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八章 絕戀(一)

赫梯哈圖沙什城

靜謐的黑夜,勾勒著一輪淡淡的白月,遙遠的天際,已經開始漸漸泛白,似乎就快要天亮了。

皇宮的議事殿里依然燭光閃爍,通亮一室,殿外的侍衛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小覷了一下殿內的幾個人,心裡不禁佩服他們的好體力。

殿內,默布和卡魯伊筆直的站立著,薩魯坐在最首座,正仔細地端詳著手裡的一柄劍,這把劍通體銀白,在燭火下泛著淡淡的金橘色,刀鋒犀利,寒光四射。

默布臉上有著少見的焦慮之色,不能不急啊,這把劍是在皮布羅斯迎戰埃及時,卡魯伊從對方將領手中奪下的,這把劍的材質,他們從沒見過,不是青銅,更不是鐵,卻將赫梯所鑄的鐵劍一劈為二,跟切豆腐似的。

鐵一直是赫梯在軍事力量上獨佔霸主之位的利器,赫梯的煉鐵術更是西亞各國爭相奪取的機要,因為有鐵就代表了勝利,然而這次的埃及卻不知從哪裡得來了一種兵器,將赫梯的鐵器逐個擊潰。

七日前,皮布羅斯淪陷,赫梯慘敗。

即使皇帝沒有御駕親征,這場仗也輸得夠難看的。

「陛下,您看是否讓皇妃殿下儘快歸國,素來博學的皇妃或許會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這是默布的提議,他說這話不是沒道理的,皇妃懂得東西,可跟他們這些人不一樣的很,從他的小兒子安塞身上——名義上算是阿爾緹妮斯的學生,學得是偵探學和法醫學,就可見一斑。

聽到默布提到阿爾緹妮斯,半晌沒動過的薩魯總算有了動靜,揚起的眉毛充分表達了某種不悅之色。

默布窒了窒,暗自罵了自己一聲,他怎麼忘記了,昨天皇帝陛下還為連著數天沒有收到皇妃的書信發了好大一場脾氣。

薩魯哼了哼,「她的確該回來了。」不是為了這把劍,而是再不回來,恐怕她都忘了自己是誰了,一定玩得樂不思蜀了吧,連約定好的每日一封信,都忘記寫了。

想著,怒氣說來就來,薩魯的臉色就像籠罩了了一片烏雲似的,跟魔王沒什麼區別。

卡魯伊和默布不自覺的倒退了幾步。

這位皇帝的脾氣有夠陰晴不定的,一不如意就發彪,讓作為臣子的他們整天都提心弔膽,尤其是皇妃不在他身邊的時候更甚。

之前皇妃的信每日都由奧利的老鷹勇者送達,他別提有多高興,跟吃了蜜一樣,逢人都是和顏悅色的模樣,可最近勇者一直沒有傳信回來,他的臉色也就一天比一天難看,看到誰都是一副殺人的樣子。

國家大事和皇妃的信,看來在這位皇帝的心裡,後者更重要千百倍。

「陛下,關於這把劍……」默布是作臣子的,不得不提醒他國事為重啊。

薩魯摸了摸劍身,看過了,也研究過了,還是猜不出這是什麼所制,竟然會如此鋒利,默布沒見過,他倒有見過一次這種材質的兵器,這把劍和幾年前為了留下露娜,他自殘用的那把匕首材質很像,他曾問過露娜,這是哪裡得來的,可她只說是自己煉著玩的,便沒了下文,過了些日子,他也忘記了,埃及此次,倒是有勾起了他的回憶。

默布說得對,她知道,而且估計還很熟知,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讓她操這份心。

她只要呆在他的羽翼下,幸福快樂的生活就好。

「她的身子比以前弱了不少,別去煩她。」

薩魯話說得不輕也不重,但聽在默布和卡魯伊耳里卻是另外一個意思——誰讓她知道,誰就得死!

這是命令,他們聽得出,更深一層就是任何有關皮布羅斯一戰的事情,都不準讓她知道。

「陛下,那接下來……」埃及擺明了是向赫梯宣戰,這之後會是場大戰,很多事情還需要皇帝來言明。

薩魯沉思著,少了一個城池,再奪回就好,對他而言並不算是打擊,他最在意的就是埃及為何突襲赫梯,兩國交往雖然稱不上友好,但也絕不會事出無因,說打就打。

綠眸再次轉向手裡的劍,這把劍會是原因嗎,因為找到了比鐵更有厲害的東西,所以覺得贏定了。

他冷笑,如果真是這個原因,未免太小瞧他了。

打仗並不是兵器好,就能穩贏的。

「退兵至烏加列的貝達,加固城池,以防埃及再犯。」退不代表是認輸,守住局勢,才是最正確的,強器在前,他必須好好琢磨出一個應對的方法來。

「是!」卡魯伊領命道。

默佈道,「陛下是否需要派潛米特的戰船監視埃及軍。」皮布羅斯是海港城市,貿易發達,現在被埃及所佔,敵情不得探知,但是如果由米特的戰船作為掩護,或許可以獲取些消息。

「不用,米特一旦參與,她那麼聰明,一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就是不想讓她知道,讓她操心。

