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昊月和暗月

黑海是歐洲東南部和亞洲小亞細亞半島之間的內海。它與地中海通過赫梯邊境的海峽相連,也通過西南面的博斯普魯斯海峽、馬爾馬拉海、達達尼爾海峽、愛琴海與地中海連通,是極為發達的海上貿易樞紐。

為了能儘快護送身體孱弱的皇妃回赫梯,奧利和卡魯伊便決定走海路。以去比布羅斯港做生意為名,他們租用了一艘商船,僱用了幾名船員,打算經由黑海向西,到達比布羅斯,然後再進入赫梯境內。

是夜,由於不習慣海上的顛簸,奧利和卡魯伊早早回船艙歇息去了,而船底層的船員也只留守了兩人負責掌舵,其餘的也都回船艙休息以便明早交接班。這艘有些陳舊但還算堅固的商船像是在黑夜裡漂浮的幽靈船,顯得格外的安靜。

甲板上本不該有人,除了零星散落的馬繩和行船用具之外,此刻卻站立著一個女人,她迎著風,似乎在思考什麼,飄揚的銀髮在月光下泛出迷人的色澤,整個背影都好像是被銀色的光芒包圍,宛若降臨人間的女神。因水色深暗、多風暴而得名的黑海,今晚也出奇的平靜無波,像一面巨大的鏡子將高掛在天際的明月倒映在海面上,一時間,彷彿天地間有著兩輪明月,互相交輝,美不勝收。

這樣美麗的夜晚,卻絲毫沒有讓她驚嘆,反而一臉陰鬱,像是看到了最不可饒恕的事情,她扭曲的臉孔上,那雙璀璨的紫眸里滿是厭惡。倏地,她抬手一揮,寂靜無波的海面上立時湧起一襲波浪,向海里的明月翻去。

她看著被海浪撕裂的粉碎的模糊月影,眼裡流露出來的是一種暢快,但當她不經意地看到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那張美麗的臉孔時,握著船欄的手捏得死緊,眼裡的暢快被一股恨意取代,恨得深入骨髓。

海浪又起,瞬間就將水中那張萬千風華的臉孔攪弄得四分五裂。水花四濺,濕了她白色的長裙,她卻不以為意,只見她眼裡的恨意愈發的濃厚,讓她像一個復仇的魔女,猙獰而恐怖。

「王妃……」寂靜的夜,空氣里乍然響起一個女聲。

她像是早已料到,臉上瞬時恢複了平靜,「他回去了?」她直視著前方的海面問道。

「是!」

「很好!」她露出笑顏,沒有笑聲,但從她眼裡可以看出那笑容如此猖狂。「依計行事,千萬不能出任何紕漏。」她囑咐著。

「我明白……」雖然看不到人,但說話者似乎帶著某種擔憂。

「你想說什麼?」顯然她已經察覺到了。

「王妃,您這樣貿然去赫梯,萬一被發現了,我是說……」說話者頓了頓,靜默了一會兒才說道,「王妃,現在的您並不是暴風雨神的對手。」

「你認為他會識破?」

「不,只是……屬下擔心您的安危。」

「你放心,現在的暴風雨神還沒有完全覺醒,他根本無從辨別我的身份。」她說得很自信,但眉宇間卻有著和語氣不協調的嘲諷。

「可是……」顯然對方仍有顧慮。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她有些不悅地瞪向某個方向。

「是。」

她揮了揮手,「回去吧。」

「是,請王妃自己小心。」

剛說完,輕拂的晚風瞬間劇烈地颳起一陣狂風,吹得海水激蕩地揚起波浪,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又恢複了原有的安寧。

她依然站在甲板上,但表情已沒有了先前的猙獰,回想著剛才的對話,抬起頭,憎恨地看著天空中那輪皎潔的月亮。

「你以為我永遠都是你的替代品嗎?」握緊拳,她說得咬牙切齒。「不,我不是,我不是你的替代品,再也不是了。」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不是了,再也不是了。

因為,她擁有了「她」的另一半。

而她更無法忘記當年自己所受的痛與恨。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那遙遠的,神的時代……希臘眾神中,如果說風流,任誰都比不上宙斯大帝,他的風流韻事可是說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說得完。而他的妻子嫉妒女神赫拉,因為他的風流,更是殘害了不少宙斯所看上的女神,其中最悲慘的莫過於泰坦神科俄斯(Coeus)和福柏(Phoebe)的女兒托拉,赫拉對她的怒火從未平息過,甚至下令她不得在任何陽光普照的地方分娩。為了躲避赫拉的狂怒,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托拉只能委曲求全,在見不到任何陽光的地方待產,終日與黑暗為伍,漸漸地她的人格扭曲了,成為能夠連人心都染黑的黑暗女神,而她的恨、她的愁,漸漸傳達給了肚子里的孩子。或許是上天的憐憫,她產下的孩子,一個是照耀大地的太陽神,另一個則是連黑夜都能照亮的月亮女神。但光明的背後就是黑暗,即便是太陽神阿波羅和月亮女神都屬於光明,但他們畢竟都流著托拉的血液,更是繼承了托拉的黑暗,一種與光明截然相反的第二種人格。

