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六章 暗日

赫梯皮布羅斯。

皮布羅斯是海港城市,更是連接黑海、紅海、地中海的貿易樞紐,素來是強國必爭之地,經赫梯和埃及一役,皮布羅斯顯得十分蕭瑟,往日的熱鬧已不復見,偌大的城池宛若一座孤城,來往的商客能逃則逃,來不及逃得就躲進民家暫避,祈禱戰事趕快結束,生活在皮布羅斯的普通老百姓則閉門不出,家家戶戶都是門窗緊閉,大街上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風一吹,更顯凄涼。

這裡離埃及境內十分之近,因此用於防線的柵欄放得更多,荊棘纏繞,重兵把守,線內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赫梯皇帝能在短短几日之間收復皮布羅斯,對在貝利已受挫的埃及軍士氣打擊更甚,埃及軍被迫退離一百里,想暫時休戰。

赫梯皇帝卻趁勝追擊,率領四萬大軍直逼埃及軍的駐紮地,埃及軍不敢硬碰,一退再退,終於退到了埃及境內的卡阿修林城。

卡阿修林是埃及的邊境之城,防線堅固,赫梯軍將其包圍,勢如破竹,一日一夜的強攻,讓埃及軍心膽俱裂,要不是卡阿修林易受難攻的地形,或許卡阿修林就會就此攻破也說不定。

日落月升,又是一天,薩魯坐在營帳中的椅子上,閉目假寐,連日戰事,令他看起來有些疲累,帳外的默布本不想打擾,準備悄悄離去,鞋底與沙子的摩擦聲卻還是驚動了薩魯。

「誰!?」

「陛下,是臣。」默布走了進來,恭敬的作揖道。

薩魯眯了眯眼,面色雖顯疲乏,但目光炯炯,讓人總是能聯想到百獸之王的獅子,即使休憩,也總是渾身散發著王者之氣。

「找我有事?」薩魯慵懶地展開雙臂,活動一下筋骨。

默布縮了縮脖子,他是有事,所以才會在帳外徘徊很久,抬首瞄了一眼年輕的皇帝,心裡湧上一股壓力。

說,還是不說,他實在有些猶豫,這位年輕的皇帝一打仗,就會很恐怖,陰寒魔魅不說,更看不出是喜是怒,就算連贏了兩場,心情看起來也很惡劣,就好似嫌贏的太慢了,讓他這把老骨頭跟不上節奏,越來越吃不消了。

「有話就快說!」薩魯喝道,走到攤開的地圖前,蹙眉思索起下一步的行動。

太慢了,他必須再快一點,否則不知道露娜會受什麼苦。

想到此,他就滿臉陰鬱,臉色更是烏雲密布似的漆黑,讓默布張了嘴,也說不出半個字。

見默布還是不出聲,薩魯回頭,看著他畏懼的神情,開始懷念起路斯比來,倘若是路斯比,這個時候必定不會害怕,還會揶揄幾句,比如,『陛下,你是不是又想要女人了?』諸如此類。

像是真聽到了路斯比的聲音,薩魯不禁笑出聲。

路斯比……還真是有些想念了。

默布聽到了笑聲,瞪大了眼,完全搞不清狀況。

陛下這是怎麼了?怎麼莫名其妙就笑了,真是越來越摸不清他的脾氣了,一會兒笑,一會兒陰沉,讓他那顆衰老的心驚嚇得撲通撲通直跳。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收復了皮布羅斯,還要繼續攻打埃及,對嗎?」

默布趕緊點頭,「是的,陛下,我國一直與埃及維持和諧,儘管此次是先由他們開戰,但連戰兩次之後,也算給了他們教訓,倘若與埃及再這麼交戰下去,這場仗可能一年半載都打不完。」

所謂久戰必發,赫梯又數敵眾多,實在不適合在此時與強國埃及打持久戰,贏或輸,都會使赫梯元氣大傷,倘若之後其他諸國來犯,赫梯到時還有餘力應付嗎?

「誰說我要和埃及打長久戰了?」

默布一窒,「陛下現在傳令勢必要攻破卡阿修林,不就是有此意圖嗎?」要不,幹嘛在人家門前叫板。

「那不過是假象,我是藉此引某個人出來。」說話的同時,薩魯的眼睛陰寒驟起,像凝聚了最危險的暴風雨般,折射出一股肆虐無比的殺氣。

「哎?」默布吃驚道。

對薩魯來說,打仗就像是一種刺激的遊戲,贏了就會有有一種自豪感,可是現在他在乎的只有露娜,在奪回她之前,打仗不過是一種途徑,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可能在埃及,因為說了,只會惹麻煩,奧利等人的忠心,他自是清楚,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太多人知道,難免不會走漏風聲,如果她真的在埃及,她的身份會是最致命的毒藥,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樣打下去,你說賽蒂一世,會不會坐不住了?」

