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葉三小姐歸西人財兩空

桃桃的屍體到了天亮才抬回葉家,三姨太看見女兒的慘狀當場悲戚得大叫一聲昏死過去。爸爸的面色凝重見一家老小坐在大廳里哭哭啼啼止不住的嘆氣,秦時月坐在沙發上擰著眉頭思索,管家紅著眼進門說:「小小姐的靈堂已經布置好了,請老爺放心。」

爸爸點點頭摘下眼睛用柔軟的棉布仔細得擦拭著,他眯著眼睛,我知道爸爸只是想掩飾住快噴涌而出的眼淚。他是一家之主,若此時他過於悲傷,只會讓葉家的女人們更加的恐慌。

「秦先生,謝謝你將我女兒送回來,出了這等事,葉家無心招待,還請秦先生不要見怪。」

「葉伯父不要太難過了,如果有我秦時月幫得上的地方,我定當頂力相助。」

「我葉光榮的女兒不能白死,我一定要將這個兇手揪出來,他要血債血償!」爸爸憤怒得拍了下桌子,茶水驚慌得濺出來,嚇得大廳里的女人們收斂了哭聲,只是小心的抽泣著。

「葉伯父,我聽冰清說,兇手要的五萬塊現大洋已經存進了銀行。一般的綁票的兇徒是為了錢,卻不會得到錢後撕票為自己惹麻煩。現在看來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兇手和葉家有仇,他們的目的是製造恐慌,要葉家人財兩空。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麼兇手很可能不會就此罷手……」秦時月意味深長得看了我一眼說:「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你另一個女兒……」

大廳里的女人們哭得更厲害了,媽媽嚇得三魂沒了七魄:「那我們玉潔和冰清不是很危險?」

爸爸回了媽媽一個凌厲的眼色對秦時月說:「都別打岔,秦先生不是說有第二種可能性嗎?」

秦時月彎了彎嘴角:「葉伯母不要擔心,第一種可能性的概率還是要小些。葉伯父若有仇家,必定是商場上的對頭。葉家從商財力雄厚,大小姐的夫婿家有權有勢,二小姐的夫婿家黑白兩道通吃。這幾乎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若真是商場上的對頭,是敢想也不敢做的。」

我沉不住氣說:「不要賣關子,說重點。」

「第二種可能性就比較簡單一些。那就是這個兇手和葉家很熟悉,他知道葉家人的行蹤,所以很輕易的就找機會帶走了小小姐。兇手得到了錢財以後很有可能是因為被小小姐看到了真實面目。因為兇手是熟人,他怕小小姐泄露身份,只好殺人滅口。」

我蹭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拉著秦時月就往外走。我的腦子裡突然湧現出一些破碎而凌亂的畫面。

索錢的書信,銀行的帳戶,五萬現大洋,還有桃桃身上綁著的花色稀奇的布條。

桃桃的靈堂設在後院,管家已經寫了報喪信讓下人送回老家給幾位爺爺。按照葉家的祖訓,沒出閣的女兒若不幸夭折還是要埋在葉家的祖墳。只是桃桃是偏房的女兒,根本進不得祖宗的宗祠,也設不得靈堂。爸爸堅持要守靈七天再送回老家祖墳安葬,怕是到時那些老頑固的爺爺們不知道要怎麼刁難。

看我發愣,秦時月安慰得拍拍我的肩膀說:「別難過了,你現在送桃桃最後的禮物就是要找出殺她的兇手替她報仇。」

我點點頭擦乾眼淚對管家說:「小小姐的破衣裳扔在哪了?」

管家嘆了口氣說:「回二小姐的話,已經燒了,二小姐要那何用?」

秦時月握住我的肩膀說:「你是說綁了桃桃手腳的布條?花色我記得,若見過定能認出來,我們現在還是去銀行查查那個帳戶,看看錢提走了沒有。」

我想我現在需要的並不是悲傷,而是用悲傷來激發出內心的力量。秦時月好看的眼如月亮一般蕩漾,雖然對於謎一樣的他,我始終還無法看清。但是我堅信,那個謎底,一定不會讓我失望。我忍不住朝他含著淚微笑。

我相信他。這個事實讓我自己豁然開朗。

糾結在既定的概念里,是阻礙尋找真相的囚籠,囚籠的鑰匙是心,而不是眼睛。

「我說是誰能在這個時候讓我的未婚妻笑出來,原來是秦先生。」路星舊不知道何時站在我們身後,他說出的話並沒有他臉上的笑容友好:「秦時月,法籍華人,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如果那些秘密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勸你還是隱藏得久一些。」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秦時月的笑意更濃了:「我是法國公民,中國的法律還約束不到我,我是受保護的。若我現在跑回領事館吼一句,路公館的少爺朝我開槍了,你猜會怎麼樣?」

