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帆,啟航。
阿爾緹妮斯與米諾斯灑淚揮別,船漿齊齊划動,大船在深藍色的愛琴海上緩緩前行,離開海港後,速度加快,直到看不見米諾斯的身影,她才放下手,卻止不住離別的淚水。
米諾斯沒有親自護送,她怕到時候不肯放阿爾緹妮斯回赫梯,強忍下離別的傷感,她派出了四艘護航船,一路護送阿爾緹妮斯,直至她安全回到米特。
星斗攀上夜幕,在海中倒影下宛若銀河,海浪聲沉吟著恆久不變的歌謠,阿爾緹妮斯靠在船艙的窗戶邊,看著星光下像是被銀紗覆蓋似的海面。
臨行前一夜,她瞞過麗莎,與米諾斯互擁而眠。
米諾斯曾告訴她,雖然喪失了神力,但當年作為女戰神的直覺還在,也算是神與神之間的共鳴吧,她覺得太陽神和達芙妮很有可能在埃及,但還不能篤定,只讓她萬事小心。
想起她說得話,阿爾緹妮斯的眉心就不自覺的糾在一起,為何自己無法像米諾斯那般感覺到太陽神和達芙妮的下落,難道真像米諾斯說得,這兩人唯獨對她隱藏了氣息。
為什麼?
達夫妮先不論,她時刻都想殺自己,隱藏氣息還情有可原,太陽神呢,為什麼也要對她隱藏,按照當年的種種,他應該比誰都急著來到她面前。
這讓她覺得難以理解,心裡就像是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來,兩人如果真在埃及的話,那真是有夠糟糕的,赫梯和埃及的關係一直都很緊張,兩國又勢均力敵,萬一他們搞鬼的話,一旦開戰,後果將不堪設想。
想著,她就覺得額際隱隱作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突出,她平靜下心緒,決定先把這些事放在一邊,最要緊的就是趕快回赫梯,讓人用月華羅的樹榦製作三把箭,還有就是……
她捂著額頭哀嘆了一記,月亮女神是神箭手,可她不是啊。
之前在克諾索斯宮殿,她因為塞琳娜的死,不管不顧的射了一通,人在怒氣和悲傷面前,往往能做出平常不能做的事情來,但是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安全起見,她首先要練好射箭才行,絕不能存著僥倖心理。
她既然是月亮女神,射箭這種事情應該不難學會吧。
她決定明天早晨找奧利,讓他教她學射箭。
沒有月光的夜晚,看不見海與天之間的連結線,夜空中閃閃爍爍的星光與遠方海上的點點漁火,交織成一幅浩瀚的宇宙。
天空中的亮星構成了罕見星雲,獵戶星座就是其中之一。
獵戶星座有四顆亮星構成矩形,代表獵人的雙肩雙足,其中獵人右肩的參宿四和左側的參宿七是兩顆著名的一等星,矩形之間,有三顆亮星橫向緊密排列,是獵人的腰帶。腰帶下面,一串模糊的亮點,由許多小星星和獵戶座大星雲構成,象徵獵人的配件,全部總匯起來,就像是夜幕中的一幅畫像,星光點點閃爍,比起單調的北斗星,它更像是一件星空中的藝術品。
夜幕下,隱藏在海礁石旁的一艘船上,夏爾曼靠在軌桿上,仰望著出現在星空的獵戶星群,他似乎從小就對獵戶星座很有好感,只要到它出現的幾日,他就會放下所有的一切來觀賞它。
他不該是有這種閒情逸緻的男人,但他像是無法抗拒它魔力,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莫名的,他的心口再次湧現刺痛感,就像每次看到它時一樣,胸腔也跟著緊縮起來,好像有誰桎梏住了他的胸膛,下意識深深吸了口氣,設法掙脫那股緊窒感、消滅那抹刺痛,努力去平息這種難以言喻的痛。
這種痛像是一種在渴望與絕望間掙扎似的,痛得有些痙攣。
「陛下,您怎麼了?」從船艙出來的侍衛驚見他灰白的臉色,趕忙緊張的詢問。
夏爾曼也說不出這是怎麼了,他曾認為是身體的問題,讓御醫檢查過,檢查結果是他健康得很,起碼還能活上五十年,說不清楚的感覺,等久了,他發現這種痛只會在獵戶星座在星空時出現時才會有。
這種痛,不像是病,更像是一種記憶,彷彿在提醒他什麼?