默布聽聞,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

「擒賊先擒王!」速戰速決,這招會是最有效的。

當然,這個『王』,也是奪回阿爾緹妮斯最好的籌碼。

默布頓時明白了他的意圖,雙眼湧上敬佩,不禁彎腰鞠躬,「陛下英明!」很庸俗的一句話,可是他實在想不出另一話來表達他的敬意了。

將埃及法老引出對戰,然後一舉拿下,這種魄力,這種大膽,這種勝券在握的自信,讓人打心眼裡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不僅是個謀略出眾的軍事家,更是一個可怕到極致的敵人,讓人敬佩,更讓人膽顫。

像是呼應著薩魯的話,卡魯伊急沖沖地步入營帳,單膝跪地後,他稟報道,「陛下,埃及法老抵達卡阿修林了。」

薩魯眉目一凜,精光就像從眼裡爆開一般的震懾人心,「來得好!」

天明之時,埃及和赫梯再次對戰,而且皆是兩國國君御駕親征,這一戰,聲勢之大,恐怕在未來的十年內,西亞都不可能再有了。

卡阿修林的城池,綿延百里的城牆上戰滿了士卒,高舉王旗,吶喊震天,或許是法老的親自上陣,讓他們低靡的氣勢,瞬間提升了數倍,面對壓境地赫梯四萬大軍不再心生畏縮。

城下,赫梯軍嚴陣以待,同樣是吶喊聲聲,堪比雷鼓,陣隊整齊,動作劃一,氣勢如虹。

兩軍對峙之下,明明是炎熱的天氣,卻讓人有一種寒意侵入。

雲層很低,仿若暮靄沉沉,遮蔽住太陽的光亮;風吹著沙土蕭簫,間歇著低空流風的嗚嘯,更添得几絲陰冷森然的氣氛。

卡阿修林的城門被打開,密密麻麻的士卒分成兩列從中湧出,而後出現的一騎,顯得格外扎眼。

馬上的男人頭戴荷盧斯金冠、冠上展翅的老鷹頭嵌著一顆碩大的瑪瑙,泛著血一般的猩紅,身著像龍鱗一般的金袍馬甲,氣勢驚人。

當他看到赫梯軍最前頭的薩魯時,渾身顫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被仇恨燃燒起的興奮,狂肆地燃燒著他所有的不甘,那眼神絲毫沒有人性可言,帶著陰暗狠毒,冷酷而冰冷,盈斥著仇恨的報復野心,形成一股令人寒顫的猙獰氣息。

卡爾像是惡魔一樣的出現,讓看到他身影的赫梯士卒猛地抽起涼氣。

是人?或魔?一時間難以分辨。

卡爾騎著黑馬走出埃及軍隊的守護,迎向薩魯。

薩魯也同樣騎馬靠近,兩騎之距僅有幾米,他們就像兩隻獅子,在攻擊對方之前,互相打量。

各自身後的軍隊離得有些遠了,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各自為陣,小心謹慎地看著自家的君王,只要一有動靜,就會蜂擁而上。

縱使曾見過卡爾的樣子,但在他如魔鬼般的神情下,薩魯也難免沒認出來。

直到看到他特殊的握劍姿勢,薩魯才猛然想起,這種握劍的姿勢,他曾見過,那個叫卡爾的護衛,也是這樣握劍的。

眼前的人影和記憶里的人影重疊,容貌重合。

薩魯驚呼,「是你!?」

「是我!」卡爾冷臉回應。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他要讓赫梯皇帝死在自己的劍下,以報前恥。

可惜,前世的暴風雨神因為月亮女神的刻意阻攔,並沒有見過太陽神,否則這一次會面,會更精彩,也好,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也不配知道。

薩魯震驚異常,露娜的護衛怎麼可能是埃及法老,但是他頭上所戴的荷魯斯之冠,是王的象徵,只有王能戴。

唯一能想到的是,賽蒂一世不敢出面與他敵對,而是派了個替身。

「果然是你擄走了她。」他的出現雖然出乎意料,但也說明他的確在幫助埃及攻打赫梯,更證明他的猜測——露娜真的在埃及。

「塞蒂一世呢?難道說他已經病得連膽子都沒了嗎?」這是挑釁,也是怒意,他要引出的對象是埃及的法老,不是替身,埃及法老才是換回露娜最有效的籌碼,這個護衛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一時間,薩魯殺氣涌動,在陰暗的天光覆罩下,整個人彷如一團黑魅的霧影,詭異陰森,散發出的氣息也好像不屬於這個人間。

魔對魔,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就是塞蒂一世。」卡爾倨傲地說。

「什麼!?」薩魯顯然被他的口氣給再次震詫。

「我說,我就是賽蒂一世,埃及法老,你的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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