隨著阿波羅和阿爾緹妮斯的長大和神力的增加,這種人格漸漸融入他們的潛意識裡,且操控自如。尤其是月亮女神阿爾緹妮斯,平常的她是如同黑夜裡的明燈的昊月女神,而當人類犯錯,或是需要懲罰的時候,她就會化身成為暗月女神,以沒有月亮的夜晚來懲罰犯錯的人類。

每年的八月,便是阿爾緹妮斯的暗月人格懲罰人類的時候,而人類稱其為月亮女神巡夜。每到這個時候,人類都會獻上農作物,將它們堆成小山,然後在這些農作物上插上燃燒著火把的木柱,以此來平息她的怒氣,這也是後來生日蛋糕為什麼插上蠟燭的由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的八月,肩負巡夜責任的阿爾緹妮斯卻絲毫沒有懲罰人類的意思,在她和自己的父親因為不許她和暴風雨神來往的事情上大吵了一架後,她沖回自己的神殿,拿起最心愛的箭,準備離開。

「阿爾緹妮斯,你要去哪兒?」河神的女兒達芙妮在看到她怒氣沖沖地準備奪門而出時,驚詫地喊道。

「我要離開這裡。」她看著與自己在容貌上極為相似的達芙妮,只是眼睛的顏色和發色不同,達芙妮是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除此之外,她們長得真是如同一個模子里印出的,儘管近幾年來她似乎有些疏遠自己,但畢竟她們是朋友,便如實告訴了她。

「不可以!」達芙妮趕忙阻止她。

「我受夠了。」她握在手裡的箭,像是感染了她的怒氣,銀光四射,分外奪目。

「你冷靜一點,宙斯大神只是不希望你和魔神有牽扯,我們和他們是勢不兩立的。」

「為什麼不許我和他相愛,就因為我們是敵人嗎?」人類喜歡互相殘殺,為什麼生為神也要如此,平常老對著人類說和平,可自己呢,又做了到嗎?

「暴風雨神可能只是利用你來打擊我們。」達芙妮勸道。

「不,他不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她死死握緊手裡的箭,因為那是他送給她的信物,一把用他的頭髮和自己的頭髮糾結而成的箭。

「你太任性了。」達芙妮嚷道,眼裡涌動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厭惡,還有嫉妒。厭惡她總可以如此洒脫,也嫉妒她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更是因為自己無法得到如此熾烈的愛情。

阿爾緹妮斯並沒有在意,她生來就是我行我素的。

「神位與愛情,我寧願選擇後者。」

「你要讓阿波羅哥哥傷心嗎?」說著,她眼中的嫉妒也更加濃厚,只是隱藏得很好。

「不是我要讓他傷心,而是他和父親都不理解我。」為什麼她不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我不能讓你走!」達芙妮張開手,堵住她的身子,卻被阿爾緹妮斯發出的神力彈了開來。以她的能力想要阻止阿爾緹妮斯雖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如此不堪一擊也實屬奇怪,只不過在氣頭上的阿爾緹妮斯無心去分析這其中的緣由。

「阿爾緹妮斯!」看著走遠的阿爾緹妮斯,達芙妮在她身後追趕。

一路上,位居下神的神位者都自動讓開道,這讓阿爾緹妮斯走得很順暢,而身後達芙妮的眼中閃出詭異的光,是慶幸,也是歡喜。

只是……如果不是聽到下面的話,或許她會更高興。

「達芙妮和阿爾緹妮斯真是長得很像。」

「是啊,可惜神韻就差了些,另外能力也差了一截。」

雖然是很小聲,但達芙妮聽得分外真切,她眼光一暗,那是一種隱藏在最深處的痛。

她們的確很像,但無論神位,還是能力都差得太多了,最重要的是,她所愛的人,愛的不是她。

如果,她能成為她……

「阿爾緹妮斯,如果你現在走了,那麼誰去巡夜?很快你就會被發現私自離開了。」她說著,眼中是一種狡詐。

走在前頭的阿爾緹妮斯腳下一頓,她不可以放下職責不管,最重要的是,如果被發現,父親和哥哥一定會阻撓她,到時她離開就難了,更甚者,他們會遷怒於暴風雨神,那麼……那麼……

她苦惱地思索著其中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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