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早上緩緩地睜眼,一眼就看見站在面前整理衣袖的男人,我忽然出聲:「還是覺得那個藍色的袖扣比較好看,要不就是銀質的,江風有一款肯定很適合你。」

他笑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我看見電腦已經關機了,便問:「修好了?」

「好了,裡面的數據也恢複了,你等下打開看一下再確認一下。」

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掀開被子爬下來:「以前總是想,如果睡一覺醒來之後什麼煩惱的事情都能夠解決該多好呀,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

他白了我一眼:「廢話,你倒是睡得好,倒頭就到天亮,我一守就是大半夜。」

我大大方方地笑:「等下我做早飯給你,脆皮龜苓膏,烤菠蘿包,蜂蜜柚子茶。」

他意外:「我以為你要請我吃鹹菜饅頭,加稀飯,沒想到這麼豐盛,你幹嗎,賄賂我的還是又有事求我?」

我想了一會兒:「其實我是想問你能不能幫我做紅外傳輸那部分,我不會告訴老闆的。」

一個枕頭砸在我的腦袋上,我「哎喲」了一聲,轉臉看他,嘲笑他:「韓晨陽,我跟你開玩笑的哎,你還跟我計較,你居然砸我,太過分了,你比我大了五歲,你這個行為就像三歲小孩一樣幼稚!」

他的眼睛眯起來,白了我一眼,走出去,剩下我偷偷地捂嘴笑。

熱氣騰騰的蜂蜜柚子茶,我大口大口地喝著,不住地讚歎:「太香了,熱乎乎的,與盛行歐美的Sunday Brunch一樣,早茶就是廣東的Brunch,粵語叫做『嘆早茶』,『嘆』就是享受的意思,享受早茶。」

韓晨陽嘗了一口薄皮蝦餃:「味道不錯,不過我以為是你自己做的,原來你家樓下就有一個港式茶樓,做得還挺正宗的。」

「那我的紅外傳輸部分………」

他瞪我一眼:「想都別想,自己做,江止水,你臉皮真厚,我說你怎麼就對學業那麼散漫呢?帶過你的老師都說你是適合搞研究,我怎麼就覺得你成天這裡抄抄數據,那裡糊弄一下老闆,沒個想做的東西?」

我別過臉去,悶氣不說話,可是心裡彆扭死了,終於忍不住說出來:「我不跟你說話,吃飯時候不跟你說不高興的話題,影響食慾。」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一直到上車我都板著臉一聲不吭,他伸手摸摸我的頭,口氣溫柔了很多:「生氣了?」

我白了他一眼,轉過臉不去看他,直到大光路前的一個紅綠燈口,車緩緩地停下來,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別生氣了,剛才我說話確實有些過分。」

「不是有些過分,是很過分!」我忽然就沒了氣,也說不出一句狠話:「我以前那樣還差不多,但是上次被你教訓之後我哪次考試是臨時摸魚的?課題我也沒偷懶,你這樣說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剛才不過跟你開玩笑,誰請得動你真幫我做呀?」

他「撲哧」一下笑出來,摸摸自己的前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江止水,我剛才一下子想到了第二次開會見到你,你在李楠旁邊塗塗畫畫,完全對專業不上心的樣子,所以腦中先入為主的總是認為你還是老樣子。」

我撇撇嘴:「我曉得我給你的印象很糟糕,不過麻煩你別老是揪住我的小辮子不放,我知道我要努力了,李楠師兄馬上就要走了,我確實沒什麼靠山了。」

紅燈變換成綠燈,身邊的車流開始緩緩地向前移動,眼前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景物,韓晨陽的聲音微微帶著笑意卻有些寂寥:「你確實沒什麼靠山了,也許下學期我就辭職了。」

我腦袋「嗡」的一下,不可置信地轉過臉去看他,彷彿知道我要問出什麼,他嘴角微微地上挑,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也是家中瑣事纏身吧,無暇顧及,省得誤人子弟,你就好好準備畢業,順利直博,繼續混混,別太讓人操心就好了。」

他把車停在院辦前,我剛想拉開車門出去,他喊住我:「等下,我有東西給你。」

一個紫色心形的首飾盒出現在他的掌心裡,我愣了一下,內心翻江倒海,倒是臉上還神色如常,警惕地望著他,試探地問:「幹什麼……」舌頭立馬打了結,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一下就笑出來,眉眼彎彎的:「哎,我說江止水,你不會想到別的什麼了吧?不是你想的那樣,打開來看看。」