默布再心底嘆了嘆,他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皇帝是鐵了心不想讓皇妃知道任何事情,就好比用絲棉一層層將她包裹起來,密不透風的保護,只想讓她每天都過得舒心快活,作為皇帝,寵女人寵成這樣,國家還沒有滅,這真算是奇蹟了。

「陛下,天快亮了,不如您休息一下。」皇妃一不在,這位皇帝的睡眠時間就縮了一大半。

「睡不著。」薩魯交疊雙手放在胸前,身子靠向椅背。

沒有她在身邊,他無法安心睡下,沒了她的溫暖和香氣,睡眠變得枯燥而乏味。

默布和卡魯伊相對了一眼,決定不再打擾他,悄悄地退下。

殿門被關上,過了一小會兒,旭日東升,暖和的光從殿內的窗戶灑落,在鮮明又模糊的光暈中,只見案几上擺著十幾塊同一規格的粘土版,每一塊薩魯都會反覆的看。

笑沾著金色的陽光牽扯著他的嘴角,綠色的眸子溫潤地像是暖陽下的水面。

一塊,又一塊,他的笑也越來越濃。

看到最後一塊,再沒有下一塊可看時,他的眉攏得緊緊的,折射的陽光都像是被夾斷了,只留下一縷殘波,魔王的臉倏地出現,驚得送早膳來的梅諾,當場冷汗狂流,腿腳像是被定住了,就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梅諾!」薩魯狂喊一聲。

梅諾當下就把擺滿早膳的托盤扔掉,跪倒在地——腿軟所致。

「給我捏粘土版○1。」

注釋○1:粘土版就相當於我們用來寫字的紙,是土黃色的粘土所制,使用時將粘土捏成方塊狀,就能使用,如果粘土版在寫的時候,字寫錯了或是需要修改,就可以將粘土版重新捏成一團,再捏出方塊狀,重新寫就好了,就像橡皮泥一樣,但是如果需要傳遞時,就要烘烤,變成硬磚塊才能傳送,通常還會加上封殼。

梅諾抖了抖,以為死定了,卻未曾想到會聽到這一句,頓時抬頭愣愣地看著薩魯。

「沒聽懂嗎?」薩魯見他不動,光是跪著,還擺出一副白痴狀,動了氣的低吼道。

梅諾這才清醒了過來,「我這就來!」

他顧不得腿還是軟的,蹣跚的走道案几旁,將用過的不重要的粘土版揉捏成一團,然後擺平,捏出一塊方形,整了整四邊,將它交給薩魯。

薩魯握著書寫工具,看著空白的粘土版時,手僵持了一下。

要寫什麼呢?寫很想她?還是問她好不好?或者提醒她該回來了?

有很多話,他都想寫去讓她知道,但他實在不擅長表達,真想寫的時候,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最後,他只寫了一句——把後面七天的信補給我。

大手一揮,交給梅諾,「給我送去希臘。」

梅諾接過,偷偷瞄了一眼,腦門上即刻掛起一顆豆大的汗珠。

陛下的信,真是非一般人能看懂啊。

月上西影,海面波光粼粼,鋪滿銀屑般細碎的月光,如明鏡般折射了月亮的光輝,空中月,海中月,遙遙相望。阿爾緹妮斯站在甲板上,浮光麗影,銀光圍繞,風吹起她的銀髮,似月波閃爍,盤旋在雙月爭艷的夜色中。

卡爾站在她身後,凝視著水中影像,視線中的那一輪月,混雜著水的波動和銀盤似的閃耀,風吹過海面,它搖搖晃晃,彷彿剎那間就會破碎,他仰望天空,星斗萬千,明明滅滅,眾星拱月下,就算是真月,又有多少能親近。

月,就如她。

但,對他,她將不會是水中月,不會一觸碰就消失,永遠不再是夢裡的幻像,他也不是真月旁邊的星斗,他要擁有她,也只有他能擁有她。

夜風像柔軟的絲綢拂過阿爾緹妮斯的面頰,今天的她,真是太高興了,連呼吸都是甜的,回頭看向卡爾,他還在,活生生的,有呼吸,有體溫,他真的就在眼前,眼睛忍不住浮上一層水氣。

「怎麼了?」卡爾走近她,將手中的斗篷披掛在她身上,「不要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我不是在你身邊嗎?」

阿爾緹妮斯抓緊他的衣襟,眨著眼睛將淚水逼退,「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對嗎?」這句話從他出現開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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