

「薩姆,我想你並沒有做好結婚的準備。」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別生氣,親愛的。我不是不答應你——真的。有沒有婚約,你都可以要我,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什麼方式。但你還不了解我。多了解了解我;你也許會改變主意的。」

「我沒有改變主意的習慣。」

她抬起頭來瞥了我一眼,沒出聲,然後傷心地扭過頭去。我覺得臉發燙。

「當時是非常特殊的情況。」我辯解道,「一百年內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說話的並不是我,而是——」

她不讓我再說下去。「我知道,薩姆。你是想向我證明那件事不是你的本意,或者說,至少你現在知道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你什麼也不必證明。我不會離開你的,也不會不信任你。找個周末把我帶出去,最好你搬到我的公寓來。怎麼都行,就是別結婚。」

我看上去一定很沮喪,我感覺是這樣的。她把一隻手放在我的手上,認真地對我說:「看看地圖吧,薩姆。」

我扭過頭去,看到地圖上的紅色區域還是一如既往,或者說更多了——在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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