我一邊伸手去掀開盒子,一邊嘀咕:「我才沒有想到什麼別的!咦,耳釘,我還以為是克拉鑽戒呢。」

他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還說自己沒想到別的什麼呢,克拉鑽,你想得太遠了!你耳朵現在只能用黃金好好養著,不然一感染髮炎就有你煩的了。」

我「哦」了一聲,順手就去取星形的黃金小耳釘,換下塑料小棒,有些惋惜地說:「唉,明明一對的東西又被我拆成了單個。」

「要是覺得可惜就去再打一個。」

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翻翻白眼:「算了,你別詛咒我了,我戀愛運已經夠衰的了,再打一個我真的會招架不住的,不過韓晨陽,謝謝你。」

他怔怔地看著我,嘴唇彷彿動了動,下巴微微抬起,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有話要說,最終他只是幫我整了整耳釘的位置:「我明天就走了,不回院辦了,這個是新年禮物,好好跟著你李楠師兄做課題,順便準備下畢業論文。」

一瞬間,我很想說出讓他不要走,轉念又壓下去,忽然覺得此刻心底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留戀,還有其他的情緒,綿綿密密,揮之不去,我攥緊了盒子,打開車門,再重重地合上,頭也不回地進了院辦。

正巧李楠師兄捧著資料迎面走過來:「小師妹,咋了,跟韓晨陽吵架了?」

我不自在地轉過臉去,那輛賓利已經開走了:「沒有,我跟他沒事。」

「那你怎麼眼睛紅紅的,是不是沒睡好?唉,大冬天的讓你這麼早起來真是折騰你,不過實在沒辦法,老闆那邊催得厲害,幫我把這幾份送給周遠。」他忙著把手上的資料過渡給我,我只是站在那裡,看著灰濛濛的天空,院辦前落下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不知道怎麼的,我脫口而出:「He goes to leave as I reach for him.」

「嘩啦」一下,所有的資料掉落在地上,李楠師兄無力地蹲在地上,仰頭看我:「The paper went to leave as you reached for them,你現在後悔了吧?如果不把握機會,很可能會變成一片狼藉,一片殘局。」

除夕的時候,我和江風是在董安妍家過的。吃完難耐的年夜飯,飛也似的逃到董安妍家裡,江風一個勁地喊餓,我也搖頭,到處找零食吃:「剛才啥都沒吃到,氣氛太不對味了,影響我的食慾。」

董媽媽笑著說:「要不我讓雅客齋送幾個菜過來,你們兩個孩子啥都沒吃,止水你還喝那麼多酒,我現在就去打電話。」

我連忙說不要,江風臉皮厚:「哎呀,好呀,媽,我隨便吃啥,有肉的就行了。」

我寒磣他:「這還沒結婚的,你就開始叫人家阿姨——媽,結婚了之後你要不要叫娘呢?」

董媽媽笑道:「沒關係,我倒是一直把江風當兒子看的。」

董安妍端茶給我:「你家太亂來了,讓你喝那麼多酒。」

我嘆氣,躺在沙發上,聽著電視里傳來的陣陣歌聲,頭不住地發暈:「你是心疼我還是心疼你老公呀,他可一口沒沾,全讓我幫他頂了,早知道你弄點油炸花生米給我帶去,沒準我還能多喝點呢。」

「你還要喝?」江風笑嘻嘻地丟過一床被子:「你睡會兒吧,等趙本山出來我們喊你。」

我翻個身,只覺得渾身發熱,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頭沉沉的,只想不停地往下陷,我閉起眼睛:「我睡會兒,酒勁上來了,等下你還要叫我起來,別忘記了。」

矇矓中,眼前光影一下子都消失了,整個人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我努力地想睜開眼,卻只是挪了挪身子,覺得睡得舒服多了,又動了幾下。

我感覺到江風在講電話,好像就在我床前:「你放心,丫頭沒醉也沒吐,稍微喝多了點,睡得挺香的,哎,你放心,我讓她明天早上打電話給你。」

本能的我問道:「誰?」

他回答:「是我。」然後又立即改口:「是韓晨陽。」

我輕輕地笑起來,好像說了一句話,但是我說的時候根本沒有經過大腦,如果有酒後吐真言這樣的說法,那麼我一定是把心底的話真真切切的說了出來。

後來,江風告訴我,我在迷迷糊糊的時候說了一句:「哦,想他了」。

第二天早上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了,我睜開眼睛,才反應過來,原來從昨晚一直睡到現在,連趙本山大叔都沒有看到,我急吼吼地跳下床,把董安妍弄醒了,她抓起被子往頭上蒙:「哎呀,我還要睡覺,你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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