當獵戶星在天明前消失的同時,這種痛也跟著消失了。
侍衛見他的臉色好轉了些,不禁說道,「陛下,真是喜歡獵戶星啊!」這在亞述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每到獵戶星出現在天空時,哪怕是在戰場上,他都會停下一切,仰頭欣賞。
喜歡?他嚼著這個字眼,談不上喜歡,只是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
侍衛見他沒回話,又說道,「陛下,天快亮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夏爾曼在痛消失的下一秒,就恢複到往日的模樣,黑髮在風中飛舞,黑眸涌動著邪魅的波光,線條完美的唇型,組合出一張魔魅地既能蠱惑人心又令人害怕的臉孔,他的身軀頎長俊拔,散發著一種帝王式的優雅,這種像是魔王般的風姿,詭魅又危險,卻也很迷人,在這樣的外表表下,他更有一顆比魔王更冷酷更殘暴的心。
但,這顆心卻為了一個女人不止一次的悸動。
「赫梯皇妃的船,要多久能到這裡?」他的聲音低沉,富有一種特別的磁性,彷彿天鵝絨般,但也冷得讓人發怵。
等了幾天,他的耐心一直很好,但再知道她將要抵達這裡時,他就有點等不住了。
「大概天明後。」侍衛看著遠方開始露出白肚的天空,少說還得等上些時候。
夏爾曼思索了一下,「讓其他的船盡量分開行駛,也不要做交流,只等我的命令就好。」
「是!」侍衛趕忙去傳命令。
銳眼一眯,夏爾曼就難言一種興奮,終於又要見面了。
不知道,她見到他時,會是什麼表情。
驚恐,還是憎恨?
不管是哪個,都讓他覺得有點苦澀。
天未明,阿爾緹妮斯就醒了,換了件較輕便的裙裝,她沒等喚醒麗莎,就直闖入奧利的房間。
昨夜是輪到奧利守夜,剛回到艙房,想要休息,冷不丁就被闖入的阿爾緹妮斯給嚇了一跳。
「皇妃?」他趕忙從床榻上起身。
「奧利,教我學射箭。」阿爾緹妮斯雙眼發光的看著他。
奧利一愣,有點沒會意她的話。
「對啊,我想學點防身的功夫。」阿爾緹妮斯覺得這個理由比較能讓他理解,說得太深了,他肯定會糊塗。
奧利能明白她學防身功夫的想法,最近她一直都遇到危險,學點防身的技巧,的確對她十分有益。
「皇妃,不如等回到皇宮,讓陛下教您劍術吧。射箭是遠程攻擊,防身的話還是劍術更好一些。」
「不要,我現在就要學射箭。」想學劍,早八百年前她就讓薩魯教了,不用等到現在。
「皇妃,您就算是想學,也用不著現在吧,等回赫梯後,臣教您也不遲。」現在天都沒亮,而且還是在船上。
「早一天學,我就早一天會。」時間是不等人的,誰知道哪天達芙你又出來做惡了,她見奧利遲遲都不教她,二話不說,拉著他出了船艙,「你就不要推辭了,乖乖的教我就好了。」
奧利只得任由她拉著她走到甲板上。
由於兩人的動靜,卡布斯、塔卡,還有麗莎都被吵醒了,跟著出來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至於伊斯,他估計是想起來,也起不來。
麗莎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一臉難為的弟弟,阿爾緹妮斯則興高采烈做著暖身運動,「皇妃,您這是要幹什麼?」
「向奧利學射箭啊!」
除了奧利一幅苦瓜臉外,其他人都是一愕。
「怎麼不好嗎?」阿爾緹妮斯看著他們驚訝的表情。
沒什麼不好,但她是不是急了點,況且船上也沒有什麼好的設施。
最重要的是學射箭,難免要有肌膚上的碰觸,怎麼拿弓,怎麼瞄準目標,這些都是要手把手教的,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的。
奧利苦就苦在這點上,萬一讓皇帝老子知道了,那他就慘了。
「奧利,我準備好了。」阿爾緹妮斯興奮地像他揮手。
奧利的臉都青了,下意識看向卡布斯,希望他能夠像個辦法。
卡布斯自然接受到傳送來求救信號,想了一下,腦中靈光一閃,急忙走到阿爾緹妮斯面前,「阿爾,你今天還沒有檢查身體呢?」
「晚一些吧,我想先學射箭。」她現在是卯足了勁想學,況且她都要回赫梯了,卡布斯檢查的理由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現在天都沒亮,你怎麼學,靶子也看不清吧,還是先讓我檢查一下身體,你的眼睛還沒有完全好,亞希彼斯也囑咐過你,用眼要適度。」卡布斯找著各種理由。
奧利在一旁猛點頭。
阿爾緹妮斯想了一下,這時代的照明是差了點,就靠幾根火把,萬一她不小心射到人就不好了,不如相讓卡布斯檢查一下,看看眼睛恢複的程度再說。
「好吧!」她說。
奧利鬆了口氣。
阿爾緹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