路星舊眯起眼睛:「你害怕了?」

「我只是怕你沒本事。」

「耗子在躲貓的時候,也要小心牆角里的老鼠夾子和麵包上的老鼠藥。」路星舊說:「岳父大人家出了事,我就不多留你了,秦先生請吧。」

「我和秦時月要去銀行。」我抬起下巴冷冷得回應他:「路少爺就好好的陪你的岳父大人吧!」

「我的小冰清終於要露出爪子了,不過可要磨鋒利了,這麼鈍可傷不了人。」路星舊的邪魅的臉猛得在我眼前放大,他的眼睛裡都是興味昂然,沒等我回不神,他的唇迅速地擦過我的額頭。

我氣得臉色鐵青看他一臉得意的去了大廳。

就當,被豬親了。

我厭惡得用袖子抹了抹,不自然的拖著秦時月往外走。路星舊,我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即使你是貓,秦時月是老鼠,我葉冰清也不是你嘴邊的魚。

殺人兇手

「對不起,葉二小姐,客戶留的信息是假的,我們根本找不到這個帳戶的主人。我只能告訴你,錢還沒有被取走。」劉行長遺憾地說:「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了,你放心,只要有人來提這筆錢,我一定讓人將他扣下。關於小小姐遇害,我感到非常的難過,改天一定登門拜訪。」

「我會轉告家父的,謝謝劉伯父。」

我無心與他客套拉著秦時月匆匆地出了銀行的門。那個裝滿了錢的大樓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我捂著胸口蹲在路邊大口的喘著氣。

「你還好吧。」秦時月關切地說:「如果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

我強擠出一絲歡笑說:「我沒事。我還不想回家,外面的空氣比家裡新鮮多了。」

「你想過沒有,也許那個兇手綁架桃桃並不是為了那五萬現大洋,否則,他怎麼到了現在還沒有來取?」秦時月冷笑一聲:「依照我看,那個兇手,怕是不會來取這筆錢。」

「為什麼?不圖錢,難道真是個與我們葉家有仇?」

「也許,是為了別的。」秦時月的眼光投向很遠的地方,他眼神里有妖嬈的藤在糾纏,眉宇間都是憂慮。

也許是一夜沒休息,加上驚嚇和悲傷,此時整個人像踩在一團棉花上。秦時月的黑眼圈重得要命,他堅持先送我回家,然後才回了法租界。

次日丫鬟送了封信上來,信封上鏗鏘有力的幾個大字。

葉冰清親啟。

我好奇地打開信封,一張白紙上寫著,喜來茶樓左,剩下的就是一串凌亂的數字。

樓下的老媽子叫我下去吃飯,我慌忙折好塞進懷裡。

在樓梯口遠遠的就聽到女人的嚶嚶地哭聲:「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老爺,您不要太難過,這都是命……」是余家的大少爺餘子凡和大少奶奶玉貞來了。跟二姨太比起來,這個女人才是天生的戲子,眼淚流得格外悲切。

餘子凡也紅了眼圈,看了眼坐在一邊面無表情的凌月說:「三姨太節哀。」

三姨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算是回應了。

媽媽留他們夫婦在家裡吃飯,三姨太格外的不自在,卻也不好發作,只夾著眼前的菜。我的心裡自然明了他們之間有過愛慕之情,於是不咸不淡的說:「余大少爺也真是有心,餘子漾好像被國民黨放榜通緝呢,還有時間三天兩頭往這邊跑。」

「二小姐見笑了,葉家發生那麼大的事,我們家那麼多年承蒙葉老爺照顧,若不來倒是失了禮數。」餘子凡尷尬地笑兩聲,眼角依然瞄著三姨太:「不知道……兇手有線索了沒有……」

「還沒。」

「哦。」餘子凡臉古怪地抽動兩下:「兇手不得好死。」

這句話讓一家人都沉默下來,三姨太用手帕捂住嘴,又哭起來。飯桌上壓抑得令人呆不下去,管家跑進來說:「老爺,路少爺來了,那位秦先生也來了……他們說,找到了兇手……」

「快請!」爸爸眼睛頓時有了神采。丫鬟沏了茶奉上,兩個男子面對面坐著看著對方各自臉上都有玩味。餘子凡和玉貞忙稱店裡太忙,先告辭了。路星舊嘖嘖兩聲說:「怎麼我一來,就有人要走呢?」

餘子凡滿臉的驚慌:「路少爺言重了,我們本來就是要走的。」

「你那店子里終日冷清大概有個老夥計就足夠了。你坐下,你和你的夫人唱主角的戲,少了你們怎麼能行?」

我的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餘子凡,餘子漾,三姨太,桃桃,五萬現大洋。這看起來沒任何關聯的人和東西,如果串在一起,彷彿就是一個完整的線索。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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